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大小画室一贯的做法是,画室与画师月初约定好需要的画幅张数,只要画放到画室,画室就要先付一部分定金,后续画卖出去再月末结算。

  谢峤昙看清楚眼前的情况了,赵楼台连月初交画时的那点定金都给压了下来,三推无阻不肯付钱。

  至于画究竟卖没卖出去,就只有赵楼台自己清楚了。

  “贺公子这话就说的难听极了,出去打听打听,我赵楼台什么时候骗过人?”

  画室的窗台上放着鸟笼,里面养着一只牡丹鹦鹉,黄桃脸鸟喙红黑,羽毛黄绿。

  赵楼台伸手逗了逗它:“是不是啊,穷书生!”

  “穷书生!”

  “穷书生!”

  鹦鹉跟着学舌。

  谢峤昙看不下去了,上前拎过鹦鹉笼子,对着鹦鹉笑眯眯道:“无良画贩子!”

  鹦鹉开始跟着她学:“无良画贩子!无良画贩子!”

  赵楼台抢过鸟笼,气的吹胡子瞪眼:“你是哪来的野丫头!少管闲事!”

  谢峤昙走到画室门口,施施然的坐下,直接将身体挡在门口:“若是贺公子的画没有卖出去,那你就将没有卖出去的画拿出来让我们瞧瞧究竟剩了多少!若是都卖出去了,那就尽快给我们结清画钱!”

  “否则啊,我们今日就堵在你这画室门口,走都不走!一直到你还钱为止!”

  谢峤昙话说的不疾不徐,将赵楼台气的脸色难看至极。

  “我倒要看看,你们有多大的能耐!”赵楼台冷笑,圆滚滚的身子坐回黄花梨做的圈椅上。

  听赵楼台这个话,谢峤昙和贺延槽互看了一眼,两人心里都有数了。

  他的画确实都被卖出去了,否则,赵楼台不会拿都不拿出来。

  贺延槽索性也与谢峤昙一同坐在画室门口。

  画室走进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摇着纸扇,手腕挂着翡翠念珠,衣服都是上等的料子,一副暴发户的样子。像是要买画,看一男一女坐在地上挡着门,满脸狐疑。

  赵楼台一见此人,胖胖的身子瞬间从圈椅上弹了起来,眉开眼笑迎了上去,同时朝谢峤昙狠狠瞪了一眼。

  “李老爷,您看,上次您看中的那幅顾恺之的真迹,我还给您留着呢!其他人问了我好多次,我都不肯卖呢!”

  赵楼台拉开椅子让中年男子坐下来,又拿起茶盏殷勤至极倒了杯茶:“上好的银针,您先喝着!”

  中年男子啜饮了一口茶,等赵楼台去后面取画。

  赵楼台撩起帘子进去之前,不放心的看了一眼门口的两位瘟神。

  那两位正目不斜视,没往屋里瞧,赵楼台这才放下心来,进了后堂去取画。

  谢峤昙余光看着赵楼台进后堂,忙起身,走到姓李的那位客人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中年男子的脸瞬间难看至极。

  赵楼台生怕有什么变故,担忧谢峤昙耍花招,取画取的飞快。

  出来时看谢峤昙还在原地坐着,这才松了一口气。

  “李老爷!您看,画给您拿来了!咱今天就把这个定下来?”

  赵楼台小心翼翼的伺候着,手里端着的是顾恺之的真迹《斫琴图》。

  谁知李老爷突然翻了脸,脸色难看至极,将茶盏往桌上一撂,瓷杯撞上桌面很大的声响,将赵楼台吓一跳:“好你个赵楼台,小贼偷来的画也敢卖给我!你是想要害我花了钱还要吃官司吗?!”

  赵楼台急忙否认,急的跳脚:“您这是哪的话!这怎么会是小贼偷来的?若是那来路不明的画,赵某也不敢收啊!”

  李老爷瞪着他:“那你说,这画原是皇室收藏的,为何现在流到你手上?宫女太监手脚不干净偷卖的宫廷画你也敢卖给我?”

  赵楼台没想到李老爷把这画来历摸了半个清楚,此时也是哑口无言,虽说自己这画来历还不算不明,但也着实不能放在台面上讲,只能打碎牙齿混血往肚子里吞。

  赵楼台点头哈腰将李老爷送出门,不客气的将谢峤昙推到一边,气的吹胡子瞪眼:“好啊,果然是你们两个搞的鬼!”

  “下午画学考还有第二场,我看你磨得起,贺延槽等不等得起!”

  贺延槽下午确实还要进考场,被赵楼台说中有些沉不住气,但谢峤昙越过赵楼台用眼神示意贺延槽稍安勿躁。

  她开口道:“贺延槽该去考场,小女子又不需要去,我和赵老板守画室!”

  说到最后三个字的时候,谢峤昙故意加重了下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