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给最重的几处伤口上完药后,我一边脱力的靠在车厢壁上,一边冲他摇了摇药瓶。

  徐玉阙这次倒没有打哈哈,大大方方地认了。

  “当然,”他的嘴角带笑,眼中却渐渐冷了下来,“你这几年在边塞干了什么事情,你自己清楚。”

  57、

  我当然清楚我在边塞干了什么事情。

  我们在边塞的所有胜利,所有战功,都是建立在活生生的鲜血之上的,我们的每一个士兵,对方的每一个士兵,都有自己的家庭,有自己的父母,有自己的子女。

  他们都是鲜活的生命。

  凡是跟生命相关,都必须有意义的。

  凡想与生命交换,必须拿出等价品。

  徐玉阙是这样坚信的。

  而很不幸,一场进行七年的战争,是没有意义的。

  那些抛尸荒野的牺牲也好,那些将生命置之度外的热血也好,那些年轻人眼闪过的绝望也好,都是没有的意义的。

  这场战争早就可以结束,但是我的私心,我们的私心,让这场该死的战争整整延续了七年。

  泰元第五十五年,在那场大胜之后,战争其实有了止息的样子,而就在刚刚展露出这样的端倪之后,老皇帝当即对主子下了手。

  当主子身中剧毒,不省人事的时候。

  主子的其它幕僚与我深刻地意识到了,边塞不能安宁,也不能有其它皇子能够代替主子镇守边塞,因此,我们暗中阻挠了两国的议和。

  主子清醒之后,他仍旧是兵马大元帅,镇守西边,继续这场已经没了意义的战争。

  主子勃然大怒。

  可惜,一切尘埃落定。

  而后,就算主子没有切实证据,仍然能够猜到,九王爷为什么突然从冉冉升起的新星变成了兵痞,而惊才绝艳的将才——五王爷,又是为什么就此陨落。

  延续边塞战争,借主上位。

  这是我最大的罪孽。

  至于什么搜刮民脂民膏,打劫商队,结党营私之类的。

  没错,我都做过。

  我被下天牢的那些罪行,我都实实在在地犯过。

  没有半分冤枉。

  58、

  “身居其位,必谋其事。”

  想起往事,不免有些伤感,我这句话我并不是为自己辩解,只是一句单纯的感慨。

  徐玉阙对我的言辞不做评价,轻轻地摇着折扇,

  我知道,徐玉阙有他的固执,若非是阴差阳错,我们俩决不能成为好友。

  看着对此不屑的好友,忆起了他真正的志向,忍不住多嘴了一句。

  “我不求你能原谅我,只希望等你站上我这个位置的时候,能够理解我。”

  毕竟,你是我的——好友啊。

  我忍不住叹息。

  这下,徐玉阙连嘴角的笑意都无法维持了,他收拢折扇,撩起马车的帘子,看了看外面的情况之后,转移了话题。

  “好了,我们来说正事吧。”

  闻言,瘫倒在作座位的我不得不坐直了身体,问出了我当下最关心的问题:

  “现在到底是个情况?”

  刚刚合上的折扇又被展开了,这次我看得分明,那雪白的扇面上有着两个泼墨大字——“慎言”,徐玉阙用那折扇遮住了他的下半脸,声音很轻,神色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