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古代言情>怀璧传>第155章 惊疑

  便看到江初霁面色微滞, 全身俱是一僵, 动了动唇应了一声:“是。

  江怀璧心中微惊, 手中的茶杯不由自主地捏紧, 隐约可见有些泛白的骨节, 将心中所有的猜疑尽数压下去, 出言却是:“你对大皇子的性情了解多少?”

  “只知大皇子心思极深, 但天资聪颖,从前陛下也是夸过的。除却那一件事, 便没有别的什么能挑着毛病的事了,且若背后有人指使的话, 他也算是无辜……”

  “无辜?”江怀璧冷笑一声,语气平淡, “大皇子如今十岁,七岁时便读得懂四书的孩子, 如何会不知世事?现如今便是二皇子也懂得孝悌忠信了。阿霁,你告诉哥哥,大皇子背后,你有没有动什么手脚?”

  江初霁面上已由惊愕变成委屈,似要含了泪, “兄长,我真的没有想那么多……我只是在大皇子面前念叨想念父兄, 他说他有办法,我便也没顾得了那么多。他在我面前一直是恭顺的,我告诉了他莫要强来。若是哪里想得不周到了, 我……”

  话至此处竟已说不下去,面上只剩担惊受怕。江怀璧心尖一软,也觉自己的话似乎有些重了,叹了口气语气放缓:“阿霁,我该说的都说清楚了,你自己明白就行。只是以我所见,你还是尽量不要与大皇子来往。”

  江初霁低低应了一声,接着便继续垂首不语。一手情不自禁已抚上小腹,那里将是她往后在这长夜寂寂的后宫中,能够支撑她活下去的新希望,也是一个母亲与这世上最亲密的血脉,因而她誓死也要护好他。

  又过了约莫一盏茶时间,外面便有宦官提醒江怀璧该出宫了。

  两人又是依依不舍告别。

  然而江怀璧心情比来时要沉重得多。今日一见,便知妹妹与当日已是天壤之别,而她更担心的是,阿霁会不会做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这些事对阿霁究竟有多少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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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长训最近很烦恼,沈达在他家已经呆了两个多月了,却仍然没有要走的意思。若是沈达乖乖呆在姚府也就罢了,偏偏他整日出去游荡,四处招摇,还以他探花的的名义做些乱七八糟的事。

  偏偏母亲一言不发,只说沈达到底是永嘉侯府的公子,从前与长宁公主毕竟是有些母女情分的,留在京城说不定什么时候长宁公主或者永嘉侯看到了,能记起来这个遗落在外的“儿子”,到时候沈达回府替姚府美言几句,姚家也就发达了。

  父亲姚庸原先看着沈达这样子也是不满意的,然而听了姚夫人的话也细细思量一番,默认了夫人的做法,只告诉儿子要稍微忍耐一下。

  姚长训深吸一口气,实在是有些难以忍耐。他在翰林院本就憋屈,同届中举上面有个父亲是刑部尚书的方文知,还有个父亲是内阁首辅的江怀璧。开始一直想着只要洁身自好,踏实努力便可,然而后来发现时间久了一人孤立也不是法子。

  然而他最近才发现无论是方文知还是江怀璧,都不好相处。

  听到外面嘈杂的声音,他深吸一口气,知晓那沈达又回来了。忽然觉得连脑子里都乱得很,瞬间下笔都不知如何写。

  刚有点眉目,提笔刚写了一个字,又听到外面更嘈杂了。他有些不耐烦,正要吼一句,却听到有女子高喊一声“夫君,救我!”

  他瞬时眉目一凛,阔步走出去,却发现沈达笑吟吟地堵住妻子的路,正要伸手。

  他怒从心头起,厉声呵斥一句:“住手!”

  沈达悻悻收回了手,回头看着姚长训的怒容,啧啧笑了两声,“谨时兄,你别这么凶嘛,我只是看嫂嫂肩上落了叶子,好心帮他拂落而已……”

  话音未落,阮懿欢已经冷声喝道:“好心?你的肩膀长在脸上?看你说的谁信,啊呸……”

  话还未说完,姚夫人已从外面进来,扶着略显丰腴的腰身怒目圆睁,手一扬,嗓门扯开:“阮氏,你阮家的家教便是教你这样对待外客的?出言不逊,跟个泼妇一样!”

  阮懿欢还未来得及辩解,便听婆母边走进便开始数落:“进门两年了连个闺女都没怀上,整日里贴在我谨时身上,纳妾也不让纳,真是悍妇加狐媚子……”

  姚长训听不过去,皱着眉将妻子往自己怀里一揽,解释了一句:“母亲,是沈公子先轻薄婴宁的。”

  姚夫人可不管那么多,张口就是:“你就知道护着她!仲嘉能看上她?就她那样子,一个兄弟被贬出了京,一个整日挥霍浪荡,也就我们姚家肯收留她,若是再不守妇道,直接休了她!”

