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会这么早暴露,从老王爷和主子对这位世子的态度来看,除非主子夺位成功,这位世子恐怕一辈子都不会摆到明面上来。

  谁成想,小世子的身份这么早就被捅明了,更该死的是,还是被季三青的憨憨捅出来的。

  我深吸一口气,根据现状猜测:

  “所以说,季三青拿小世子的性命威胁主子?”

  “没错,季三青放话说,放他们一行人平安离去,不伤害城中百姓一分一毫,他们就不会取小世子的性命。”季清霜点头。

  很明显,就凭主子对老王爷的关注度,他绝不会放任小世子落入太子……哦不,是新帝一党手中。

  “那么主子是个什么反应?”我继续问道。

  “符锦大怒,他下令,交出完整的小世子,献出逆贼季三青的人头,不然就屠城。”季清霜眉头紧皱,步履匆匆。

  我紧紧跟随着她,不禁叹息。

  “死局。”

  是的,就是死局。主子不会放小世子跟季三青走,宛城一方同样不会交出季三青,如果两方都不让步,这局面就不可解。

  不过从我的立场来看,不合解也是一种好事。现在主子摄于小世子的性命,暂时不会动手,因此,宛城一方只要守好城池就可以了,只要他们能撑一月半月,撑到中央大军到来,主子不得不退,到时就季三青就可全身而退。

  至于小世子?

  主子对他很在乎,不过在我眼中,他是什么东西,连季三青的一个小手指都比不上。他的生死与我何干,死了更好,这样小崽子还可以少一个潜在竞争者。

  见我松了一口气,季清霜也不是傻的,自然能猜出我在想什么,她直接把一盆冷水泼在我的头上。

  “李念恩,不要高兴地太早,如果真的是固守就能解决的问题,我也不会把你叫回来了。”

  我一口气还没吐完呢,就被季清霜这句话给噎了回去。

  “所以呢,不就守个城吗,这有什么难的?”

  我颇为不耐的回怼着,话音未落,我意识到了关键所在——

  “粮食!”

  我和季清霜异口同声地说,了解状况的季清霜随即往下接道。

  “现在城池中的粮食根本撑不了不久。前段时间益州刺史荀匡高价收粮食,城中的商户贩粮也就罢了,宛城太守以权谋私,擅自把城中的储备用粮也给偷偷买了,他的算盘是打得不错,想着正好趁着秋收的时候低价收购一部分粮食,悄悄把粮仓给补上就好。这一来一回的银钱,自然就落入了他这太守的私人腰包之中,谁成想……”

  后面的话语,季清霜没有再说,不过我们都知道。谁也没有想到的是,阴差阳错之下,主子把粮食短缺的宛城给围住了。

  “即便如此,”我仍旧不解,“按理说城中百姓都有米缸蓄米的习惯,依靠着米缸的米,就算缺少新鲜的瓜果蔬菜,撑个半个月也不成问题的。”

  季清霜的目光中带着哀伤,那是近乎佛陀的悲悯。

  “天命,有时候就是荒诞到不可理喻的。”季清霜说,“被围城的第一天,太守就将城中百姓的粮食全部收缴上来了,收缴的粮食虽然不多,但的确是够宛城撑上半月有余了,可惜,三天前城中士兵叛变,一队一千余人的士兵为了向我军投诚,临走前把收缴的粮食给烧了……”季清霜止步,回头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同我说,“现在——是城中断粮的第二天。”

  我能感到,我血管中的血液渐渐冰冷。我出身最为赤贫的阶级,儿时见过这个国家最为肮脏的一面,我很清楚,我们这群“万物灵长”,会在饥饿之中做出怎样怎样的行为。

  “那队士兵为什么要叛变,他们不顾自己的妻儿了吗?”作为一个还算正常的人,我无法理解这座城池之中,种种疯狂的举止。

  “这些士兵不是宛城人,也没有妻儿。宛城太守不想给士兵支付军饷,所以在前几年的洪灾旱灾横行时,强行买下了两千男性流民充作士兵。这些人,名为宛城守军,实则不过是苦力罢了,这几年来,两千流民,只活下了一半。他们想要报复这座城池,且早有反心,我们到的太是时候了。”

  听闻此言,我不禁想起了我在铁匠的生活,无法再说出任何言语。宛城之灾,怪不了无辜百姓,怪不了这群身不由己的守军,要怪,只能怪那宛城太守,怪我们这群杀千刀的叛乱者。

  抬起头,烈日当空,晴空万里,真是个好天气。

  凝望着湛蓝的天空,我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也是我最为关注的问题。

  “城中……有多少百姓……”

  “两万。”

  季清霜的的语气比我更加沉重。

  两万人,在没有粮食的情况下,被困在一座孤立无援的城池中,会发生些什么呢?

  我能预见到那些疯狂的举止,更能预见到,在那座即将沦入地狱的城池之中,季三青正处在怎样的险境。

  闭眼暗叹,再次睁眼的时候,眸中只剩下坚定。

  我知道,时不待我,我必须抓紧每一分每一秒。

  “带我去见主子,立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