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空青站在会议室的上首。
他的下颚线条冷峻, 眼神深抑冰冷。当铅灰色衬衫包裹的腰半抵着桌，双腿交叠站立时。
他的脸孔一半在正常光线下，另一半晦暗不明, 还在盯着一块连接国内最大卫星的全城追踪地图。
全公司刚结束了一场周一晨会, 现在只剩下他和刘峥还没走。
他是个工作狂，谁都知道。
这周末，大伙再度见识到了陈空青不正常的加班强度和排除万难的领导能力。
CKQ身为高级天才的编程技术，绝佳的脑速知识和对其他人的导向性, 也如漆黑长夜里的一颗启明星，稳定四方乱象。
“左边的跟踪日志停一下。”
陈空青指了下屏幕。
“嗯。”
战神闻声应下，照老板的指示停下了画面。无数个银黑色小方格漂浮在半空, 在右下角跳动着地名, 域名和时间。
这些镜头中的场景有市区, 交通干道, 公园, 连接的是D厂的玫瑰电子路, 平日不仅有监督行人文明的用处, 还能寻找人口失踪者。
此刻, 在不同地区的监控中，分布着一张张用AI算法模拟的女人面孔。
她们从黄红色染发到穿着年纪均大相径庭, 共同罗列在一起，如同一场诡谲危险的人脸数独游戏。
经过地毯式的网络搜索, 人脸算法的精密比对后, 她们被选中, 也是和当事人刘小洁存在66-93％的相似处。
可遗憾的是, 刘小洁不是这些人之一。
“不是她。”
这个答案, 令二人沉默, 饶是算法强大，CKQ能用大脑，眼睛辨认十几万个不同的点，面，线，刘小洁为了性命，还是不信任何一方，她消失了。
这时，陈空青听刘峥说：
“发布会过后，我去了刘小洁常去的所有消费场所，但她的歌单，购物车，app浏览记录从这天终止。她办的寿司店卡，美甲卡，健身卡也没有用过。还有三天，就是她的生理期，如果她使用任何汇率正常的数字货币买计生用品，我们可能会找到她。”
“她有个表弟，是目前和她关系最密切的人，对方近期正在住院，但也没接到过通讯。”
“我怕她会有不测。安可也没她的消息。”
刘峥的意思很明显，陈空青更不怀疑员工的能力。两年了，现有的案子线索证明了，这位女HR是在A厂林如月事件中涉足最深的人之一。
证据就在于，陈空青前天终于把CAT修复好了。
过去的实验过程中，反图灵机的功能没得到进一步突破，他也没有交出全部底牌。
但这台名叫猫的AI在死亡现场的床底下被发现时早丢失了一行源代码，快照集成无法运行，AI目前也回答不了任何人的问题。
当你问它：How are you，它只会重复答应：I am fine。
可实际上，从女HR避之不及的态度来看，那一夜的通讯内容背后，刘小洁可能握有林如月交给她的特殊证据。
甚至有一个可能，只有她问Hou are you，才能开启cat问答的密码，惩罚凶手。
眼下，CAT在桌上走来走去。
它最后到底看到了凶案背后的何等真相，是个谜题。
陈空青：“盯着刘小洁的表弟，医院也是个人隐私会出问题的地方，一起发生在那里的非自然死亡，更不容易引发怀疑。”
刘峥：“这次还用AI换脸么。”
陈空青：“不，有空把反图灵机的分机终端发给每个人，一人一个，随身带好，大数据被半真空化，能让跟踪器失灵，马芳那边的员工也要给到。”
陈空青最后说。
“通知安可，尽全力找cat的下落，从今天开始，只要有人试图出手，随时等我消息。”
……
等了四五个小时，蒋连杰终于走进了有人的办公室。
他精心准备过，姿态和表情摆的很足，任凭这家公司的老板如何不想见自己，他都等在门口。
但等蒋总拎着早饭望见大门口多出来的海豹企鹅墙贴，他的脚步微微停下。
成年人看得出来其中的含义。
更别说，I讯的接班人近期给不少业内人士发了公关包，唯独跳过B厂。
小伙子表达占有欲的儿戏，蒋总不会放在眼里，但蒋连杰看到了一个正气笔直像条线的疏远身影。
如果不是剑神只是一个虚拟人物，这人的面孔正对应着游戏世界的月光如水照阑珊。
当陈主席翘腿，端坐在真皮椅上，他面无表情地撑住头，工作中的眼睛半眯着，一种成熟男性的魅力自发肤气度中油然而生。
剑神本人的超然气质早脱离了科技现代化的庸俗感，让门口的故人对他挪不开眼睛。
他们相识于大学时代。
蒋连杰曾经还一度觉得二十岁的陈空青是他见过最土的人。
他从来固执，倔强，会穿最寒酸便宜的衬衫长裤来公司，每天只吃一份十五块的盒饭，外在见识和消费欲望低到了极致。
直到毕业，寒门出身的天才不善修饰自己。
当年的陈主席明明有张勾引人的脸，却无趣，冷淡，哪里都摸不得碰不得。
这也是蒋维当年对陈空青有念头，还有所保留的原因。
想征服这个人，比登天还难。或许追求陈空青，会带来快/感，但真用办法弄到了床上，陈空青也不会低头，还会再也不看你一眼。
