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如果我动了符锦呢?”

  于理智做出反应之前,我的手已经拔剑出销,直指季清贺的咽喉。三尺寒锋距离他的要害不过须臾之距,他却浑然不觉,以近乎狂热的眼神看着我,发出了真正的诛心之问:

  “李念恩,你怎么拔剑了?”

  我拔剑了。

  我的理智后知后觉地告诉我,季清贺他最不可能杀的人就是主子,我明知道的,可我依旧拔剑了。

  我为什么拔剑?

  我垂头,看着手中的金蛟剑。

  这柄剑,是主子送我的。

  这九年来,我明明有很多次机会换掉它的,我已经拥有了更多更好的剑。

  为什么,我现在握在手里的,依旧是它?

  我浑浑噩噩地完成余下的任务,失魂落魄地回到家。

  侍从帮我脱下铠甲,我的眸子一直紧盯着腰间的佩剑,等到侍从再三提醒我了,我才回过神来。

  我取下金蛟剑,转手交给侍从,嘱托他:

  “将它……挂在书房的墙上吧。”

  侍从握住剑身想要接手,可我没有松手,直到他手下微微使力,我才被迫放手。

  我的眼睛盯着剑柄出金蛟口中衔着的金珠,同不明所以的侍从解释说:

  “若想心中有剑,需先手中无剑。”

  在心中,我悄悄地告诉自己真正的答案。

  若我想成为执剑者,必须先放下手中剑。

  从此以后,若非被逼到绝路,我绝不会用剑,而当我用剑之时,便已是无可转圜的绝境,剑唯一剩下的用处,不过自绝而已。

  127、

  一夜未眠,第二日顶着黑眼圈去接着开会,今日的议题是论功行赏,我故事重提,向主子请求收小崽子为义子,只要主子脑子一抽同意了,到时候无论主子赏了我哪块地,我都能以不愿意离开主子为借口,把小崽子打发去封地。

  我比任何人都希望小崽子能成为储君,正因此,他这几年决不能留在京城这个是非之地,他最好的选择是离开风云诡谲的京城,呆在老丞相和小世子的势力无法触及的地方,安安稳稳地活下去。

  不过,小崽子和主子双双拒绝了我,我个自讨没趣的人拢了拢袖子,缩了回去,继续装死。

  在我之后,小世子主动开口,直言想要边塞幽州。

  队伍中的我险些要笑喷了,这个娃子是疯了吗?这么明晃晃地表现出了想要拥兵自重的意愿,他真的以为主子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哥哥,能一直由着他瞎胡闹吗?

  果不其然,主子委婉地表达了一下对他难舍难分的兄弟之情,把他留在了京城。

  现在的局面好玩了,主子手下有能力有地位镇守边塞的就那么几个,主子刚刚拒绝了我,我和小崽子都没有希望了,现在小世子也折戟了,主子他——莫非主子想让九王爷去?那还不如派小世子空有地位的草包去呢,就凭九王爷在边军中的那影响力,分分钟变成老王爷第二,到时候不论九王爷对主子有多忠诚,九王爷的手下就能架着他逼宫。

  不过九王爷去了幽州对我倒是一件好事,我与他的战车已经绑定,他在边塞拥兵自重,我在京城合纵连横,只要主子敢派九王爷去边塞,我就立在了不败之地。

  小世子随之也意识到了这个情况,退下来的他脸色铁青。

  九王爷的神色则满是压抑不住的激动,他就是这样的家伙,朝堂之上激诡束湿的政治令他万分不适,他真正渴求的是千军万马的阵仗和铁血飞扬的疆场。

  他信心满满地立在脸色铁青的小世子之前,等着主子对他的任命,可惜,主子并没有按照我们推断的那样,将幽州封给九王爷。

  主子选择了一个最不恰当也最不可能的人选:

  “季清霜,你可愿以女子之身,护我大禹国万里河山,令蛮夷踏不过武关半步。”

  我和小世子双双傻眼,小世子噎了一下,表示这样拆散人家夫妻不大好吧。

  我第一次对小世子的言语无比赞同,刚想要应和小世子的言语,季清霜这个娘们一点面子都不给我,先于我开口。

  “妾身领命。”

  季清霜是季家人,这一任命意味着季家继行政权之后又掌握了军权,这正是对皇权的僭越,可是,季老丞相门下那群天天之乎者也,祖宗之法不可违也的大臣们安静无比,没有任何反对意见。

  手握军政大权之后,这天下到底是姓符,还是姓季,主子他是疯了吗?

  此时此刻,浑身发冷的我前所未有地庆幸,早早地将自己绑上季家这艘大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