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古代言情>怀璧传>第266章 变化

  稚离与木樨的事自然还是要查的, 但毕竟不及手头的那些事繁杂,她让人查的时候连同着其他的放在一起了,左右也都是幕后人指使的。

  不过秦珩在京城的事,虽然自木樨那里得到的消息, 但毕竟没有实据, 不好下定论, 她也就没有禀告景明帝。只是在查的时候多了个心眼。

  至四月初, 京中官员因京察考核变动颇大。

  景明帝终是准了蒲启庆致仕的折子, 户部尚书由户部侍郎姚庸担任。说起这姚庸, 四年前还是户部郎中,后来户部侍郎因去岁革州大旱一事中失职被贬, 他便捡了个漏, 今年正巧碰上蒲启庆致仕,众人在左右两位侍郎中议了半天,推举了向来老实厚道的他。

  加之儿子姚长训于翰林院中才升了修撰, 姚家的声望倒是水涨船高。

  阮晟归京复任都察院佥都御史,令都察院中原本以蒋过为首的格局有所改变。

  阮晟当年品阶权力是不值一提, 但在京中尤其是都察院于众御史间左右逢源,为阮家积累了不少人脉, 是以他离京这些年,连其弟阮晁已慢慢混到了行人司。他归京亦是因有同僚暗中帮衬, 而此次目的便不如当年那般狭隘, 满心盯着江家了。

  与此同时, 沈承因“才力不及”出了京,上任地方正好为团州。此次沈承背后是一定有蹊跷的,加之沈湄和赵瑕以及他与长宁公主之间的事,分明是有人要对侯府下手了。

  沈承原本有侯爵, 完全可以不用出京。但提出让他出京的,正是长宁公主。因为于氏那件事到底是让夫妻二人之间生嫌隙了,这次连沈迟也劝阻不得。因为他找不出来证据证明那人不是于氏,心里有猜疑却也无济于事。

  长宁公主想是铁了心要赶沈承走,可这出京的地方团州,却也是她提议的。景明帝没什么意见,左右沈承于朝中的作用微乎其微,又加之是外戚,本也不可能让他有多大的职权,便答应了。

  不过虽说是降职出京,但是在京是为闲职,出京便可逐渐接手实权了。

  这一层沈迟倒是想通了,可去团州他却怎么也想不明白。

  沈承出京那日长宁公主并未相送,且悠闲地躺在贵妃椅上小憩,京城中一直传为美谈的夫妻两人此时生动地演绎了什么叫形同陌路。

  “母亲多方筹划让父亲出京,便是为了能让父亲再回京时能有更多凭借资本,不至于仍旧沦落到倒闲散官职上吧。”沈迟看到她发鬓上的步摇颤了颤,心底已有七八分确定。

  长宁公主轻嗤一声:“我管他呢。京察我可插手不进去,但能将他扔远些不碍我的眼就是了。任职又不是我能左右的。”

  沈迟默了默,有些不忍:“母亲嘴再硬,也硬不过您三番五次在陛下那里提和离。……这么多年了,我还是头一次见母亲这般隐忍。”

  长宁公主当年在京城那可是风一般的女子,性情急躁起来纵马过街,倔脾气上来了在金殿上与先帝都曾对峙过。也就自沈迟出生后她才开始慢慢压制脾气,在景明帝登基后所有的火焰才逐渐熄灭,安守一隅。可即便如此,还是未曾见她降低底线,看似不温不火,实则一出手便不曾失手过。

  但是如今因为沈承,她竟隐忍诸多,便是连同当时因为于氏二人吵架,也都比前些年要温和得多。和离,没想到自沈湄以后,下一个会是长宁公主与沈承。

  他再度开口:“我见过母亲写和离书……”

  “早就撕了。他当年与于氏骗了我那么多,我才不会轻易放过他,”她丹凤眼一瞪,眉梢上挑,万千尊贵中竟透露着几分刻薄,但仔细听着又更似小孩子的斗气,“团州还有他那个断臂的私生子,我要他看着他与心爱女子所生的是个残废,我要他眼睁睁看着当年骗我的后果。”

  沈迟轻叹一声,这理由牵强的。她可从不是这样的人,跋扈归跋扈,心地却并不狠辣。

  团州,母亲为什么要把父亲赶去团州呢……

  长宁公主什么也不愿说,只道沈承走了她一个人轻松得很。她未及眼底的嘲讽和冷意有些刻意,却让人捉摸不透。

  沈迟大约是能明白她本意的,但一直担心的是生怕母亲被有心人利用而冲动。

  四月初江家二老爷江辉庭入京,任大理寺丞。这升迁的明旨已下发有小半个月了,待京城这边置办好,江辉庭于沅州再将家中安排妥当,进京已是十几天后了。

  陈氏年龄已经不小,此时又有了身孕,难免要忧思多虑。她留在府中,同江怀远一起照看着江老太爷。

  自今年开春,许是因为今年较往年都暖和的缘故,江怀远的身子竟比以前要健朗得多,不像从前一到换季连房门都不敢出,这一次江辉庭离开沅州时他亦跟着送别,一直过了沅水才折返,这大约是陈氏除了有孕以外最值得欣喜的事了。

