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京都局势变幻莫测,在太子党成功把利益划分清楚之前,各个世家绝不会善罢甘休,而他们如果在这时候申请调离京城,前往前线督战, 自家一亩三分田还没有理清的世家官员们应该不会阻拦。至于那些脑袋清楚的家伙?在局势明晰之前,他们更加不会动手了,不然,他们也活不到现在。

  而只要那两个家伙被放出京城,来到益州督军,凭他们二品的官职,压上荀刺史一头还是绰绰有余的。如果他们再胡乱指挥两下,很好,我们就胜利一半了。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那两位能够被放出京城,而他们能出京城的关键不在于同僚,也不在于太子,而在于季老丞相,只要季老丞相不插手,这件事就能成。

  而如果那个老家伙下定决心辅佐太子,这件事就不能成。

  所以我这次,依旧是在赌,赌季老丞相,从来不会忠于某个人。

  80、

  信件发出去的第四天,我正在焦急地等待着消息,九王爷这两天跟荀匡玩捉迷藏倒是玩得挺开心的,每天都在兴致勃勃地研究地图,揣测荀匡会从哪里杀出来。

  不过九王爷这地图倒也不白研究,有很多次,他还真的成功预判了荀匡的埋伏地点,有效减少了我军的伤亡,每次战胜归来的时候,九王爷都想找我喝酒,不过我由于心里装着事情,没有那个心情搭理他,每当这时,九王爷在短暂的沮丧过后,就会跳起来锁住我的脖子,逼迫我同意他在这场仗打完以后不醉不归的要求。

  看在我娇嫩的脖子的份上,这时候我都会格外真诚的同意他的要求。

  此后,九王爷才会放开我,继续废寝忘食地钻研他的地图去。

  在经过一周焦急的等待之后,京城的那两位给我回信了。

  他们在信中告诉我,奏章已经下来了,他们已经启程了,四天之后就会到达益州,代替荀匡主导这次战役。

  心中大石轰然落地,我长舒一口气,拿起信纸,将其放在烛火上,我眼睁睁地看着那火苗从信纸的边沿开始,一点一点将整张信纸吞噬净尽,火苗烧到手我都毫不在意,直到我确定了这纸张彻底变成了焦灰。

  在烧完信纸之后,我看着手上被灼伤的红斑,陷入了沉思。

  我这一次让这两个人出京,就没有打算让他们活着回去,那怕他们对我是如此笃信,对我下达的指令亦是毫不犹豫的执行,我依旧打算亲手干掉他们。

  要问原因?

  很简单,他们已经没有用了,在老皇帝在的时候,他们还勉强有点用,可以作为我的退路之一存在,而现在,无论是太子上位还是主子上位,都不会留着他们这两个饭桶,与其死在别人手里,还不如死在自己的手里。

  最起码,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我会让他们走得痛快一点。

  而且,他们知道的事情太多了,如果在入狱时候受不住酷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不论是主子还是太子,都不会让我死的太简单,这两个家伙,留着就是祸患。

  至于他们对我的信任?

  嗯,他们当然信我,像他们这种没有能力的纨绔子弟,如果没有我在背后指点,帮他们打通关系,收拾烂摊子,他们能够当上二品京官,还能做得这么稳?他们自己也知道这一点,为了维持自己的位置,他们必须相信我,也不得不相信我。

  而对于我这种人来说,我之所以取信他们,就是为了能够在某一天将这信用消耗殆尽。之前的信任越是牢固,在打碎这信任的时候,我就能收获更大的利益,就像现在这样,凭借他们两个家伙的性命,轻轻松松就能化解这次危机。

  我能感到,心中仍然有异动,我仍然想告诉自己什么,但我已经不想听了,我将那股冲动压下。起身,走到依旧在研究地图的九王爷身后。

  我看着他俊雅的风姿和满身的活力,想着他能够好好活下去了,心中逐渐平稳。

  我把头搁在九王爷的肩头,他身体一震,像个兔子似的看着我,有些结巴地问我:

  “怎,怎么了?”

  “看看你又研究出什么了?”我舒展开皱了好几日的眉头,笑着对他说。

  见我终于从过度的焦灼中恢复正常了,九王爷在短暂的惊吓之后也就放下先来,甚至有心情与我谈笑了。

  “地图上什么都研究出来,不过我们这两天一座城池都没有攻下,我掐指一算,跟季大小姐的赌注,你输定了。”

  一想到季清霜那副傲娇小公举的模样,我整个人都不好了,我自暴自弃地回答他:

  “妈的,保命要紧,如果能度过这次难关,别说是是一年俸禄了,两年三年,我都认了……”

  “好啦好啦,我开个玩笑罢了。”九王爷摸了摸我的头,“就算你真的没钱了,还可以开找我啊,我恭王符虽然穷,但养你一家老小来时绰绰有余的……”

  “真的?”我顺着杆子往上爬,故意说出一些让他无法答应的事情,“这么说,我以后可以跟着季清霜带着符克己,经常去你王府蹭饭?”

  九王爷果然不敢应下,他抖了三抖,委婉地拒绝了我。

  “你来就行了,他们俩就算了,如果他们常来,我府里养的那些小家伙可能就全进他们肚子里了……”

  九王爷在京城的恭王府养了很多珍奇异兽,他对那些小家伙宝贝极了,看它们的眼神就像看儿子一样,季清霜和小崽子同样很喜欢那些小家伙,只不过,这两位看那些奇珍异兽的眼神是看食物的眼神。

  想想那时候的事情,我忍不住笑了出来,我才不会告诉九王爷,在京城的那两年中,由于小崽子的指使,我干过不少把他的小家伙给顺走的事情。

  在与九王爷的笑闹之间,我度过了自进入益州以来最轻松的一个夜晚。不过这种好心情在九王爷离去之后,荡然无存。

  在烛火熄灭之后,我躺在床上,想着将要到来的那两人,迟迟无法安眠。

  在翻了很多个身之后,我睁开眼,看着黑色帐篷顶,默默地立下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