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古代言情>那日天晴有落花>第四章 师尊可是在意那个女子?

  1.

  次日,黎昼带着林无妄离开四合宗。

  在走出结界的那一刻,黎昼褪去一身华服。山下,少年发尾高束,一身苍色衣衫,不远处的路边落下风叶萧萧,他抬手间接住一片落叶。

  黎昼捻着叶柄在手中打转,一瞬间又变回林无妄第一眼见到的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师尊。”林无妄没由来地开心,连带着语气都激动起来。

  黎昼看出来他的情绪,却也不明所以:“怎么?”

  林无妄也说不上来是怎么,他张了张口,重新勾出一个笑:“你真的陪我下山了!”

  黎昼失笑:“我不是都站在这儿了?”

  林无妄笑着在剑鞘上抚了几下:“说的也是。”

  几乎是在踏出四合宗结界的一瞬间,林无妄便感觉到通体舒畅,先前身体里的那股凝滞感霎时消失,他仿佛重新建立起与天地之间的联系。

  黎昼看出了他的轻松:“出来玩这么开心?”

  林无妄藏住心思,只顺着黎昼的话道:“出来玩当然开心!更何况师尊还陪着我。”说着,他抚上腰间佩剑,“更何况,师尊还送了我礼物。”

  像是得到了新鲜玩具的孩子,自拿到这柄剑,林无妄便总不自觉想去碰它,颇有几分爱不释手的味道。

  不同于宿云剑的精巧,林无妄腰间佩的是一把通体漆黑、没有任何装饰纹路的古剑。

  珍宝阁内藏品万千,刀枪斧戟应有尽有,多少人趋之若鹜,他却连选都不愿多选,只随手在进门处拿了这么一柄。虽说能选进珍品阁的都不是常物,但那儿无数奇珍异宝,相比起来,这柄剑便不算稀奇了。

  黎昼偏头望,总觉得,若叫旁人晓得他给了自家徒弟这么一柄剑,怕是会觉得他在敷衍孩子。

  林无妄却不这么认为,这一路上,他兴奋得很。

  “你很喜欢这柄剑?”黎昼问他。

  林无妄不假思索:“喜欢啊!”

  这可是师尊送他的第一件东西,怎么能不喜欢?

  黎昼瞧着他的兴奋劲儿,下意识地便也抚上宿云剑。

  然而下一刻,黎昼的手便像是触电一样弹开了,它果然不喜欢这么被碰。

  他无奈地摇头,宿云剑的性子实在像极了殿里的小猫。

  黎昼提议道:“这既是你的佩剑,不如,你给它取个名字?”

  林无妄想了想:“我觉得皈虚很好听,就叫这个如何?”

  皈虚剑?黎昼噎了一下,心说他还真敢取。

  黎昼委婉道:“叫这个名字是不是不大妥当?”

  “可是……”

  可是,什么剑在我手中,什么剑便是皈虚。林无妄几乎脱口而出,然而,在开口的前一刻,他抑制住自己。

  他不晓得自己怎么会想出这么个回答,单是听着都叫人觉得狂妄,可是无法否认,他就是这么想的。

  “师尊说的是。”

  当初夜间林中,几乎是见到黎昼的第一眼,林无妄就决定要跟这个人走,而四合宗里的相处,也让他相信自己的选择没错。虽然初衷是为了寻求庇护,但在此之外,他对黎昼有一种近乎盲目的认同与崇拜。哪怕黎昼指着殿中的兔子对他说这是猫,他也会颔首说是。

  于是,林无妄低了低头:“确实不大妥当。”他转眼瞥见街角酒家,门前的牌子上写着「醉饮」二字,他收回目光,放在剑上,“那便唤它醉饮,师尊以为如何?”

  黎昼轻声念了一遍:“醉饮,是个好名字。”

  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被夸了总是开心的。

  然而,就在林无妄得意之时,黎昼又似好奇:“这个名字,你怎么想到的?”

  林无妄有片刻的僵硬。

  可不多时,他又扬起笑脸,不动声色地带着黎昼转了半圈,绕到另一方向。

  “师尊,我方才看那边有阿婆在喊卖糕,不如我们去瞧瞧?”

