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古代言情>怀璧传>第143章 失手

  江初霁脸色有些白。她这东西自闺中便一直贴身带的好好的, 进了宫以后一直以为没有带, 现在如何会在她手上!

  “你该庆幸是在我这里, ”周令仪倒是淡然得很, “想来你的确恨我, 我我不算计你进宫, 你与那永嘉侯世子倒是门当户对, 有几分可能,这一入了宫, 可就此生都困在这里了。

  江初霁心中虽然一直暗想着沈迟,却未曾有人这样直白地与她开口说过。即便是哥哥, 也只是提点了几句而已,如今被人说出来, 不觉有些脸红,到底还是小姑娘。

  她恢复了些理智, 袖中的手仍旧不自觉握了握,冷声道:“三皇子与四公主是你害死的吧,还有赵婕妤腹中龙胎。赵婕妤前儿个死在了冷宫里,只听说死后每晚鬼火闪烁,皇后娘娘, 您不怕么?”

  “怕?我周令仪自进宫以来就没怕过什么!鬼有什么好怕的,这宫里的人心, 可比鬼可怕多了。新入宫若连这点胆量都没有,进了宫也还是绣花枕头。”周令仪嗤笑一声,不以为然。

  自嫁进潜邸, 她早就没有心了。最开始夺宠,后来固宠,千方百计要孩子,有了和宁与平宁后,愈发惹人注目。她不甘心,又拉拢那些妾室,平衡好后院才敢生下秦纾。一路上阻挡之人不少,她自己上手的,借刀杀人的,手上染的血不少,素来看不起那些柔柔弱弱毫无用处的。

  她又看一眼江初霁,起身走到桌前自顾自倒了一杯水,那水已是多日未换,原本天就冷,饮下一口全身透凉。

  “这宫里时日可还长着呢,江氏,你还有的熬呢。陛下能在三年内就铲除周家,也能同样对你江家。”

  兔死狗烹的事历代以来都不会少。

  “总归如今我江家比你活的长,下一代便是如何兴衰你也看不到了。”说罢便要去夺她手中的荷包。那东西万万不能被太多人发现了,否则她于宫中也无法安然入眠。

  周令仪自然不肯,这可说不定是她能出冷宫的唯一希望呢。

  江初霁心中有些发急,到底在家娇养惯了,年龄又小,能镇定些已是不错。此刻周令仪一再提沈迟已经让她有些心慌,自然顾不得什么章法。周令仪躲,她便追。

  然而屋内可是还有一个文卉在,外面听到了动静连忙进来,反应过来后便帮着周令仪将她制住。

  江初霁情急之下拔了头上的簪子便胡乱戳一通,文卉被戳中了手,吃痛下意识松开她。原本江初霁是能走得了的,然而她还惦记着荷包,生怕被人发现,竟又一次冲了上去,簪子直对着周令仪。

  周令仪微微一愣,万万没想到她居然敢对自己下杀手,而她身体已经靠近墙壁,根本没有躲避的余地。

  就在此时,门忽然被推开,外面的风裹挟着一个素衣女子,不管不顾地冲到周令仪面前,江初霁手还未来得及收回来,簪子已经刺入她的左胸。

  周令仪愣了愣,看着忽然冲进来又为她挡了簪子的妹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随即反应过来忙抱住周蕊仪要倒下的身子。

  “阿蕊……”泪水不禁喷薄而出。这个妹妹她一直是放在手心上宠的,眼看着从小丫头长成了大姑娘,却不想选秀居然入了宫。现在想来当时周家已经盛极,后宫有她一个中宫已经足够,可周蕊仪还是入了宫,听闻这几个月来侍寝仅有几次。按照景明帝的性子,根本不会让后宫有两个周家女子。

  景明帝将妹妹选进宫,便是为了扳倒周家做准备!

  她眸中流露出恨意。她自己已经困在这深宫一辈子,谁料她妹妹居然也被算计进来。若说江初霁是直接凶手,那么景明帝便是最根本的源头。

  江初霁脸色惨白,万不能想到她竟失手杀死了一个人!从前知晓哥哥的手段,只觉得那坏人罪有应得,一直自以为心肠也硬起来,却不想头一回碰到这样的事,心尖还是忍不住颤抖。

  她心头涌起恐惧,瞳孔微缩,在手松开簪子的那一刻便狼狈逃离,一路脚步不稳,尽量避开人多的地方,小跑着从小门进了永寿宫。

  合瑶见她回来,连忙上前相迎,却见她一进门整个人便撑不住脚下一软倒下去。

  合瑶大惊,张口便是:“来人,传……”

  “别,我自己歇一会便可。”江初霁忙拉住她,心跳却已开始剧烈起伏,嘴唇发颤,目光瑟瑟。

  合瑶不再说什么,只将她搀扶起来进了内室。她仍旧有些怕,惶惶然入了睡。

  然而入了梦却依旧是那个令她惊恐而又满心不解的梦。

  沈迟,嫁衣,哥哥,新婚……

  然而这一次她仅存的那点意念令她浑身打了个冷颤。

  ——京城中那些对沈迟与哥哥的传言,会不会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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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宁公主回到府中时看到的便是沈承身负荆条跪在她房门前,果真是负荆请罪了。沈承看到她回来,心里微松了一口气,看她这气势该是陛下没有准的。

  她冷笑一声,还未开口已看到沈承涩声开口道:“公主,沈承知道错了,以后绝不敢反抗公主。”说罢已垂下头,看似万分悔意,实则双目中隐含着不甘屈辱的恨意。

  “你觉得我是因为你敢顶撞我,我才要与你和离?”她居高临下立在他面前,冷声道。

  沈承自然知道是为什么,咬牙道:“那件事全是沈承的错,我已将仲嘉逐出府了,以后定一心一意待公主。”

  长宁公主眉头一挑,目光一扫,果然没有沈达的影子。

  “你将他送去哪里了?”

