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古代言情>怀璧传>第200章 赏吻

  江怀璧低低叹一声:“可这样太冒险了……”

  她知道沈迟对景明帝的了解定是要比她多得多, 然而景明帝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沈迟的目的动机她都理解了, 但是今日存疑的地方还有很多。

  “我的事早晚都要解决, 拖得越久于我越不利。既然都有风险, 倒不如撞到这件事上, 我总不能让你陷入困境。”

  江怀璧心底微微动容, 沉默片刻, “这些……你是提前都设计好的么?”

  “是。我自有我的办法,你就不必再担心了。”他眸色清明, 刚要侧身,还未动便是身上疼得很, 眉心微一蹙,只能老老实实躺下来, “我只能将岑兖从你身上摘出来,杨氏与秦琇陛下一定是会疑心你的, 但这些想必已不用我再帮忙。……他对我将信将疑,定然要各种试探。”

  话至此处便看到江怀璧面色微变,声音一顿,看着她,轻声问:“陛下让你来试探我么?”看到她面色微变时已然有了这个猜测, 心底微一沉。

  江怀璧张了张口,不置可否, “岑兖的事,陛下许我参与进来。”

  这便是明说了,岑兖如今与沈迟有着这样大的关系, 景明帝在试探沈迟与江怀璧之间关系的同时,也在对两人密切关注,并且黑蓬人那件事,景明帝算是将全权交予她了。

  她又道:“明日陛下会下旨,命藩王离京。”

  沈迟一惊:“可傅先生的消息……还有仅仅剩余这一天时间,我们如何将黑蓬人找出来?”

  “你不是还给陛下留了线索么?那个药方,便看他能查到多少了。现如今先帝的手足仅有代王,秦王和庆王三人,看那人用药时间应当不短,就看能否在京城留下什么蛛丝马迹。”

  她眸色微微一暗,轻声道:“我想去见见那三人……”

  “我不许!”沈迟面色立即冷下来,“即便时间紧急,你也不该将自己置于危难之中。你知道藩王有多可怕么?连历代皇帝都忌惮的人物,你去了能安然无恙地回来么?且就按照那晚黑蓬人的说法,你于他尚有用处,那你又怎么保证其他二人不会对你动手?再者,这事若传出去,陛下会怎么疑江家?便是陛下不信,可听多了耳旁风,也难免不会有任何想法。阿璧,不会没有别的办法的,你总不能将自己逼上死路。”

  江怀璧沉默不语。半晌后却忽然自袖中拿出一张纸条,递给他,低声道:“皇室中我了解没你多,你瞧瞧。”

  “……天倾西北,地满东南。白泽捧书,众玉行衔。星移尘落,朱紫回还……”仍旧是那几句,或许沈迟会有不一样的理解。

  江怀璧解释道:“这是周蒙在诏狱中临死之前留下的,定不是无缘无故给我的。可其中深意,我一直不解。由当时的情况来看,我觉得周蒙是因为知道了什么,而被灭口,大约是与陛下有着莫大的干系。”

  沈迟微一颔首,垂首去思索那六句,待看到第三句时,果然与江怀璧一样,想到了秦王。宫宴那晚,秦王献的,是白泽玉雕。

  “‘众玉’,我头一个想到的,便是陛下的手足。皇室这一辈取名皆为单字,从玉,是为众玉。其中领衔者,不就是陛下么?”

  江怀璧恍然大悟,“献白泽玉雕的秦王放在众玉之前,是否可理解为有二心?

  话音一出便又立刻否定自己,“如今已过去三年,周蒙也不可能未卜先知。但白泽一事也就罢了,秦王封地又在西北……”

  “阿璧,你可有听过一个说法?”

  江怀璧一怔。

  “天倾西北为夭。”他又思忖片刻,续了一句,“只是不知是桃夭还是夭折。……至于白泽,这还得看周蒙到底所指的,究竟是什么。只是如今秦王的嫌疑倒是大一些。”

  江怀璧微微点头,“但是其他二人同样不能忽视。除却宫宴上之外,我仅仅见过代王一面,倒是让人琢磨不透。至于庆王,从头至尾都未见他有什么动作。”

  关键是现如今景明帝是护着代王的,她根本插不上手。

  沈迟索性不再说这个话题,将那纸条又递回去,“我再想想罢。毕竟那人暗中筹谋这么多年了,不是那么容易的。现在也不过是猜测,阿璧,我知道你做事一向都有分寸的,可是,你别再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了好么?……我只望你以后不要什么事都一个人担着,我既然决定了与你走在一起,便不怕你所谓的什么连累。”

  江怀璧面上浅淡的笑意轻柔,“岁岁,我明白的。你先将伤养好,大约明日或后日藩王便要离京,届时便能轻松一阵子,我们出去走走也行。”

  沈迟眼眸一亮,轻轻应了一声,心底却明白,她哪里像是能清闲下来的人。不过肯开口已经令他惊喜了。

  江怀璧不便久留,只默默陪他一会儿便要离开。临走时沈迟有些不舍,忍着身上的痛侧了身,伸手去扯她袖子。

  她回头,目光温柔平静:“怎么了?”