  黎昼轻易便被他转移了注意力。

  “你想吃?”刚问完便想起那日他吃鱼糊,只一口便昏厥过去。黎昼有些担心,“你确定你能吃?不要紧吗?会不会不舒服?”

  “能啊,怎么不能?”

  林无妄完全忘了那回事儿,他不知黎昼在担心什么,只一门心思把黎昼往那边引,生怕被黎昼看见酒家的招牌。

  黎昼还想再问,却被林无妄一把拖走。

  黎昼叹一口气,顺着他往糕点摊去。

  罢了,他想,难得小徒弟这么有兴趣。

  若要形容,现在的黎昼,抱着的大概就是只要林无妄开心便好,其余都不重要了的心思。

  毕竟这可能是孩子的最后一程。

  2.

  这里原是个村子,但东南西北各路行人几乎有半数都会途经此地、中转歇息,占着地理优势,也慢慢发展成了城镇,只名字仍叫作安河村。

  黎昼和林无妄的想法各异,一时间都没察觉到对方的心思。

  倒是不远处摊子上吃茶的青年,他听完他们的对话。望一眼林无妄腰间佩剑,望一眼正掏钱的黎昼,又望一眼另一边的酒家招牌,末了轻轻笑笑。

  真有意思。

  镇前的茶馆坐了许多人,他们谈笑吃茶,大多是风尘仆仆的赶路人,闹腾得很。

  唯独青年淡然优雅。

  他半束发冠,着一件浮光锦长袍,外披月白大氅,襟边掐了金丝,下端的水云纹被银蓝绣线裁得规规整整。若是寻常人穿了这一套,只怕要被取笑浮华纨绔。然而这身衣服穿在他身上,却是一派的君子端方、贵气天成。

  黎昼五感敏锐,他察觉到青年的目光,于是回望。

  青年大概没料见黎昼会忽然回头,被他抓个正着,倒也没有小气避开,反而举杯笑笑,目光这才移开。

  修行之人,已有小成。黎昼刚刚认定,眼神一转又注意到青年腰间佩剑,黑檀木鞘,剑柄无纹,首有剑疆(系在剑首的皮绳),剑尾以金铜镶着云水纹饰,那纹样古朴。乍一看并不惹眼,可稍有见识就会晓得,那是一个标识,代表着主人的身份地位。

  他不认识这个人,但他知道这把剑。而知道了这把剑,他也便晓得了这个人。

  崇明门少门主,贯日剑方月去。

  “师尊,你在看什么?”林无妄打断黎昼。

  他瞥了一眼方月去,大抵是因为黎昼将注意力全放在青年身上而忽略了自己太久,他有了先入为主的情绪,于是越看越觉得那青年不顺眼——比方说,现在虽不似夏日炎热,但也没冷到这个地步,要穿这么多衣服。

  啧,怎么连衣服都穿得叫人这么不喜欢?

  和林无妄在两个频道里,黎昼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的想法。

  “看那个人,喏。”黎昼眼睛一抬,“他有麻烦了。”

  数年前,仙门崛起,崇明门凭借白虹剑诀位列前端,门内弟子皆习此诀。能将白虹剑诀融会贯通的人虽寥寥无几,方月去却也不是第一个,可无疑,他是最有天赋的那一个,甚至有传言说他的剑法已经超过了现任门主陆坤。

  并非空穴来风,那传言是有佐证的。

  比如,崇明门代代相传、被认作门主标识的贯日剑,现如今佩在了他的身上。

  “麻烦?”林无妄不解。

  “又或许是找他麻烦的那些人,他们有麻烦了。”黎昼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往另一边看去,“总有一些人目光短浅,贪财不怕死。”

  林无妄顺势望去,不远处一群混混满眼精光,正往这边逼近。

  或许是黎昼将注意力放在方月去身上过久,林无妄有些在意,他轻咳一声,上前几步,不动声色地挡在方月去和黎昼中间。

  他说:“出门在外,最怕露富。”

  更何况,方月去还长得温软好欺负,活脱脱的「人傻钱多速来」。

  黎昼失笑:“没想到你还挺有经验?”

