亲宝小说>古代言情>九州沐血>第18章 第十八章 一串佛珠保平安,年少轻狂惹事端。

  董乙按照老人的指示拐向北面,走上一座白玉石桥,桥下是清澈见底的沟渠,涓涓碧波静静地向西流淌。他突生童心止步细看,观赏起水中来回游动吐着泡泡的鱼儿。

  

  “这是浐水渠,从灞上白鹿原引过来的,往前走,看!西边仁崇坊的东门外那个摊子就是喽。”身后跟来那位老爷子,他热心地向青年人指着道儿。

  

  董乙感激地点头答应着,走出几十步便到了卖貊炙的摊位前,这摊位不小,有十几张桌子,十几个吃客分成几伙坐着,那两个问路不说的各色人正在不远处嘀嘀咕咕,吃吃喝喝呢。

  

  摊主是位红头发的回鹘老人家,他坐在靠里的凳子上,颤颤巍巍指挥着个小伙子,不满意地指责着,“怂娃,瓷马二楞地,看你做的馕个个像烧饼么。”

  

  那年轻人看似被说教惯了,无动于衷地忙活着,他揭开烤羊馕坑的盖子,取出外表金黄油亮、肉味清香扑鼻的烤羊,麻利地用刀子分割好码在盘子里。

  

  董乙找个空桌子坐下,“伙计!拿两个馕。”

  

  他特意多要个馕,本意想请老人一同就餐,却有人高声向这边打着招呼,“这不是王老爷子吗?有时间没见喽,在查案子呀?快来!快来,喝上一杯。”说话的是邻桌相貌堂堂的汉子,

  

  见他衣着华丽,镶金带玉,肌肤细腻,红润白皙,丹凤眼,薄片嘴,颚下美髯飘逸洒脱,高贵优雅之气袭人,非等闲之辈可比。

  

  那人的右手边满脸笑容的同伴跟着说,“王掾吏一定是在查访要案呢,看你从那边过来东张西望的,便说明了一切。”此人和先头说话的人样貌极其相似,只是相对年轻了些,衣着同样的光鲜亮丽,猜测应该是兄弟两个。

  

  另外一个年级稍大些的也微笑着点头认同着,他是个黑头发、蓝眼睛、高鼻梁、深眼窝的大汉,颧骨突出,体材魁梧,一副刚髯有如利剑针芒一般。

  

  “呃,这不是右备身府骁卫将军嘛,今天没去宫里宿卫呀?平日里侯服玉食,僮奴万数,高贵无比的兴元节度使的公子,怎么你们哥俩放下身价,来吃这不上档次的街边摊啦?哦,金吾卫将军也在呀。”老爷子一看是熟人,便热络地搭话道,“我王超,京兆尹衙门里不显山不露水的贼捕掾一枚,还能做什么呀?是办不完的案子,捉不净的盗贼喽。”在三个青年人的盛情邀请下,他爽快地坐下来同饮。

  

  “别的地摊我嫌它埋汰,药师傅的可不一样,手艺地道。贾家楼关门歇业之后,我时不时地请克让大哥来吃貊炙,谁让我们万年王家和沙陀李家有几代的通婚之好,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实在亲戚呢。”

  

  “呀!王老爹今儿稀罕的,哈点儿再走,着忙啥呢?额就好吃那家的貊炙,说是用额们盐州绵羊烤出来的。”同桌的异族大汉指着盘子里的羊肉。

  

  俊美的哥哥为老爷子斟满酒杯,“王老爷子,不是我王处存说奉承话,你可不是普通的掾吏呀,这京城里谁人不知,哪个不晓,你是京兆尹府里办案的第一高手,这么大年纪了,几届京兆尹都舍不得放你致仕啊。今年有八十了吧?”

