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古代言情>裴娘子:这个案子我看刑>第44章 管中窥豹

  “裴小娘子,南山堂按例得封,只能委屈你暂居别的地儿。如果你实在没地方可去,我命人在县衙辟一间房出来,你且住几日。”吴伯甫客气地对裴约素说道。

  刘若竹刚想替裴约素安排了这事儿,譬如寻个雅致的客栈叫她住,也能更舒服些。没料到她一口答应了吴伯甫:“那便麻烦吴县令替我张罗了。”

  刘若竹在一旁只能干瞪眼,心里想的是,这人怎么答应得这样快?连一个表现的机会都不给自己吗?

  几人正说着话,阿则骑马带着巧颜归来。他将巧颜抱下马,巧颜则一眼看到倒在血泊中的严婆子,一脸震惊,立马扑了上前。

  一旁收拾尸首的衙役告诉她,严婆子是被当街刺死。巧颜不明白自己只是出去玩了一会儿,怎么回来就发生这样的祸事。她愣了半晌,反应过来后,一张嘴,哭得昏天暗地。

  裴约素望着她,也不禁悲从中来,“平日里,她和严婆子待在一起的时间最久,严婆子待她很好,稍微重些的活儿从不舍得叫她干。这丫头,从小无依无靠的,被送到我这儿后,就将南山堂当作了家。不过现在,这个家破灭了。”

  刘若竹宽慰她道:“她还有你,所以裴小娘子,你得振作起来。”

  “嗯。”裴约素用力地点头。

  她想要过去扶起巧颜,阿则却先一步做了这件事儿。他笨拙地安抚着巧颜,巧颜居然也在他的安抚下,慢慢停住哭泣。

  “你的属下待巧颜倒是体贴,也不过今儿才相识。”裴约素对刘若竹说。

  “都是无根的人,看到巧颜,大约想起了自己的身世,将她当作妹妹了罢。”刘若竹语气里露出一丝柔情。

  裴约素看了他一眼,心中越来越觉得,刘若竹这人虽心机深沉,惯于油嘴滑舌,但到底对身边的人都是很好的。

  裴约素搬去县衙,巧颜自然也是要跟着的。两人进屋收拾东西,裴约素看着从窗棂漏进来的那缕光线,忽地记起很多事。

  来长安那一日,已是深秋。

  自己还穿着夏季单薄的衣裳,又冷又饿,蜷缩在南山堂门外。是管大夫开门接诊时看到了自己,给了一块热腾腾的胡饼吃,自己这才缓了过来。

  自己原本也就是想寻个地儿常住下来,靠手艺挣些钱,维持生计先。眼见面前的大夫慈眉善目,自己便主动和他聊天,告诉他自己能识字算账,又通晓医理,问他能否收留自己。

  人与人之间,有时要促成一段关系,靠的是缘分。

  不知是自己的真诚打动了他,还是那时,他刚巧动了恻隐之心,又或者,是严婆子病了,他家中正需要一个帮忙做活儿的人。反正,自己就这么留在了管大夫家中。

  她日常做的事儿,不过就是记账、给严婆子打下手做做饭菜,还有负责给管大夫的儿子管永煎药。

  管永得了一种罕见的痨病,虽说不会传染人,但对自身损耗太大。年纪轻轻的,终日卧床不起。管大夫开的药,也不过是给他吊着命罢了。这事儿,管大夫知道,管永也心知肚明。但他那时还很乐观,和自己相处融洽。他时常关心起自己的模样,总令自己想起阿兄。