  说完转身扬长而去,沈达不想在这看两人脸色,也赶紧跟着屁颠屁颠地出去了。

  阮懿欢自听到姚夫人说到自家兄弟,泪已经不由自主地落下来。大哥出了京,二哥整日无所事事。她出嫁时身旁仅有祖母陪着,嫁妆阮府虽然已经尽了全力,然而经过这些事本就所剩不多,因为嫁妆已被姚家人奚落多次。

  而今唯一能令她欣慰的是,夫君还是向着她的。然而仅是因为她出身阮家,已是让她抬不起头来。

  姚长训朝着沈达走的方向狠狠唾了一口,低骂几句,又回过头来安慰妻子:“你别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只要我在翰林院闯出个名头,到时候你无论是在娘家还是在这里,就都不用这么憋屈了。我母亲她……她生来就是这个性子,或许等以后她想通了就好了。”

  可什么时候能想通呢?他却没有给准确时间,只觉得连自己也很迷茫,这条路似乎刚开始便没了激情,望不到尽头。

  沈达才不管那么多,他来京城的主要目的,就是找沈承,想方设法再回到侯府去。团州他实在是呆腻了,从前的锦衣玉食和娇妾宠婢都随着他离开侯府而烟消云散。

  出了姚府便按着惯例去了永嘉侯府附近的一家茶肆,据他多日观察,不久后沈承将会按时从外面回到侯府。

  手中的筷子敲了第三十七下,果然看到不远处沈承的身影,他心中一喜,忙站起身来。

  谁知还没张口喊,忽然觉得后脑勺一痛,眼睛睁了睁只能软绵绵倒下。身后的茶肆早已空无一人。也没有人看到沈达究竟是被何人掳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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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怀璧的人查到最后,发现牵扯的人竟还不少。而她最感兴趣的一个人是,祠祭清吏司郎中杨澄。

  一看到杨家人,她就不由自主地想到田尧生,进而是平郡王。

  她一直奇怪,以平郡王那样爱闯祸的性子,现在也没有了太后的庇护,竟能在晋王叛乱一事中安然无恙。晋王一事后景明帝照例整顿朝堂,晋王一.党且不必说,那个时候凡是有些牵扯的都被查了,偏偏就余下了平郡王这个曾与晋王亲密无间的郡王。

  这么想来,平郡王背后定也是有人庇护的。周太后如今自顾不暇,朝中其他人也的确想不起来谁能与平郡王有什么关系。能护得如此周全的……

  她眸色微动,随即唤了惊蛰来,“你去查查慈安寺的净尘师太,近些年所有关的人和事,越详细越好。”

  “是。”惊蛰领命而去。

  方文知的人问出来的东西的确不多,只一口咬死了说他是来奉命来监视江府的,只需将这边的消息透露给方文知即可,其他的一概不知。

  实在问不出来其他的东西,江怀璧也只能作罢。然而此人已进了江府,要想完好出去是不可能的。无用之人留着只会增加后患,她凉凉丢下一句“将他丢回方文知院中”便再没管他。

  然而江怀璧不知道的是,那人的尸体丢到方文知院子里时没有将方文知吓到,却是吓到了刚好经过的方文晓。

  方文知当下黑了脸,手中上好的笔都生生折断了。方文晓如今已八岁,因为哑了,启蒙都要困难得多,说话也受到影响磕磕绊绊,哭声都是嘶哑的。

  他一边哄着幼弟,眼眸中却尽是寒意。

  江怀璧没想到沈迟送给她的第一份礼,会那么特别。

  做工极其精致的雕花檀木盒中放着的,是一支断簪。

  簪子却很熟悉,她怔怔看了半晌才想起来仍旧是母亲留给自己的那朵桃花簪。原本丢了许久,才知是沈迟拿去了,沈迟归还时便是残缺的。当时雕刻着桃花的簪头在江初霁入宫时给了她,如今这只剩下光秃秃一根簪尾,他如今归还又是什么意思?

  她已经可以肯定,沈迟就是故意的了。

  不由得蹙了蹙眉,又看到下面还垫了一张纸条,展开是沈迟龙飞凤舞的四个字。

  完璧归赵。

  江怀璧:“……”

  折断了不说,还分了两次还过来,算什么完璧?她记得当初那一半还她的时候,沈迟面带无辜,只说是捡的,且说了不知另一半的下落。由此看来,那张嘴在有些事情上,不可信。

  然而毕竟还是很重要的,她将断尾仔细收了起来,提笔也写了四个字。两人字体自然是不一样的,沈迟的字体飘逸,江怀璧的更显稳健。她虽习王体,然而偶尔也会换了颜体,比如现在。似乎觉得只有不同才好区别,又或许是别的,下笔的时候便比寻常要认真几分。

  她将沈迟的字条又放回去,将自己的也一并放进去,才交予送信人。

  木樨竟看到她唇角似乎衔了浅淡的笑意,微不可闻,但的确没有平日里那么沉闷。

  江怀璧写的也是四个字,完璧归赵。除却那支断尾外,什么都没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