  “师尊?”林无妄皱了皱眉。

  黎昼不清楚林无妄这忽然闹的什么别扭。但他能感受到林无妄对方月去的不喜欢。虽然这份不喜欢来得莫名其妙,但转念一想,半大的孩子,情绪本就多变,便也没多说什么。

  他只随口解释一句:“小点声儿,看个热闹。”

  看热闹?林无妄挑眉。

  也是,四合宗日日沉闷,这样的热闹真是难得看到。左右无事,便看看吧。

  另一边,方月去察觉到什么似的,他抬头,正对上那几道不善的目光。

  原先在茶馆休息的人,看见那些混混过来,三三两两都结账走了。这世道从来都是见义勇为者少,怕惹事儿的多。

  方月去却不在意。

  他望一眼来人,轻笑一声,继续吃茶。

  那些混混被这似是而非的一笑惹恼了,怎么,这小子看不起他们?

  走在最前边的那个在方月去对面坐下,他猛一拍桌,桌上的茶具随之一震,桌面便起了一条裂纹。今日店家不在,新来的小二是个没胆子的,他缩在柜台后面猫着腰,权当没看见,估摸着是不想管了。

  那群混混见状便越发肆无忌惮。

  桌面上的裂缝将他们分成两边,一面淡定,一面狂妄。眼见着场面就要「好看」起来,不料为首的刚准备说话,耳边便响起清脆的珠玉碰撞声。

  那声音很轻,仿佛是夹在风中飘来,碰巧入耳,有魔力似的,只一瞬便叫人怔住。

  与此同时,林无妄感受到一股很奇怪的力量,如同第一次进入四合宗那日,存放乾元鼎的那个方向对他施出的威压。

  他皱了皱眉,按住心口,总觉得那儿有些慌。

  混混们被迷了魂儿一般循着声音的来向站起,眼里、面上都是呆滞的。方月去一愣,他虽没被影响到,但显然感觉到了不对。声音来时缥缈,声源似乎不近,可不过一个抬眼,方月去的面前已经站了个女子。

  女子背光站着,一身朱色纱裙,她生得明艳娇媚,一双手软若无骨,只轻轻拂过桌面,裂纹便自她指尖过处消失。

  “小公子。”她半转过身,剪水双瞳直直盯住方月去,“你知道阜州怎么走吗?”

  她的声音惑人,动作惑人,一举一动都在乱人神思。

  方月去凝神看她,满眼防备,可不久之后,那份防备变成了迷惑。

  女子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小公子?”晃完之后,媚眼一转,“怎么,看我看入迷了?”

  方月去拿不准女子的来历,正琢磨着,一个不防就被她凑上前来。方月去一惊,随即感觉面上一热,在他反应过来之前,他的耳朵、脖子、脸都已红了个彻底。

  女子没想过他会是这个反应,霎时也是一愣,接着半点儿面子也不给他,就这么笑了出来。

  “小公子的脸皮还真是薄。”

  方月去鼻尖出了薄汗,微微往后仰头,拉远他们之间的距离。他心里也恼,怎么这个毛病这时候窜出来了?

  不待女子笑完,方月去抢先答道:“一路向南便是。”

  “哦?”

  问到了路,女子也不再与他调笑。

  “谢谢。”她正准备走,忽然又回过头来,“对了,小公子,你的声音真脆,我喜欢。我啊,最喜欢的便是你这种声音。”

  她刚刚笑完,转头就变脸:“而你们——”她扫了一眼那些失了神志的混混,满脸嫌恶,“你们快走远些吧,看着就倒胃口。”

  她语尾转了个调儿,即便是说着这样嫌弃的话,听在耳朵里也像撒娇。

  “哎?是,我们这就走……”

  混混们浑浑噩噩,木偶似的,机械地服从着女子的指令离开。他们走得很快,三步并作两步,踉踉跄跄,磕着碰着也不停。

  惑人心智,样貌妖艳,多是精魅,可这女子身上没有半分精魅的邪气,这是怎么回事?方月去还疑惑着,她已经发出一阵珠玉般的笑声走远了。

  只不知为何,她走的方向是北边。

  3.