  还有严婆子,她虽不能言语,但每次盛饭时,总故意给她多留一小碗米,或是两块肉,仿佛一位慈爱的长辈,嫌弃宠爱的晚辈吃得太少。

  从潭州到长安,唯一感受到的温暖,便是管家父子和严婆子给的。可是现在,这些温暖也终于失去了。

  裴约素眼角湿润,这一路的发生都让她觉得,是否自己命犯孤煞,这才叫身边亲近之人一一离去。

  不过很快,她便将眼泪掖去,麻利地收拾了几件衣裳,便出了门。

  事已至此,若师傅是被人杀害,她定要揪出幕后真凶。若师傅真是自杀,她也想要知道为什么如此匆忙。

  裴约素踏出房门,看到出去向邻居问话的几个衙役回来了,正在向吴县令回话,刘若竹也站在一边旁听。

  “年轻一辈儿的人不知道,但有个老人家说,管大夫非长安人氏,几十年前迁过来的,具体是哪儿人,她就不知道了。她还说,管大夫来时是一个人,有一天家里突然多了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她还问过,管大夫说是老家的媳妇儿投奔自己来了。”

  “周围的邻居都说,管大夫和那女人和和睦睦的,感情看起来很好。那女人去世之后,他就再没娶了。”

  “管大夫在这一带口碑很好,有人给不起看病的钱,拿两个鸡蛋来抵,他也不在意。所以大家都不相信管大夫能有仇家,也不信管大夫会抛下大家去自杀,所以这才把矛头指向了裴小娘子。”

  衙役回禀这句时,已经看到裴约素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声音不禁小下去。

  裴约素没说什么,倒是刘若竹面色冷然,十分听不惯这些。

  这时,巧颜也收拾妥当,从屋子里出来。这一主一仆,就要搬去县衙小住,刘若竹急步上前,想了想,摘下自己腰间荷包,掂了掂,塞到裴约素手上。

  “我这两日得进宫,你若是缺了什么,只管去买。”

  众人皆目瞪口呆。刘侍郎对裴小娘子的爱护,竟已到了如此毫不避讳的程度了吗?而吴伯甫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他早已看穿一切。

  裴约素大大方方接了,并向刘若竹道谢。

  于是,一行人回去县衙。

  吴伯甫命自己的夫人整理两间空房出来,给裴约素和她的婢女居住,自己则换上官服,连夜审问那几名目睹凶手行凶的路人。

  原以为会有所收获,结果,却越审越乱,因为……他们每一个人,都在自说自话。

  “个子很高,得有八尺。大晴天的,戴个斗笠,额头上有疤,好吓人。那严婆子在前头跑,他在后面追。追上来,就直接拿刀捅了,动作那叫一个干脆。我看到后,赶紧躲人家屋檐下了。”

  “什么八尺啊,最多七尺,也就胳膊粗吧,脸上脏兮兮的,有一块黑的,一看就是乡下汉子,没洗干净脸。”

  “我离得最近,根本不是什么乡下汉子,脸上不是黑的,确实有块疤,就在额头上。他提着刀,直接捅向严婆子,边捅还边说「我收钱办事,谁让你挡了别人的道」。”

  “等等。”吴伯甫叫停,“你确定你听到那人说了一声「我收钱办事,谁让你挡了别人的道」?”

  被问的男子长得贼眉鼠眼,听到县令问自己,眼睛立刻睁大,毫不犹豫地点头:“对啊,我亲耳听到的。要不怎么都说是裴小娘子雇的人呢,严婆子也死了,她就能独自吞了管家家产了。”

  吴伯甫皱眉,望向一边负责画像的小吏。短短片刻功夫,小吏在这三人的叙述下,绘出了三张不同的画像。画像上,根本不是一个人,可却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额头上有疤。

  可仅凭这一点,是无法画出准确画像,张贴缉捕令的。

  吴伯甫在厅堂踱来踱去,又转身问那男子:“凶手哪里口音?可是长安人氏?”

  男人一愣,似乎没想到吴伯甫会问这个,过了半晌才回答:“是啊。”

  “是长安人氏?”吴伯甫再次向他确认。

  “哦哦,好像又不是。”男人忙矢口否认。

  吴伯甫眼底起了阴霾,他直直地望向男人,男人心虚地低头,根本不敢同县令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