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古代言情>怀璧传>第96章 疯魔

  江怀璧皱了皱眉却并不理他, 然而眨眼间沈迟已经追了上来, 满面喜色。

  江怀璧现在心里可并不轻松, 看到他这幅样子愈加不想理他。以前好歹见面还问一句, 现在是一句话也不想说。

  沈迟看她脸色刚张开的嘴又闭住了。很明显心情不好的她听了他又在暗中监督她肯定会更恼了, 说不定两人直接就打起来了。

  这个时候, 他可不想和她动手。

  略一思忖还是轻叹一声, 策马扬鞭,一路跟在她后面。

  快到江府他还是谨慎的地没跟上去, 暗中看着江怀璧和江耀庭父子俩连告别都是规规矩矩的。心中暗叹,他每次出门一向好强的母亲都要端着身份眼眶微红, 每次出个门都儿女情长多些。

  不过这次也是,江怀璧再去晋州可不是像上一次那样轻轻松松去了。但即便是那样, 上次她也受了那样重的伤。这一次……要凶险得多。

  归矣与他说的是晋王以沅州江家威胁,江怀璧此去……晋王那个锱铢必较的说不定铁了心要为丁瑁报个仇。

  可江怀璧他不是平时脑子最管用么, 怎么就非去不可呢。他可不信能给他出母亲与景明帝,晋王那个主意的她,能穷途末路到这班境地。

  进宫……难道是景明帝又对她下了什么旨意?上一次书信的事情她已经卷进去了。

  唉……江怀璧她整天都摊上的是什么事啊。

  沈迟一直跟在江怀璧后面,也不上前也不退后,不远不近地跟着。江怀璧没心思和他说话, 只是一直走到快出京城的时候,她发现沈迟还没有走, 于是停了下来。

  不远的沈迟愣了一下也停了下来,接下来便明白她要做什么,还是加快了速度跟上去。

  江怀璧问他:“你究竟要做什么?”

  沈迟头一回和她说话没有半分戏谑之意, 一本正经。

  “我要去晋州。”

  江怀璧微怔,不解:“这个时候,你去晋州做什么?”

  沈迟反问:“那你去做什么?”

  江怀璧转身,缰绳一紧,淡淡道:“陛下旨意。”

  沈迟心道果然如此。

  他自然而然跟上去,尽可能和她并排,好奇问道:“陛下给了你什么旨意?”

  “密旨。”

  沈迟:“……”这还真的防他防这么严?

  “唉,你不愿说算了。至于我去晋州……我母亲听了你的建议,说让我去晋州送信,顺便查看晋王手里还握着什么把柄。这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将永嘉侯府牵连进去了。”

  江怀璧微怔,手下也微松了松:“送信若你出面怕是不大妥。晋王要真要发疯,以你的身份做个人质正合适。”

  沈迟轻笑:“我肯定不能出面,要不然还怎么查?我在暗处就行。嗯……这样的话,若你真有什么危险,我还能杀他个措手不及。”

  景明帝给她的旨意定然不是那么简单的,想着与晋王正面冲突是免不了的。且她还要顾及着沅州那边,想着都忙的焦头烂额,心里还要承受巨大的压力。

  左右他去都去了,兴许还能帮得上什么忙呢。

  知道都瞒不过她,沈迟还是先老实交代了:“那个……听说沅州江家那边也出了事?”

  他斟酌着用词,但能听谁说?只是不想讲“我其实在你家放了探子”,未免太难听。

  江怀璧不发一语。这消息她有意无意地放出去一些,但是沈迟得到消息就这么快?

  “我去晋州便隐身了,你可以放心去沅州,晋州这边交给我就行。左右我也是要在这边查的,可以先给你探探情况。”

  “你的目的是什么?”江怀璧疑惑。

  沈迟轻嗤一声,“你不要把所有人都想得和你一样,无论什么事都和商人买卖一样,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把得失算得那么清楚。也就你天天干这些事。我上次不是说咱们是兄弟了么?就当帮你喽!”

  “多谢。”江怀璧头也不回。

  沈迟心中蓦然升起一种喜悦感。

  “不必。”江怀璧又道。

  那还没来得及涌满的欢喜又被浇了一头的冷水。这为什么要拒绝呢?轻松一点不好么。

  唉,算了,还是先走到晋州再说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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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一路倒也安安稳稳并无波澜,且说京城。周太后于宫中接见周蒙,已有些日子没有好好说话的两人此时却俨然像个陌生人。

  周太后坐在上首,并无半分外界传闻的病容憔悴,反倒是神采奕奕,气势逼人。多年在宫中养尊处优的周太后一眉一眼间皆是威势,自然,在朝堂上掌控多年的周蒙也不见丝毫下风。

  不过君臣之间毕竟还是有别的。

  殿内习惯性仅仅留着周太后的贴身宫女,那两人是周太后的心腹。周蒙蹙了蹙眉也没说什么。

  “兄长最近怎么这样沉不住气?你知道外面都是怎么议论周家的么?连皇后在后宫都要被人议论指摘。”

  周蒙素来都是平淡的语气,“还望太后娘娘明示,什么叫沉不住气?”