  女子走后,方才的那股压迫感瞬时消失。林无妄定了定神,转头望向黎昼,似乎是以眼神询问:师尊,热闹没了,还看吗?

  然而,黎昼没有接收到他的信号。

  事实上,在看见那个女子的同时,他的目光便凝重起来。

  她和林无妄一样,在人世间游走却比林无妄游刃有余得多。那么是不是从她那儿,可以解开林无妄身世的谜团?更或者,是不是就能找到救他的办法?

  久寻不见的问题终于有了个突破口,黎昼心下一紧:“走。”

  “去哪儿?”林无妄一头雾水。

  “跟上她。”黎昼的声音压得很低,却仍能让人感觉到他话里的急切。

  藏不住也掩不掉,切切实实,这是林无妄第一次在黎昼的身上看见这种情绪。

  跟上她?为什么?

  黎昼并非泛泛,他若有心要跟上谁,那人便是一步千里也难不倒他。

  然而此刻,当他们停下脚步,只能看见萧萧落叶,而周围是荒山野岭。

  空无一人。

  黎昼驻足,身后的林无妄也随他停住。

  “师尊,人好像不见了。”

  分明上一秒还在眼前,可只一眨眼的工夫,女子便凭空消失。如烟如雾,她乘风而来,也在下一阵风吹过时去得无影无踪。

  黎昼晓得她有本事,却没料到她的道行这么高,连他也甩得掉。

  眼前之人面色凝重,林无妄等了会儿也没等到黎昼开口,于是他抿唇,扯了扯黎昼的袖子。

  “师尊。”他像是为难,“还追吗?”

  连个影子都没有,怎么追?往哪儿追?

  黎昼望一眼林无妄,倏然生出了些无力的感觉。

  不是所有的东西都能在书本里找见痕迹,也不是所有事情都有个记录可供查询。

  便如林无妄的身世,他久寻不见,今日遇见那女子,好不容易有了些眉目,却还是跟丢了,下一次再想找到线索,又不知要到什么时候。黎昼垂眼。

  更不知道,林无妄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

  “师尊?你是不是累着了,怎么脸色这么差?”

  黎昼摇摇头,道:“无事。”

  接着,他眺一眼远方,心底实在不甘,却又无可奈何,只得故作轻松:“跟丢了……便跟丢了吧。”

  害怕林无妄看出什么,黎昼转口问道:“对了,你今日如何,可还有不适?”

  “我没什么。”自下山以来,林无妄已是好上许多。只不过他不明白该怎么解释这番变化,便也就这么略了过去。

  “倒是师尊你,真的没事吗?”

  该不会是怕他担心强说没事骗他的?

  微风过处,林叶飒飒,黎昼垂手立于林间,眉眼低垂。他略作停顿,又否认一次,还摸了摸林无妄的头。

  黎昼轻笑:“真的。”

  见状,林无妄犹豫许久才再次开口:“师尊,你是不是认识那个女子?”

  从遇见到追来,虽只匆匆一面,但林无妄觉得那个人对于黎昼而言好像很重要。

  小徒弟还是注意到了?也是,人又不是傻子,跟着他一路至此,怎么会注意不到。可他该怎么解释?

  分明在外人面前可以口若悬河胡编乱造。但对着林无妄,黎昼那编故事的本事一下就施展不出来了,总觉着那样像是在骗小孩儿。为此,他很是苦恼。

  黎昼纠结许久,末了却只一摆手:“不提了。”

  若是认识多好,要认识的话,他也不至于连自己小徒弟的身份都弄不清,不至于眼睁睁看着小徒弟命灯飘忽,却找不到法子救人。

  ——不提了。

  简简单单三个字,听在林无妄耳朵里,却成了欲盖弥彰,可以衍生出许多故事。理智之中,他知这可能是误会,但现如今,他什么也想不到。

  他低垂着眼,阴影下面,原先浓墨一般的眸色微微变红。

  似乎感受到了林无妄的情绪,宿云剑随之一颤,竟像在为他着急,想要安慰他。一人一剑,四处无声,这动静太过微弱,连黎昼都没能发觉,偏生林无妄似有所感,猛一抬头。

  “怎么了?”黎昼见他不言不语,只怔怔站在那儿,表情呆滞,一时间有些担心,“是不是赶路赶得太快又不舒服了?”

