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你旧部的人,害死你旧日恩主的人,你就不想报仇吗?”主子以最平静的神色说着最可怖的话语。

  品出了他言语中暗藏的血腥味,我仓皇起身,直直地跪在主子的面前,诚惶诚恐地剖白自己。

  “皇上,微臣不敢。”

  “怎么吓成这幅样子,”主子将手掌摊开,伸到我的面前,他拇指上的玉石扳指,质地细腻,色泽艳丽,是七分的帝王绿,在明黄色龙袍映衬下,颜色更加浓郁。“季三青的那件事情,是符永安做得不对,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主子若真的这么想,当年的闹剧根本就不会发生,我也不会跟季清霜联姻,后面的很多破事也根本不会发生。他从未在意过季三青的生死,更甚至,他也是季三青之死的推手,目的是为了彻底离间太子与季老丞相。

  毕竟,杀人的是太子的心腹,与他符锦,没有半点关系。

  如今,十几年之后,当年的幕后凶手之一突然说,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这偿的是哪门子的命,又是谁说的经与义。

  我强忍住冷笑的冲动,俯首在主子的脚下,郑重拒绝。

  主子带着扳指的手地扣住了我的肩膀。

  “念恩啊,以前的事,是朕对不起你,朕给不了你救人的机会,但朕可以给你一个复仇的机会。”

  主子手下行着强迫之举,口中说着对不起。

  我自知这次是逃不掉了,长叹一口气,反问他:

  “皇上啊,人都没了,复仇还有什么用呢?”

  “但你还会复仇的,不是吗?”

  主子重新端起那杯给我倒的茶水,递到我的手中。茶香四散,茶水已凉,这盏茶已经过了最好的饮用时间。

  我跪在主子的面前,端着茶杯,一饮而尽。

  “是啊,只要给我机会,我会让符永安付出代价,我要看着他死在我的面前。”

  我将我的血淋淋的心脏剜出,那颗心早已经被仇恨腐蚀出一个又一个的血洞,漆黑的鲜血和恶臭脓液不断从中涌出。

  在复仇这件事上,我和季清霜是一样的。

  成亲以后,我曾经问过季清霜,她为什么执着于仇恨。

  季清霜手握长枪,立在戈壁之上,遥望中山国的方向,告诉我。

  与其说是无法放过害死那人的仇敌,不如说是无法原谅未能保护那人的自己。她的复仇,不是为了让那人回来,而是拉起沉溺在过往之中的自己。

  复仇是自救的绳索,在刻骨的悲痛之中,她能抓住的,只有仇恨。

  这无关好坏,无关善恶。

  “所以,我要怎么做才能杀了他。”

  主子将名为复仇的傀儡线垂下,又一次,我心甘情愿地成为主子手中的傀儡。

  “不,人不是你杀的。”主子慢条斯理地说。

  “那是谁?”

  我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答案。但当主子亲口说出时,我还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季老丞相,季安平。”

  主子的眉眼寡淡,仿佛他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一边说着,主子端起自己的茶杯,细细地品着,一盏茶水喝完,主子补充道:

  “不过要委屈你多忍几天,等季安平把该干的事情干完再说吧。”

  季老丞相最近在干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主子这是真的不打算给我救人的机会。杀人者和被杀者,他一个都不打算放过,这其中,也包括与他一同隐藏在暗中的我。

  至于他说的多忍几天,十几年我都忍过来了,几天的工夫我不至于忍不了,我真正在乎的是另一件事情。

  “皇上啊,可就算老丞相与世子殿下一向不合,他也没有必要杀了世子殿下啊。”

  “为了扶持自己家族的子嗣,谋害皇族,这个理由可够。”

  主子端着茶杯,慢腾腾地喝着。

  皇族指的是小世子,然而——

  “自己家族的子嗣是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