  周太后有些不可置信,便是如这样一个说话都没有半分脾气,在朝中都是能周旋就不正面对抗的人,是怎么逼得外界传闻是那样的?专断,横暴……这样的词是怎么用到他身上的?

  便如现在,他也看不出周蒙任何以权势压人的样子。

  可是她自己到底也是身处后宫,前朝难免消息不灵通。又没有什么证据,底气不太足。

  “……那兄长且说说明渊的事情吧,这总该不会是谣传。”

  周蒙不答反问:“难道太后就忍心看明渊一辈子毁在颍下?”

  周太后皱眉:“可兄长做的也太明显了……”

  “谁说是我做的,我从头到尾可是都没承认过那是我做的。”

  周太后愣住,“外面传的沸沸扬扬,还能传错了?那还有这些日子兄长在御前呢,哀家听说你可是威风得很,陛下都对你另眼相待,阁中其他人都快成摆设了。”

  “若臣说一切都是陛下安排,太后您信吗?”周蒙抬头。

  还没等周太后说话,周蒙顿了顿又道:“他秦氏皇族要我周家亡,我一个人如何救得了?”

  语罢周蒙忽然从椅子上站起来,一步一步朝着周太后走去。

  身旁的宫女觉得事情不妙,躬下身子刚要询问,便听得周太后吩咐她们出去。二人行礼退下,殿中便只剩下兄妹二人。

  周蒙也不知是年岁大了不灵便还是故意放慢脚步,他每一步都走得沉重,目光却依旧平平淡淡。

  终于行至周太后身旁,才弯下身子轻声道:“阿梧……你可知道先帝生前给陛下留了一道什么诏书么?”

  周太后浑身一震。

  诏书……不是遗诏。先帝当年那道一直压在身边却并未颁布的诏书,至死都未曾有人知晓。

  周太后却是在先帝死后发现的,上面涉及皇位继承,以及朝中可用大臣名单,首要便提到了周家,然而对周家却与别家皆不同,若按诏书,周家绝对不会是今日这般盛景。

  这事便只有周太后自己才知道的。她将那道诏书早都已经烧成了灰烬,周蒙怎么会知道!

  “太后可还记得那诏书说太子……究竟是谁?”周蒙的声音很平和,却如娓娓魔音,令人惊颤。

  周太后强忍着心里的波涛骇浪,但面色已经变了,又惊又疑。

  “兄长,陛下是哀家嫡出,皇位定然是他的。”

  “陛下究竟是不是嫡出,太后自己心里最清楚……”

  “兄长!”周太后忽然厉声打断他,猛一拍旁边的桌案,茶水一颤洒了一桌,叮叮当当的声音在殿中显得十分突兀。

  周太后几乎咬牙切齿,面目狰狞,“皇家玉牒上写着陛下是正宫嫡出,先帝也以他嫡出才封的东宫太子之位,天下人都承认的事,兄长凭什么敢质疑?”

  周蒙道:“凭我知道这件事,凭我受先帝知遇之恩,凭我如今是内阁首辅,凭后宫不能干政!”

  “兄长,你……”周太后声音忽然就软了下来,无力地垂下头,低声祈求,“我们都是周家人,我们都姓周……如今陛下不是很好吗?我是他生母,他不会动周家的……那道诏书现在已经被烧毁了,我们就当它不存在好么?”

  周蒙冷笑:“阿梧你太天真了,你觉得陛下他会给周家多长时间,这段时间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陛下在欲擒故纵。”

  “那兄长你还……”

  “陛下不疯魔,周家如何活?”

  先帝等了那么长时间,景明帝又等了那么长时间,如今鱼已上钩,又如何甘心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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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沈二人速度还算快,一路上竟也没有什么不轨之人拦路。快到晋王封地时沈迟便已换了行装,虽与江怀璧同行,却是整天都不见人影。

  到了晋州以后沈迟的打算是自己先派人将信送去,这其中江怀璧先去沅州便可。然而江怀璧一进晋州便已有晋王的人前来拦住了去路,道晋王有请,刚进城的阵势就像要将人唬住。

  江怀璧心中沉了沉,暗道若从晋王这一关过不去大概到不了沅州就要撕开脸了。

  当初只是在京城听说晋州因晋王的缘故已经有了变化,今日一看果然大为不同。

  任何处有守兵的地方都加重了守卫,看着新面孔还不少。

  晋王竟也没为难他,着人将她一路带到晋王府,晋王甚至自己连面都没有出,她人直接被塞到了青古斋。

  带她来的侍卫恶狠狠威胁:“若丁先生有什么三长两短,殿下一定会让你不得好死。”

  江怀璧不以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