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玉琢坐病床边上看手机,看得自己脸热,不好意思继续瞧,却又忍不住一直扒拉屏幕。

  “顾玉琢,你是来看你三叔的还是来抠手机的?”顾子瑶照着他脑门给了一巴掌,“看啥呢你,小脸黑里透红,三分娇羞五分激动的,看男朋友吗?”

  他姐很八卦地嘶嘶笑,手里剥一个橘子,打趣地看他。

  一句男朋友,把黑崽手机差点儿吓掉,他仰脸看顾子瑶圆圆的脸:“姐,你不要造谣。”

  “什么叫造谣呢——那么长一句话,就敏感那三个字。来说说,男朋友是谁啊?”顾子瑶捏他被烘热的脸蛋,“哎呦,我们小傻子还是这么傻,真可爱。”

  “啊,你好烦啊,我走了。”顾玉琢受不了他姐了,转身就跑。别看这位女士盘靓条顺,乍一瞧是女神,实际就是一个女精神病,从小以折磨他为乐,是堪比童年阴影般的存在。

  “怎么说两句就害羞了呢。”顾子瑶倚着门框冲他逃窜的背影笑了声,“下午别过来了,忙你的吧,三叔这儿有我。”

  顾玉琢把帽子口罩一捂,下楼了。

  走到一层玻璃门前,瞥见外面一辆眼熟的深蓝色轿车里探出一只镜头——感谢医院一人一张探视票的严格管理,没把这几个货放进来。

  他压低帽檐,掉头就走,拿手机联系袁茂,让他和司机到西门外的小胡同里等。

  爬楼梯回到二层,他从连廊往门诊走。大中午,门诊的大夫都休息了,往来的病号和家属也不多。

  大伙都是来看病的,即便有人觉得他眼熟,也是匆匆一瞥便过去了,谁也没那闲心追上去问你是不是某某某。

  也是巧,他刚劳烦保安把连廊的门刷开,迎头就碰上了俩熟人——骆岑和吴妙莉。

  吴妙莉低着头,脸色不怎么好,一时也没认出顾玉琢来。倒是骆岑一眼扫过就知道是他,看来真应了那句话——化成灰我也认识你。

  骆岑很快别开眼,只当是看见了一根廊柱。他侧身让吴妙莉先过,半点没有和顾玉琢打招呼的意思。

  黑崽暗自“呿”一声,不打就不打呗,谁稀罕理你。

  只是看情况多少涉及吴女士隐私,热情似火地和她问好也不合时宜。

  他抿抿嘴,没吱声,让开一步,叫他们先走了。

  走远,骆岑回望一眼,却看不见顾玉琢的影了。

  还真潇洒,他不无讽刺地想。

  袁茂在胡同里接上了顾玉琢。

  车门一关,这货就伸头过来八卦:“网上爆料看了吗?”手机往他脸前面一竖,“看这牙印,多整齐——我们的崽,怎么能是狗呢。”

  袁茂翻出来的就是顾玉琢方才在病房里看的微博。

  也不知道是谁漏出去的,反正是个小号,看照片拍摄角度,爆料人就在影棚里。

  ——特别清楚的两排牙印,陆哥说了,是刚养的小狗饿极了给啃了一口。[图片]

  -真的吗?我不信[doge]

  -刚才咬自己了一口,人牙,没跑。

  -四舍五入就是恋爱实锤了吧。

  -别老恋爱恋爱的行不行,万一川儿就是自己啃的呢。

  -他是种丧尸病毒了是怎么,上嘴就啃?

  -我猜是涩涩的时候……

  -也不知道是嗑的谁,反正我嗑到了。

  -“刚养的小狗”姐妹们请细品。

  -那肯定不是骆竹马了呗。

  -请问是黑皮狗吗?

  -卧槽,黑皮狗是什么登西。

  -别这样,我们琢也不是多黑[害羞]

  顾玉琢瘫在椅背上,眼皮耷着,“你前几天不还说敢爆锤你就死给我看么?”

  “我想开了,好死不如赖活着。”袁茂一副真正破罐破摔的样,“人不能太钻牛角尖——诶,你手机响了,微信。”

  他递过来,顾玉琢接了一看,竟然是骆岑。

  稀客啊。

  骆:方才抱歉,陪着长辈不方便打招呼。

  你爷:没事。

  骆:怎么来医院了,是身体不舒服?

  你爷:我叔住院了。

  骆:需要帮忙吗?我有朋友刚好在这上班。

  朋友?

  黑崽又“呿”一声,八成说的是江山岳。

  你们仨一起开裆裤的情分呗。

  你爷:不用,多谢。

  骆:碰见我的事就别跟南川提了……本来不该说的,但你们俩这关系,我瞒着不合适。

  骆:刚才那是南川的母亲。

  顾玉琢对着那两行字看了片刻,车一晃,有点恶心。

  他给骆岑打了一个“行”字,然后又删了,憋着晕车的恶心劲儿,改成:为什么不能提?