  

  “什么第一高手啊!八十一啦,风烛残年,行将就木喽。”老爷子骄傲地朗声说,“朝廷有令七十便可以致仕,回家颐养天年,可前几任京兆尹不肯啊,说我人头熟、底子明、好办事,杨损、冯缄、张禓、杨知至、崔涓,还有现任窦璟都让我再干一年,干来干去就干到现在了,别人还以为我是恋栈赖着不走呢。”

  

  “哪个敢这么说?我王处直第一个不答应,是吧,大哥、克让哥?”英武的弟弟一听就不干了,翻着白眼发火道。

  

  蓝眼睛的大汉显然是外族人,他带着很重的鼻音表示道:“麻球烦的,管球它的了。呀额们沙陀人就实在,有啥说啥,额也是这么想的。说这话的人那心,那心!博尿那,博理那。蔫从口口过来东老西国的,额打瞎蔫是切查案子哇?”

  

  “李将军,不愧是征讨草寇的名将,文武双全,聪明过人啊,你猜对啦,我确实是来查案子的,寻人么。”京兆尹的老官差佩服地回答他,“好东西总是有人惦记的,贪婪者恨不得马上据为己有,就像红绦郎君的那把金蛇剑,硬生生被人讹了去,做为礼物讨好送给了姘头,剑的主人只能有气憋在肚子里,吃哑巴亏啦。所以说要低调,家里有宝贝千万不要张扬。将军来京城有些年头了吧?这样的事情见得应该不少了,你在亲仁坊老宅子里是否听说,前年住在光德坊的潘将军丢玉念珠的事情了吗?”

  

  富家哥哥王处存接过话去,“听说过!左军的潘大糊涂有一串宝贝珠子,说是个和尚给的,能保佑一家兴旺发达。后来不知怎么就失窃了,急得将军要死要活的。呃,这个案子不是你给破了吗?手珠找回来了呀。”

  

  蓝眼睛也点头说是,“是呀,额也听到了,京城里传得风言风语的,讲话姓潘的原本是襄阳的生意人,在江边遇到个出家的,给那串佛珠。这佛珠有仙气,博但让主人进财,还保佑升官发财。娘呀那做了几年生意,挣得盆满砵满腰缠万贯,又到禁军的左军中做到将军,在西市旁边的光德坊里造了豪华的宅子。挺失笑,那视珠子为神灵,还把它供起来。可后来莫名其妙地博翼而飞,行不见了,装佛珠的绣囊和玉石箱箱都么移动开启的痕迹,家里其那值钱物也一件博少,约摸是家里进来贼了。”

  

  老官差笑着纠正道:“哈哈哈,贼倒是谈不上,是对面胜业坊里的小妮子跟人打赌闹着玩,将那串念珠取了去,藏在晋昌坊慈恩寺的大雁塔顶上,并不是贪财想占为己有啊。这件事前任京兆尹冯缄曾经专门询问过我,我如实地回禀了来龙去脉,念她年少贪玩不懂事,又是我的外孙女,并且物归原主没造成什么后果,就网开一面既往不咎了。”

  

  “怎么,是你外孙女拿走的珠子?”弟弟王处直惊异地瞪大了眼睛。

  

  沙陀将军也是十分地好奇,“额的咣当,拿走佛珠的是蔫的外孙女!咋回事?蔫说哇。”

  

  “不是亲外孙女,是后认的,说来话长了。”老官差端起杯子喝了口醪醴,“潘将军丟了珠子可吓坏了,以为要破财失官、大祸临头啦,他派人四处查寻,可如同石沉大海毫无影踪。潘家的老管家与我向来熟悉,受主人差遣请我为其设法追查,我不好推辞答应帮忙,却也是心里没底,看这作案手法不是等闲之辈。”

  

  弟弟王处直顺口插了一句,“来无影,去无踪,一点儿痕迹也没留下,你外孙女的轻功不弱呀。”

  

  “是呀,这么多年我还真没遇到过此等高手呢,经过一番暗访也没有线索,道上的朋友都不知道是谁做的。正在心灰意冷之际,老天爷饿不死我这老家雀,就在对面胜业坊的北门被我发现了踪迹。”老人指着道路对面的坊市,“我见到个形迹可疑的小女孩子,头上梳了三鬟,衣衫褴褛,脚穿木屐,两只大眼睛忽闪忽闪甚是好看。在路边和少年士兵踢蹴鞠。她的脚法娴熟,将球踢得数丈高,必定是身负武功。我便站在一旁观看,待那女孩踢累了,独自一人走进坊里,便悄悄跟在后面,看她究竟是干啥的?”