  江老太爷自从听说江辉庭也要入京,一半喜一半忧。两个儿子,他自然希望都有出息,老二虽不如老大天赋高,但贵在勤恳踏实,如今能升迁他自然也是高兴的。

  只是或许在沅州待得时间久了,愈发喜欢这样恬静的日子,每每回想起来当时景明帝登基前后那些惊心动魄,都感觉不值得。

  他知道是自己胆子小了,早已没了当年的一腔热血。却无可奈何,也不能阻挡后辈们去奋进。

  江辉庭临行前江老太爷特地将他叫过去叮嘱了许多,末了才低低一叹,交给他一封信,让他转交给江怀璧。江辉庭怔住,没想到父亲没给大哥带什么话,倒是对侄子那样重视。

  他出门时江老太爷又叫住他:“将怀检带去罢,他以后是有出息的。别埋没了他,好好教着。”

  江辉庭低声应了,走的时候将江怀检也一起带上。直到途中才明白老太爷的良苦用心。

  于江怀检自己来说,京城的条件到底要比沅州好得多,他去岁自京城归来时考问学问时已比之前大有长进;于陈氏而言,她一直不喜江怀检,更何况江怀检如今记在她名下,她如今腹中怀有嫡子,见江怀检定然要多思,江怀检一走也可令他安心;江老太爷是一心不愿耽搁了他,那孩子一点就通,但是苦于沅州这边并没有什么高师;而江辉庭一人入京,有个儿子总归是不孤单的,江耀庭未必能够事事都能顾得了他。

  江耀庭的府邸颇大,自然能容得下江辉庭及江怀检众人。要增设的下人以及用具提前已经置办好了,江辉庭来的时候仅仅带了贴身的小厮侍卫等,其余大多是一些简单而重要的器具。

  原本为这事二人书信中多有谦让,还是江老太爷从中决断,不至于太过尴尬,京中也能传出个兄友弟恭的好名声。

  江辉庭进府时江耀庭还能抽出时间去迎一迎,倒是江怀璧忙的不得了。原本作为晚辈按礼怎么都要出面,可她偏偏抽不开身。

  不在府中,也不在光禄寺,而是被景明帝找了个借口宣召到文华殿了。她跟着宦官过去时听到有学士在为太子讲学,似乎讲的是《荀子》,她还愣了一下,眸光不由得微一闪,心底涌起思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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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令叔今日进京?”

  “是。”江怀璧行礼毕,恭身垂首而立。

  能感觉到景明帝放在她身上略有些审视的目光,每当这个时候,她就会不由自主地提起心。表面虽仍旧从容,但到底还是有所顾忌。

  景明帝“唔”了一声没再说话。他对于江辉庭基本没有印象,只记得说在和州政绩还不错,其余便也是最近才注意到的。到底是江耀庭的弟弟,他最江辉庭还存有一丝希冀呢。

  “朕记得你在族中行二,倒是一直少闻江家长孙?”

  “回陛下,堂兄自幼身体孱弱,极少外出,科举也未能参与。”

  “哦?”景明帝微奇,目光瞥了瞥案旁一本书,饶有兴趣出言道,“极少外出……朕倒是还能看到江云志集前代多位文人名家所著山水游记,又加以个人理解,自编整合成书,这形式倒是更令人耳目一新。”

  “堂兄极爱山水,少年时曾虽祖父外出过一次,去了庐山,自此对山水念念不忘。只可惜那一次后病症加重,便再也没有机会去了。此后在家养病,闲散时候多喜钻研前人游记。有许多地方其实并未去过,仅凭书中所描绘想象成景,便痴念数日。堂兄倒是极想亲自周游,亲自执笔,只可惜……”

  景明帝亦是一叹:“……也算小有所成,倒是可惜。这么些年了,可寻了名医诊治?”

  提到江怀远的病,她眼底暗了暗,只先答:“请了,祖父与叔婶常年寻求名医,可也一直未见奏效。”

  “宫中太医医术高明,朕也可指派一人前去。”

  江怀璧行礼谢恩:“谢陛下。不敢劳烦太医走一趟,堂兄当年进京,有幸得宫中太医诊治过,只大都说可缓解,不能去根,只能一直将养着。说沅州便很适合养病,这么些年也都习以为常了。”

  景明帝沉默片刻,也不再提此事。他将手中那封密信又瞥了一眼,才问她:“上次你给朕说沈迟查不出来,这一次这又是什么意思?方文知也查不出来么?”

  沈迟既然说了魏察思之死另有隐情,他自己也给出了一些线索,必定不是无迹可寻的,可是江怀璧这一个月的结果,着实令他有些不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