  “团州沈家,在二弟那里。”生怕长宁公主不满意,又急急道,“已交代二弟,让他抚养,以后再不敢来烦扰公主。”

  身后沈迟闻言暗自嗤笑,抚养二字足以见得沈承对沈达究竟有多娇惯。

  “府中又该如何对外人说?”如今可是京城都传遍了。

  幸亏沈承早已想好应对之策,连忙回:“便说他冒充我侯府血脉,挑拨我与公主的关系,已逐出侯府。”

  长宁公主面上嘲讽之色明显,“你可真有出息,连自己亲儿子都不敢问。”

  沈承哪里还顾得上颜面,硬着头皮诚恳道:“从此刻起,沈达已非侯府中人,不是公主的次子,也与我无关。沈承查人不请,甘愿受罚!”

  随即又觉得太冠冕堂皇了点,又低声加了一句:“于氏与沈达的事情是我对不住公主,现如今已悔改,求公主原谅。”

  长宁公主还未说话,身旁的沈迟却已看不惯他的作态,心里直犯恶心,转身对长宁公主道:“儿子去温习功课,便先告退了。”

  长宁公主微一颔首,目光瞬时已温柔下来,“去罢。”沈迟是迟早要崭露头角的人,即便天赋再好,也需给外人做个样子。

  待沈迟走后,她到底气不过,拿起荆条猛抽了几下,直抽得沈承痛呼出声来才罢休,扔下一句“以后好生自重”便进了屋。

  沈承忍着身上的疼痛,总算松了一口气。想到如今大约已出了京城的沈达,还是忍不住心痛起来。不管怎么说,毕竟是自己的亲骨肉,话说出来的那一刻到底还是难受得紧。

  不过能让沈达以后日子好过的前提便是现在先向长宁公主低下头。

  他勉强撑起身子,边往回挪边恨恨唾了一口,若能有出头之日,他定要将这些年受过的耻辱都让她还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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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明显沈迟回去并不是要温习什么功课。他前脚刚踏进院子,后脚管书也急匆匆地进来,对沈迟禀报道:“世子,晋州那边有动静了。”

  沈迟目光一凛,“说。”

  管书将晋州传来的信拿出来,“世子,原本说可能被晋王控制住的庆王找到了。隔了这么长时间,世子在晋州放的那几个人忽然有了消息,说在晋州城内看到了庆王的影子。”

  沈迟微微蹙眉。这么长时间晋州都一派平静,而刚刚平定叛乱的景明帝居然也没有怎么在意那个受尽了委屈的庆王。

  说来也是,庆王是先帝时期便封的藩王,算是皇叔了,但是这个庆王懦弱得很,除却每年规定的朝觐以及朝廷召令外在封地基本没有什么动静,从未听说过什么事逾距或者与其他藩王有矛盾什么的。

  而最多提到庆王的,便是他封地上流民较多。原本因地方偏远,朝廷一些政策可能顾及不到,然后庆王还一直疏于治理,便总要朝廷派出去人。

  先帝因为这件事已经斥责他过多次,却还是没什么长进,只说不会治理。他封地还是诸王之间较小的,景明帝登基后庆王封地内几乎一半的地方官都直接受中央管辖了。

  或许正是因为不起眼,在晋王事了了以后,景明帝收到他已回封地的消息,只下了一道旨意安慰了这位皇叔,又赐了一些东西便不再管他,让这场叛乱中本应处于重要地位的庆王并没有在人前留多少印象。

  而当时已经说回了封地的庆王,如今又为何出现在晋州?

  沈迟面有疑色,“可查到其他的了?”

  “并未,仅仅是知晓庆王在晋州出现过。”

  “何地?”

  “原晋王府附近的十里巷,”管书顿了顿,继续道,“还有一件事……晋王府被烧了,而庆王出现的时间与晋王府失火时间恰好吻合。”

  沈迟有些犹豫,庆王就这么恨晋王?还特意回去烧了个王府?不过话若说回来,庆王原本军队便不多,此次平叛将许多军队都收回了中央,庆王难免会心生不满。一个藩王若没了军队,可就危险了。

  “世子,百越那边,听说倒是安静下来了,七岁的百越王在大齐使臣的协助下已重整朝纲。”

  沈迟对此倒是不怎么感兴趣。

  默了默又问:“江府那些人已经撤完了么?”

  管书一怔,随即答道:“已经撤完了。只是……世子,容属下冒昧问一句,江府您不是一向看得最严吗?怎么忽然就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