  

  “无个丫头片子做甚的?”沙陀人听得入神了。

  

  “以前没有看见过,所以我跟着去看个仔细,见她走进一条短巷的小院子里。我偷偷向街坊打听,得知她与外婆住,外婆是个裁缝,姓王,以做针线过日子。我找个了借口,设法和她们认识,还以同姓认那女孩子作外孙女,她便叫我舅姥爷。她家里并不富裕,与外婆同榻而居,常常没钱买米,我便时时周济她们。可女孩子神出鬼没的,偶尔取出些珍异果食送给我吃,是京城市面上根本见不到的,说是朋友从宫里带出来的。我心里怀疑珠子极有可能和她有干系,但一直不动声色,这样交往了一年,有一天我带着酒食去她家里,闲谈之际说有件心事,孩子好奇地让我快讲,若是能办到,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我便把潘将军失玉念珠的事说了,孩子起先不肯说敷衍我,后来我故做可怜状,博取了她的怜悯之心,才答应帮我的忙,还反复叮嘱不可对外人讲。听孩子说,是和朋友们打赌闹着玩,将这串念珠取了来,那又不是真的要据为己有,终于会去归还的。第二天大清早,我跟她去了慈恩寺的塔院,她纵身跃起,如飞鸟般上了大雁塔顶,钻入塔中取出一串念珠,让我把它交还给潘家。”

  

  “失而复得了,潘大糊涂真是命好。”哥哥王处存露出会意的笑容。

  

  “是呀,我将念珠交给了潘将军,潘将军喜不自禁,备了金玉财帛厚礼,要我悄悄送给那孩子。可是第二天送礼去时,人去屋空,女孩子和她外婆已不知去向了。”老头子一脸的惆怅失望,他目不转睛地瞅着对面的大门。

  

  “哦,走个儿。咋突然搬家了呢?长安这么大,可得儿找一气了。”沙陀人眨巴着蓝眼睛不解地问。

  

  “举家搬迁,一定是怕官府抓她吧?也不对,有你做中间人没什么可担心的。”弟弟王处直猜测道,可又摇头自我否定了。

  

  王处存冥思后断言,“要我说,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意想不到的大事,她连招呼都来不及打,带着外婆急匆匆地离开了。”

  

  “应该是这样,我想她要躲开,是应该告诉我的。”掾吏王超认为他说的有理。

  

  “那小姑娘叫什么名字?”王处存向老官差问道。

  

  王老爷子不假思索地告诉他,“蕾儿,花蕾的蕾,她外婆就是这么叫她的。”

  

  王处直嘴里念叨着名字,“我们也在胜业坊里住,没听说有这么个人啊。有武艺,蹴鞠踢得又好,不应该不知道啊。”他扭头向摊主招手喊道,“药师傅,你知道对面胜业坊里有个王裁缝吗?她还有个会踢蹴鞠的外孙女呀?”

  

  “二公子,咋咧?你社啥?”坐在凳子上的回鹘老人拢着耳朵问。

  

  “二弟,药师傅耳背得厉害,只关心炉子里的烤肉和馕,他怎么能知道坊间的事呢?”骁卫将军王处存转向端着盘子走来的小伙计,“药志,你知道我那坊里有个王裁缝吗?她是不是有个会踢蹴鞠的小姑娘呢?”

  

  小伙子见王处存问他,马上笑脸相迎地回答:“王将军,你问王婆婆呀,她是裁缝,我这身衣裳还是她给做的呢,听说她住在胜业坊有些年了,去年却突然搬走了。她是有个外孙女,大家都叫她蕾儿,是从岭南投奔她外婆来的,好像是大前年被她父亲送来的吧?蹴鞠踢得确实不错,脚法好,身子灵便,进进出出都不走坊门,□□而过如履平地。”

  

  还没等他说完,那边的药师傅在高声吆喝了,“怂娃!瓷马二楞地,馕,馕糊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