  沈迟抬头看着她,得寸进尺:“这一次一走,指不定两三天都见不了了。……侍讲大人,上次那个吻,能否再赏下官一个?”

  江怀璧眼波流转,静静立了片刻,缓然转过身来,俯下身子,在他额上落下轻轻浅浅一个吻。唇触到他额际的那一刹那,蜻蜓点水的温凉与心底暗涌的炽热交织。

  沈迟只当她是顾及此处是在侯府,太过拘谨,不过面上已是溢满欢喜。

  而此时的江怀璧倒已没有半分不自然,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般畅然,是她在外人面前从未显露过的柔情与婉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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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时分岑兖果然已到了江府,是沈迟的人送来的人。然而江怀璧见他时,整个人却是清醒的,就是性子还是有些急躁,倒与昨晚的他有些相似。

  江怀璧本不欲见他,然而木槿说他在房中闹腾,只得先将手头的事放下,自己去了一趟。

  景明帝的意思是将岑兖交给她,让她想办法去找,必要时刻可暂时调用锦衣卫。此刻岑兖在她手上,自然无需锦衣卫跑一趟。岑兖只要平安到了黑蓬人手上,接下来的事便要好办得多,只是如今怕是等不到三天了。

  岑兖见到她的第一句便是急声叫嚷:“你将我家眷怎么了?”

  江怀璧心道大概是沈迟的手笔,只淡淡道:“岑府人我没动。”

  岑兖却是不信,“你没动?没动我妻子怎么会那么听话,从头至尾一句话都不说,你是不是威胁她什么了?”

  江怀璧很显然并不知道这个事情,想着方才竟是忘了问,但是一个内宅妇人若要威胁还真是容易得很,便道:“你只需知晓岑夫人无恙便可。”

  说罢紧接着又问他:“你是怎么逃出江府的?”

  听闻此言岑兖唇角不自觉已微微勾起,眉头一挑:“自然是有人相助。”

  江怀璧第一个想到的还是沈迟,她好奇沈迟究竟与岑兖说了什么,让他能那么心甘情愿地跟着锦衣卫走,而后又演出了那么一场戏。

  “江怀璧,你就不觉得,我这进来江府容易,出去也容易,近你身甘愿为俘也容易,几日后离开你也容易么?”

  江怀璧忽然面色一变。

  另有隐情。

  岑兖的这些“容易”,绝对已不仅仅指沈迟,而是另有他人。她瞳孔微一缩,目光已冰冷起来。若真如她想的这样,黑蓬人定然还有其他目的!若是这一切都是黑蓬人控制的话,那么,他究竟可以强大到何种程度!

  她头一次发觉自己明显偏离了方向。这个局,她从一开始仅仅考虑了傅徽,从自己跳进这个局的决定开始,她所注重的格局已经要比往常小很多了。

  从前是以俯观全局,现如今却是以傅徽为中心,周围进行临时谋划,是以忽略了岑兖这个人。

  她还是将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岑兖或许是什么都不懂,但是却有黑蓬人在背后替他谋划。这件事今早这事插手的,绝对不止沈迟。

  岑兖看她神情,不由得心里有些得意,“……你肯定是想明白了,那我就再提醒一句,主子与沈世子之间,可没有你想的那么泾渭分明。”

  话一出,顿时如同惊雷般直击她心底。

  她脑海中立刻闪现的一个念头就是,沈迟与黑蓬人之间,仅从今早的事来说,那些巧合并不是偶然的,他们两人碰没碰面她不知道,但一定是交谈过的。说不定两人一起策划了这场戏。

  沈迟说让她不用担心,她倒是信她的。只是担心他会不会因此受到什么伤害。

  岑兖看她已有几分明白,心里想着主子交代的话,虽是有些不解,却还是直截了当告诉她:“沈世子与主子这一次合作,各取所需。还有,傅徽如今已至沅州江府,你所担心的问题已经解决。无论藩王何时回藩地,这一场局,你既然跳进来,便再也别想全身而退。”

  江怀璧浑身已经僵住,脑中忽然觉得有些混沌。

  从岑兖那里走出来时整个人还有些恍惚,不由得回身一望,府中环绕周身的那些景致,都似乎如同一道枷锁,将她困在里面,若要动一步便是万劫不复,不动又是坐以待毙。

  迎面而来的江耀庭看到她有些魂不守舍,还怔了一下,才挡住她的去路,问:“这是怎么了?”

  这一轻唤,她的眸光才没有那么涣散,一瞬间仿佛从千里之外拉回来,涩声道:“许是最近……有些忙。”

  江耀庭暗自喟叹一声,语气和蔼:“来书房,与为父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