  仿佛在迷障中被人唤醒,林无妄从失控的情绪中抽离出来。

  他张了张嘴,没有否认。

  小徒弟只是很轻地「嗯」了一声,黎昼便已经内疚起来。分明晓得小徒弟如今景况,他怎么还拉着人一路奔袭?小孩子都爱逞强,不适也忍着不说,早知就该让对方等在那儿,也不至于让对方难受成这个样子。

  都说关心则乱,这话实在不假。

  “我们回去休息。”

  林无妄的一双眼亮得厉害:“师尊,不追了?”

  黎昼略一犹豫:“先不追了。”

  只是先不追了?

  林无妄带着几分不满,故意道:“我其实没什么,也不想因为自己一点儿小事耽误师尊。若师尊当真有要事寻她,便不要顾忌……”

  “什么小事儿,哪有小事儿。”黎昼皱眉,“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这么不会照顾自己?”

  林无妄赌气似的:“我会照顾我自己,师尊也可以去做师尊要做的,不必管我。”

  这是闹哪门子脾气?黎昼摸不着头脑,他正要拿出师长的威严,可话还没出口就看见孩子别过头去,脸上几分委屈。

  “你……”

  满肚子的话刚要出口,喉咙口转了一圈又咽回了肚子里。虽然不明白林无妄在闹什么,但也不能逆着毛撸,黎昼心说,哄哄吧,万一他这么闹出个好歹来,后悔的不还得是自己吗?

  黎昼叹了口气:“我怎么能不管你。”

  他的声音里满是无奈。

  黎昼有一会儿没说话,可这一会儿在林无妄看来却已经是许久了。林无妄开始后悔,担心自己借题发挥太过,惹人厌烦,他几乎想回头道歉,却没料到还是黎昼先对他服软。

  “好了,不生气了。”黎昼耐心地道,“师尊给你赔不是还不行?”

  林无妄一怔,他抿了抿唇,抬眼间眸光似水。

  他本是假意,并没有真的感觉委屈,也只故意那么一说,没想自己能骗过黎昼。他知道黎昼信他,也借着这份信任一步步往下探寻,想找到黎昼纵容的底线。可黎昼好像每回都只是无奈,从没有真正恼他。

  “是我的不对。”林无妄低下头,“师尊不用向我赔不是。”

  到底是少年心性,气得快好得也快,黎昼松了口气。

  “那我们回去?你好好歇一歇,这荒郊野岭的,也没个可休息的地方……”

  “师尊。”林无妄见他要掐诀,先一步喊停,“我想走回去。”

  可你不是不舒服吗?黎昼想这么问,可林无妄眼神殷切,好像真的不想施诀离开。

  黎昼收手,掸了掸袖子:“那就走回去。”

  日光下边,少年笑意明朗,始终跟随在黎昼左右。

  行至清溪尽头,远方有浓树攒云,而他们步伐缓慢,走在这荒芜之地也似闲庭信步。

  黎昼多年来游历各地,每每空闲就会给林无妄讲自己遇过的事情。林无妄每回都听得认真,这次却有些出神。师尊虽在他身侧,但他们中间到底隔着多少距离?他忽然有些好奇。

  林无妄不愿转头去看,总觉得太过明显,略作思考,他一点一点抬起手指。

  原以为碰不上的,没想到,他只轻轻一动,便蹭到了黎昼的衣角。比他以为的还要近。

  恰好这时黎昼讲到个有趣的地方,他侧身,望见林无妄面上笑意:“怎么,你也对这个感兴趣?”

  林无妄笑意不减:“师尊说的,我都感兴趣。”说着,他收回手指拢在袖内。

  长路漫漫,林无妄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也不知这是要去哪里,可他一点儿也不着急。他或许有许多都不清楚,但身边人真真切切与他谈笑,足以叫他安心。

  因为安心,所以哪儿都是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