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古代言情>九州沐血>第1章 五代十国豪杰谱之第二部 第一章 纵然你焚心似火,无奈天不遂人愿。

  此书献给英年早逝的妹夫丹飞

  

  道德三皇五帝,功名夏后商周。英雄五伯闹春秋,秦汉兴亡过手。青史几行名姓,北邙无数荒丘。前人田地后人收,说甚龙争虎斗。小的接着第一部的故事继续往下讲,眼下对于郭岩来说,谁要青史留名?谁要龙争虎斗?这些对于他来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尽快找到周袅和澹台小紫。

  

  他心里打定主意,先去就近的渡口乘船,顺流奔赴苏州黄泗浦,然后再搭乘海船前往渤海国。于是向庙里的老方丈问明周边的情况,便辞别了江州刺史刘秉仁和铁掌帮周老帮主,仗着女丹功的轻功给力,风驰电掣脚尖点地,一路向大江岸边赶去。

  

  离这东山寺最近的渡口,叫做临江驿,就建在清江入长江口的西面。传说南朝梁武帝曾行军驻此,喜得贵子,生下长子昭明太子萧统,因而取名“太子驿”,后来改做如今的名称。

  

  镇子不大,南临长江,北枕平川,与一水之隔的江州城遥遥相望。恰逢春雨萧萧、薄雾霭霭之际,穿过安静恬雅、人迹稀少的小街古巷来到岸边,凭波瞩目,只见远处舟帆点点,彼岸杨柳依依,放眼望去烟波浩渺,江天一色,时隐时现的浔阳城郭宛如琼台仙境一般。

  

  如此壮丽的风景并没有给郭岩带来好心情,打听到的讯息正应了之前的担忧,由于官军与草寇的大肆搏杀,把所有的渡船都给吓跑了。

  

  置身这萧条的古码头,面对同样是寂寥的一江春水,也不晓得凌波之上的舟船载着什么人,鼓足风帆欲向何边?此时,男孩子的心头不禁泛起了一丝酸楚,回忆起在南渡口专程等候自己的袅儿,真得体会到有人关心是多么的可贵呀。

  

  突然,从镇子里传来撕心裂肺的呼喊声,“妖精!打妖精啊!”伴之响起的是铜盆皮鼓的阵阵敲鸣。

  

  郭岩回头去看,涌来的是一群老百姓,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手里挥舞着从房前屋后、灶台旁水缸边拾来的各式家伙,从他们战战兢兢的神色上,分明看得出内心怀着极度的忐忑不安和惊慌失措。

  

  在人群的最前面,被追赶的畜牲迈着大步轻盈地跑着,它高昂着头,不慌不忙无所畏惧,背上两座高高耸立的肉坨子,随着奔跑有节奏地抖动着。这畜牲时不时地任性排泄,撒下的污物散发出刺鼻的气味,还忽快忽慢极尽挑逗之能事,随心所欲地向身后吐出口水,惹得尾随的人们只有时儿大呼小叫,时儿踟蹰不前。

  

  “这不是刘刺史的坐骑嘛!”郭岩一眼便认了出来,心想它还会游泳啊?落水之后竟然跑到这里来了。迎面而来的的确是刘秉仁丢失的骆驼,可能是要进一步证明自己的水性,它满不在乎地径直奔入江中,伸着长脖子浮出水面,悠哉游哉地游向南岸。

  

  跟到水边来的当地人足有三四十位,像是从冷冷清清的街面上瞬间冒出来的,他们见它要水遁逃之夭夭,都摆出一副痛打落水狗的架势,对着江里的牲畜一个劲地比比划划,狂呼乱喊。更有甚者抛出手中的木棒和石块,毫不留情地向渐行渐远的骆驼砸去。

  

  “住手!恩带地,搞么事?”人群的背后传来洪亮的呵斥声,大家闻声扭头去看,来人是个拎着柴刀的长者,他眉头锁成个旮瘩,严厉地瞪着躁动的乡亲。

  

  看清来人,百姓们全都缄默不语,做温驯状不敢申辩,不由自主地向两旁退避,让出道路使这位大踏步来到江边,“族长,我们在打妖精。”有心直口快的怯生生地指向游远了的骆驼。

  

  “哦呵,这是个么呀?马不像马,牛不像牛,脊梁上还有两个大包。”看来长者也没有见过骆驼,他指着驼峰不满意地询问道,“这大包一定是恩带地打的喽,太不仁义了。恩哦带地吴家乃至德先圣泰伯的后裔,老祖宗三让两家天下,一抔万古江南,讲求的是仁德礼让。这怪物并未伤及无辜,只是面目奇异狰狞了些,赶走也就是了,何必要坏恩哦带地家风,置它于死地呢?”

  

  “哎也!那两个大包可不是我们打的,族长,谁有哪个本事?这妖精从镇东头跑到镇西头,哼哧哼哧地怪叫,又踢人,又咬人,嘴巴不停地嚼着个粉红色的肉球,应该是把内脏都吐出来了,吓死人啦。”有人心有余悸地解释着说。

  

  “长得丑陋并不能说明它是妖精,就要吃人,祸害人嘛。”族长扫视着大家,“即使它是妖精,恩带地穷追不舍,痛下杀手,倒是会把它逼急了,返回来豁出命去祸害乡亲的。”

  

  “设!族长说得在理,得饶人处且饶人,我们吴家是圣人的后代,贵在一个德字,老祖宗把周朝、吴国的王位都让了,我们做子孙的还不能宽容一个畜牲吗?暂且放它去吧。”有明理之人随声附和着。