  对面的骆岑像没料到他能有这一问,半天也没回。

  顾玉琢原本也没指望他能吐出什么“象牙”来,等车到了电视台,他把手机塞给袁茂,哼着歌奔化妆间去了。

  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骆岑的话是叫人不得劲,一不小心就要顺着它去琢磨,一旦想多了,那就崴坑里了。

  聪明崽一般不干蠢事。

  顾玉琢这一趟录的综艺里有个靠大力出奇迹的游戏。规则是几个嘉宾分成两队之后分别由威亚吊着从六米处飞下,控制“飞翔”按钮的队友被蒙上了眼,摁停全凭第六感,在停下那一刻,哪队距地面高度近而又不接触地面的,算赢。

  一场与技术毫无关系的“竞技”获得了现场观众热烈的掌声。

  ——他们这一群人,让人类能达成的奇形怪状又登上了一个新台阶。

  每当一个队友被捆上威亚,余下的地面人员就开始五官乱飞,连眉毛都恨不得窜上去助一臂之力。当蒙眼队友按下停止键,吊在半空那位就要用尽一切方法使自己马上着地的腿缩上去一些,同时又不能缩得太多,这个分寸的掌握让人大汗淋漓,如同叫糙汉绣花。

  但蒙眼队友也不是次次准,有时候摁得晚了,就能看见一枚活人仿佛被发射的流星,一点儿刹车都不带地坠在垫子上,摔个七荤八素。

  顾玉琢吊威亚上给发射了三回,两回直接脸着地,一回堪堪悬在垫子前,脚尖稍一晃就能碰着地。

  他悄悄往上缩了缩,本就被扯着的“小朋友”在这一缩之后直接去了破碎的边缘,黑崽两眼含泪,在工作人员把他解下来之后险些当场拜年。

  忍着淡淡(蛋蛋)的忧伤,收工之后他摆了个扶本宫起驾的贱样,叫来了他的小圆子。

  袁茂搭住黑妃的手,说走吧娘娘,皇上的宾利已经到楼下了。

  黑崽立马精神了,问陆老师来了?

  袁茂说,不但来了,还带了两盆小龙虾,他那几百万的车里,全是辣油味儿。你们恋爱的人太可怕了,视金钱如羊屎蛋。

  顾玉琢内心欢呼着下了楼,电梯上,打开手机看消息。

  除了陆南川问他吃什么口味小龙虾之外,还有骆岑发来的回复。

  骆:他家里的事。既然他没说,那大概暂时是不方便让你知道。等他想让你知道的时候,自然会说。

  他被塞了满眼的“知道”,像绕口令,又像方块字形的小刺,扎进了他的雀跃里。

  小龙虾都显得没那么香了。

  真烦人。

  陆南川现在大摇大摆的状态搞出了一种身正不怕影子斜的气氛,让狗仔都不好意思跟着他使劲拍了。

  ——就算是同性恋,又能怎么着。

  狗仔一路跟随,看他龙虾店里盯着打包外卖,不紧不慢来了电视台,一等就是一个半小时,直让人赞叹这感天动地兄弟情。终于,小老弟出来了,这位噘着嘴的流量老大不乐意地开门上车,把恃宠而骄四个字顶在了脑门上。

  啃着面包的狗仔放声高歌——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路灯的光在交错,映在顾玉琢不高兴的脸上。

  陆南川对他的情绪一向把控精确,余光里瞥见耷拉的嘴角,也没立刻就哄他。俩人就这么不言不语地回到公寓,各忙活各的,然后重聚厨房,把小龙虾回锅。

  伴着抽油烟机的嗡声,黑崽在辣油的香气里问:“陆老师,你是不是有啥事忘了跟我说?”

  ——我在给你机会哦,你不要不珍惜。

  陆南川顺着他这话往前捋了两三天,细细地思量了,也没从自己身上找出毛病来,于是自信道:“没有。”一顿,又道,“你不要捕风捉影。”

  黑崽眼一眯,好家伙,不但瞒着我,并且还怪我不讲理。等着,看我把你小龙虾吃光,让你对着壳望洋兴叹。

  但是恋爱嘛,总不好太小心眼了……当然,也可以小,但不能小到表面上来。

  顾玉琢在内心叮嘱自己,便冷不冷热不热地和陆南川把这顿消夜吃完了。

  两盆虾,顾玉琢独自干了一又四分之三盆,去洗澡时候感觉让热水一蒸,龙虾们整个在肚子里都发起来了,让他在浴缸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正难受着,陆南川进来了。

  黑崽立马指着他,说你不要耍流氓哦,我会叫的。

  陆南川手里拿着健胃消食片和水,说我是来救你的。

  给他吃了酸酸的药片,又给揉肚子,然后见他身上让威亚给勒得肿了两道,尤其是不可言说的部位。

  手指稍微碰一碰,他就吆喝着疼。

  谁的崽谁难受。

  洗完澡,陆南川给上了药膏,用薄被把黑崽一裹,手指拨着他头发毛,把他哄睡了。

  眼皮打架,意识朦胧,睡着前,顾玉琢想:哦,别以为献殷勤我就会原谅你了,我也是很有脾气的知道吧,不会轻易地妥协。

  于是,一周后的金兰奖典礼结束,他趁着陆南川去外地,玩了个大的。

  作者有话说:

  甜文,不虐,只有傻子出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