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我那群被处决的手下是一丘之貉,为了巨大的权势,我们愿意漠视风险代价,压上自己的所有,来一局以小博大。正是这种精神让我们从乱世存活了下来,让我们这群出生卑贱的家伙也因此有了裂地封侯的机会,获得了无法想象的财富地位。

  这份野心塑造了今天的我们,也决定了我们未来的所作所为。

  我会跟我的主子斗到底,看看到底是谁赢。我这权利已经拿在手中了,不交出去主子会一直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他会尽其所能来铲除我;可我若交出了权利,我就失去了自保的能力,主子也会趁此机会永诀后患。

  交不交都是一个死字,唯一地差别就是是否能的一个全尸,我不信鬼神,对身后之事没有什么敬畏之心。

  所以,我是不会交出权利的,我就是要握紧这烫手山芋,昭告天下,“季”家曾是盖在“李”家上的天,老丞相就是那一撇,没了那一撇以后,李代季氏,改天换地。

  我都已经爬到这个位置了,距离最高处不过一步之遥,我不会收手。

  能做第一,谁会屈居第二。

  160、

  拦在我路上最大的阻碍有两个,主子和季清霜。

  主子没有彻底清算季家,他放任季清霜保下了近乎一半的季家人,并让活过了清算的季家党羽官复原职,如此一来,虽然季家不复当年的荣光,但仗着旧时的影响,仍旧是朝堂中不容小觑的一大势力。

  与跟我有血海深仇的季清霜不同,残存的季家党羽对我本身并无太大恨意,这群活过了血洗的官员都是人精,他们明白主子留下他们的唯一价值就是要利用他们与我为敌,只要他们做得够好手段够狠,不但过往的事情能够一笔勾销,甚至能够趁此机会高升。

  为了向主子彰显自己的价值,从早到晚,他们都像疯狗一样撕咬着我与我的手下,立志将我这大奸大恶之人彻底铲除,美名其曰,为惨死的恩师报仇。

  徐玉阙不便插手我与季氏残党的斗争,他刚刚以延续季老丞相的政治思想为名,收编了老丞相昔日的同道人,现在他们的磨合得还不够,一旦他对季家残党出手,这群左右摇摆的人很可能会弃他而去,另起门户,所以他不能帮我对付季家残党。他也不能帮助季家残党与我为敌,且不论我们二十多年的交情,单论我如今一人之下的地位,他就不会蠢到为了一个苟延残喘的狮子来得罪另一只老虎。

  徐玉阙不会插手,但身为罪魁祸首的主子不一样,他挑拨季氏一党与我相互撕咬,坐山观虎斗。

  我现在占上风,但未来就不一定了。主子不断削弱我的权柄,逐渐将之前给我的特权全数收回,季清霜跟符克己勾勾搭搭,密函不断。

  目前唯一的破局点就在季婉月的身上,如果她在死之前成功将我与她腹中的孩子绑定,那么一切都还说,我和季清霜一人一个继承人,各凭手段,就看谁能拉拢到徐玉阙了。一旦季婉月失败,我将不得不铤而走险,走上满是尖刀的绝路。

  随着季婉月将要临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的身上。

  如今,符克己去了边塞,不知归期,皇城之中只剩下这一个皇嗣,还是个血脉高贵的嫡出,如果她生了儿子,几乎是内定的继承人了。

  除了极少数的几个人,其他人都认为主子对这个孩子居于厚望。我若趁此机会与这个孩子绑定,那群自诩精明的墙头草很可能会倒向我这一边。对我现在的我来说,我已经不在乎这些人的忠心了,主子随时可能对我动手,我不知道他会启用怎样的底牌,我必须联合所有能联合的人,让更多的利益群体站在我这一边。

  以此拖延主子动手的时机,只要能拖到他死。

  就是我赢。

  朝堂中维持着诡异的稳定,所有人仿佛都遗忘了恩怨与分歧,等待着皇嗣的降生。

  在这种热切而又压抑的氛围中。

  隆兴十年,秋。

  符志日降生了。

  皇后季婉月诞下皇长子,皇后季婉月死于产后大出血。

  普天同庆,万人同悲。

  161、

  我气得摔了我那一柜子的瓷器。

  生气的时候摔东西是主子年轻时的习惯,没钱的时候也就罢了,等我有钱了以后,还是把这烧钱的坏习惯给学来了。

  我鞋底下碾着瓷器的碎片,气得骂娘,好不容易学来的一点涵养瞬间喂了狗。

  季婉月早死晚死都行,偏偏刚生出个儿子就死了。更要命的是,她生孩子前把季清霜给叫过去了,死前最后见的也是季清霜。

  季清霜已经跟符克己在私底下绑定了,现在闹了这么一出,不管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所有人都会认为这个姓季的皇后临终托孤,让自己的姐姐照顾这个孩子。

  这下好了,两个继承人都跟季清霜关系更亲密。

  我还玩个屁。

  越想越气,我顺道把旁边架子上的玉雕也给砸了。

  正在我原地跳脚,深感星辰暗淡、日月无光之时,下人来报:

  “季夫人来访。”

  季夫人,反应了好一会我才想明白,这是季清霜的称呼,我们现在还是名义上的夫妻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