  

  “设,不要逼得它无路可去,返回身来吃人啊。”有胆小者担心起来。

  

  突然,有人指着江面惊叫一声,“快看!它停下来了。”

  

  “设!它要改主意啦,是要回来报复我们呀,可惜我们的武器不称手啊,要是有弓箭就好了。”立即有先见之明的人提出建议,顿时得到其他人的积极响应。也不知是要回家去取弓箭,还是被吓得落荒而逃了,人推人,人踩人,大家争先恐后地向后退去,江岸之上随即乱作一团。

  

  “大家不要慌!小点声吧,求求你们啦,乌喧喧的真得很烦,给人吵得很闹心,不带嘴也能把事情办明白。它不吃人,不是妖精,是头骆驼,是江州刺史的坐骑呀。”郭岩双手叉腰尖声疾呼,情急之下挺身而出说明真相,“你们看!它没有回来,又向南岸游去啦。”

  

  可不是,刚才的犹豫不前是因为一条飞驰而过的大船荡起了波澜,这条木船上插着鄂州官府的旗子,正好挡住了骆驼行进的路线。

  

  “小板儿,恩认得它?还晓得是刺史的坐骑。冒得猜错,恩不是一般人,恩是要过江吗?”老者听到后,对郭岩是另眼相看。

  

  看对方和颜悦色地相问,对寻船无果的郭岩来说,似乎听到从天而降的福音,或许从他那儿能得到帮助呢,“叔叔,我是要乘船去浙西。”

  

  “要去浙西呀。”知晓了孩子的目的地,这位吴姓族长面露难色,“若是渡江去江州,恩哦可以用小船把恩送过去,可恩要往东边去,那就难喽。原因有三,其一,之前有草寇票帅柳彦璋占据了浔阳江,把江面封锁得死死的,水路有好长时间冒通了;二是,冒有载人的大船呀,恩哦带地黄梅刚刚发生了激战,草寇头子王仙芝被官军剿灭了,方圆百里烽火连天,尸横遍野,已经很久冒有见到客船经过了,零零星星的只有途经的官船。”他望了一眼远去的木船,船上的旗帜迎风招展,煞有介事傲气冲天,“三是,听人说,东边也在打仗,王仙芝的残部曹师雄正攻掠宣州、润州和湖州,那里乱得很,去浙西有性命之忧啊,我看你还是不要去啦。”

  

  郭岩晃着小脑袋,翘起兰花指向长者示意着,女声女气坚定地说明,“我给你说嘛,人家是去渤海国找人的,人命关天,事不宜迟,黄泗浦是必须得去的。咳,哪儿哪儿都在打仗,大唐这是怎么了?去哪儿都得提心吊胆的。”

  

  看他这个样子对方忍不住笑了,“嘻嘻,小板儿,人长得柔情似水的,却有一颗磨而不磷的决心。”

  

  郭岩也被自己的举止震惊了,自从练起这女丹功,感到整个人都不一样了,声音愈发得尖细拔高,脚步愈加得忸怩轻盈,原本是脚踏实地走路,如今却总想用脚尖颠着快行。突然的改变难道是练功练的吗?

  

  没等他多想,长者开口说道:“去渤海国的路线多着呢?不只是走黄泗浦这一条水路啊。北上登州也可以嘛,哦,不中!此路不通啊,草寇黄巢在濮州闹得正凶,自封黄王,建元王霸,号称冲天大将军。只能绕远走旱路啦,奔镇州,经蔚州、幽州,至营州,由契丹之地到渤海国喽,凭两条腿走路费力费时,就怕耽误你找人呀。”

  

  “是呗,时间都耽误在道上了,我这心里火烧火燎的,恨不得插上小翅膀飞到渤海国去。”郭岩经对方一说也有同感。

  

  “设,走契丹之地是实属无奈,冒有办法的办法。还是沿着大江北岸一路向东,伺机寻得客船最好,若是实在寻不到也无妨,经舒州、和州、润州、常州,便到苏州黄泗浦啦,总比去直北要近些。只是这周边闹鬼,不太平,荒野里的死尸被鬼揪去了脑袋,恩最好少走夜路,可要多加小心呀。”

  

  听得孩子有些毛骨悚然啦,可实在没有其他的选择了,也只能硬着头皮沿江而下喽。眼望着云水间的点点白帆,郭岩不禁埋怨起自己,武功还是不济呀,若是会蜻蜓点水之功,有一苇渡江之能,方才跃上鄂州的官船,请求人家捎上一程该有多好啊。

  

  按照吴姓族长的指点,他离开了临水驿,向东北方向的舒州而去。随着地势的抬高,由平原转为丘陵,再换成高山峻岭,走在大山之中,阳光明媚,植被茂盛,山路崎岖,弯弯九曲,一步一景,美不胜收。猛然望见群峰之间有一面巨大石壁兀然屹立,像一个道人正襟危坐,双手置于膝盖之上,两脚分开,似洞察着云涨云消,雨起雨落,雾生雾灭,真是惟妙惟肖令人啧啧称奇。郭岩心情低落,顾不上欣赏沿途的风光,只盼着早些抵达苏州。

  

  他正沿着一条幽邃的峡谷向前赶路,突然从狭缝对端传来阵阵“啊哦”的虎啸,在两侧石壁的回音下更显得浑厚震耳。“老虎!”咆哮之声激发了郭岩的兴致,如今可不是只会撇石子的愣小子了,心想自己有女丹功护体,对付一只老虎算得了什么,正好用来试试新学的掌法,于是他加紧脚步向出口蹦跳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