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的儒商徐玉阙八百年前就给我捎信了,告诉我老皇帝身体已经不行了,他不得不下决心铲除主子的势力,为太子的继位铺平道路。现在京城的八王党已经剩不下几个了。老皇帝借着六十大寿召我入京,如果我去了,无异于羊入虎口。

  徐玉阙让我逃。

  可我往哪里逃啊,他可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先不论主子会不会让我逃走,就算我逃走了,凭我那点人脉,估计不用三天就被主子捉了回来,到时候去京都就不是被人请着过去,而是被人押着过去了,临死前还不能体面点死,我可不干。

  如果我不想逃也不想去,去抱着主子的大腿哭,我觉着凭我们这么多年出生入死的交情,主子大概有三成的可能性会不管不顾地保我,可这又能怎样呢?到时候老皇帝正好有借口来干掉主子了,到时候大军压境,我们依旧都得死。

  早死晚死都得死,早点死,说不定还有机会被没死的同僚收个尸体,晚点跟大家一起死,到时候连尸体都没人管。

  虽说,我感觉我的那群同僚……

  给我开棺鞭尸的可能性更大。

  讲真的,有点后悔了,这七年啊,整整七年,我兢兢业业,奋不顾身,好不容易才踢掉了九王爷,混到了主子身边二把手的位置,从末席混到了次位。

  我怎么就忘了。

  人登高位,倾跌必重。

  那老皇帝就是要拿主子的左膀右臂开刀,我的权势反倒成了我的催命符。

  这七年就这么白干了,还不如跟着前主子混呢。

  哎,越想越烦,我挠挠头,本就像个鸟窝一般的发型更加没法见人了。

  我不愿多想,撩开帘子,想去告诉特使,我已经准备好了,可以出发了。

  结果刚撩开军帐的帘子,我就被吓得退了回来。

  可没用,那家伙已经看到我了,她才不管我想什么呢,自顾自就撩开了我的帘子,施施然地走了进来。

  “哭够了?”

  我的政敌,季家大小姐季清霜将手臂下夹着的东西丢到地上后,找了我的帐篷最干净的一块地,直接霸占了去。

  “大小姐啊,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哭了。”

  我揉着太阳穴,感觉自己头都大了。

  “没哭?”季清霜一手支着头,一手把玩着一把镶嵌着宝石的匕首,她盯着我看了半天,除了我的不修边幅外,真的没有看出我哭过的痕迹,她无趣地切了一声,“无聊,我以为你这次会哭的来着。”

  话音刚落,她的手倏地落下,那柄匕首直插入木桌,入木三分,看得我心惊胆战,再不敢造次了。

  “那个,”我小心翼翼地询问着,“大小姐您找我我什么事儿啊?”

  季清霜抬了抬下巴,示意我去看看她丢下来的那个东西。

  “哝,我儿子找你有事。”

  这时候我才发现,她刚刚手臂下夹着的东西是一件活物,我再定睛一看,原来是主人那个小崽子啊。那个小崽子估计被季清霜那一下摔惨了,好半天才回过劲儿来,揉着腰,对季清霜龇牙咧嘴道:

  “谁是你儿子?!”

  季清霜听到小崽子这么说,眯了眯眼,手轻轻敲了两下桌子后,重新拔出了匕首。

  欺软怕硬的小崽子霎时就怂了,军中谁不知道,季清霜这个婆娘安静时还挺像回事儿的,实则疯起来没变,也难怪她追了主子这么多年都没成。

  见小崽子不说话了,季清霜纤长的玉指轻轻拂过锋利的刀片,慢条斯理地说:

  “你看着吧,终于一天我会嫁给符锦那个混蛋。”

  是是是,好好好。

  大小姐您说什么都是对的。

  见我和小崽子都不敢说话了,季清霜挽了个刀花之后,提醒小崽子:

  “你不是说要和李念恩聊聊吗,我现在把你带来了,怎么了,哑巴了?”

  小崽子找我聊?他能有什么事儿啊?我最近也没偷他的零食吃啊?就在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小崽子昂首阔步地走到我的面前,居高临下地俯瞰着我,恶狠狠地命令道:

  “你给我活着回来!”

  我差点没当场笑喷,这小子哪来着的自信,他父亲都不敢说这句话,他倒好,初生牛犊不怕虎。小崽子见我把他的话当他的话当笑话听,更加气愤了,他近到我的身前,一只脚踩住我的腿,一只手拽住我的衣领,让我直面他,不准逃避。

  他的神色鲜活无比,眸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虽然他的五官同他的父亲一点都不像,但这鲜活的愤怒,真是的同他父亲少年的时候如出一辙,让我恍若隔世地想起,主子也曾鲜衣怒马,快意恩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