所以，和陈空青这种人谈感情只会伤自尊。因为你爱他爱的要死，他全程没反应，还会冷冰冰看你为他神魂颠倒，爱他比爱任何人都要费劲。
但这个人无情是真的，却宁可拒绝金钱，待遇，被一点友情打动，和自己共同打下天下。
可单纯如他不知道，蒋维没把他当成一个阶级的人。
高山流水是蒋总说的故事。
和他对待投资人们的种种心计毫无区别。
这点被拆穿时，陈空青第一次一句话也没说，直接离开了他。
那天，B厂决定停运梦江湖。
如今，这个人还是自尊心强，拒绝性/爱，保持对外界诱惑的自持。但他沉淀历练后的身体魅力也成了性感麻痹的毒药，透出引人沉沦的瘾。
蒋总有了想要失而复得，可望不可即的心。
他想陈空青和自己回到那种二人打拼事业的阶段，现在的陈空青，就是自己想要的那种伴侣。
……
相比起蒋总的想法，陈主席从刚才起，余光一直集中在工作机上。
右下角，一个海豹头像的人在周末时给他发了通讯。
【海豹精】：
[请假条]
尊敬的用户：
你好，由于学校周末封闭集训，您的AI需要请一周的假，在脱离您使用范围的过程中，我会兼顾好我国大学生实习和学习的时间配比，训练地点会在新希望地铁站附近。
请假条一经通过后，AI将补偿您鱼香肉丝＋烤鸭＋肯德基全家桶的神秘三重套餐。
望您批准。
——miss
当时人在公司加班，陈主席一看肯定是准了。
针对实习生的特殊许诺，他师哥完全没想多。
可谁料，陈主席才答应，白海豹发来一张传说中的神秘三重‘套餐’之一——某十八岁花美男在脸上用签字写了CKQ专属ID的自拍。
他在银发的头顶举了一个小企鹅玩具。
企鹅毛绒绒。
少年在歪头比心。
这耍帅的一幕，对比白英一身Q大赞助商队服被酷酷地拉到鼻子上方，某人会卖萌的蓝眼睛里满是恋爱的粉红气息。
“这就是鱼香肉丝么。”
陈主席说着，他性冷淡的反应好像只觉得这张自拍很臭美。
他不知道，自己的师弟可是有着‘ACM第一脸蛋天才’的外号，光靠一张脸，卢生垣的亲儿子也足够完爆任何情敌。
对此，海豹精用美色勾引失败，也没放弃。
“小企鹅被放在我的腿上了，这就像小时候你抱着我打比赛的感觉一样，它被我保护在怀里呢。”
白少以前很少会自拍的。
今天会这么主动，他的小心思很简单。
白英想和自己师哥亲密一下，早日升级miss3的新脚本。
他当然知道陈空青日常出门永远是带着帽子的，除了西装，他只爱穿运动服，球鞋。
但他师哥如果能为他脱下西装，再双手托眼镜框直接摘下，缓慢抽出领带，释放了被领结打法拘束的脖颈，这也是他的梦想。
一想到，陈空青把黑色外套拉链拉下一点，双眼平视自己，漆黑如墨的发丝搭住冰冷的眼角，匀称光滑的脖颈肌肤面对上少年的主导。
再想到他宠爱且被动地接受自己，喜欢上这种事情而手臂不断下移，彻底享受一场夜晚的过激反应，这只豹的大脑更克服了害羞。
这位师弟进一步挑逗道，
“师哥，我想抱抱你。”
“师哥，我好爱好爱你。”
“师哥，我想要亲亲。”
放在以前，陈主席的个性从来不待见这种套路多的家伙。
陈主席冷静理性，也意味着他有话会说，有爱不装，他会答应，就是真的决定接受白英的追求了。
奈何，在他看来，师弟是单纯的乖宝宝，是需要被保护的白色幼崽。
就算白英的身高一米八八，自己是一米八六。
他们的身高差距很小。
白英那天在沙发上圈住自己，脱掉AI的马甲时，身材和气场上完全不弱，对方也比当师哥的在精神上小很多。
尤其，那些过去被非法监视隐私两年的习惯还在，陈空青直接回：
“等你到法定年龄再说，刚长大的人不要想东想西。”
“等不及，抱着自拍，亲你自己，miss3。”
就这样，满怀一腔少男心的白豹儿被他师哥敷衍了。
一个周末，陈主席把海豹精抛在了脑后。
他为了找到刘小洁的真正下落，解开cat两年前留下的算法谜题，完全忘掉了外面的世界。
过后，陈主席被自己的下属点破了这点。
宁工说：“管理员，三天了，不想miss么。”
邱工还通风报信起来：
“miss每天找我们所有人问你有没有按时吃饭下班和休息，他肯定想得到你的一个通讯。”
国内第一当时在忙。
他头也不抬。
为什么要想，周四还在。
但估计觉得这种说话口气存在着误会，陈主席又一本正经地规范了对师弟情感投入的合适态度。
“目前的现状，我只有时间担心他的安全问题，在乎一个人也不用每天见面。”
宁工：“小心幼崽跳反，最后伤人。”
邱工：“有些人小时候很听话，那是因为小孩子看大人，怎么看也是庞大的。他长大以后，目光着眼点也不一样了，那是捕猎的眼神。”
宁工：“海豹大了，得多哄，小动物很会吃醋。”
陈主席听出了言下之意。
来自群众们的建议，他会参考合适的意见。奈何，他的自我意识想去主动，也没找到关键点，他缺乏实践操作经验。
直至，周一，陈空青等到了蒋连杰的到访。
他起初并不想见。
最后，他想起版权，陈空青还是答应了。
等蒋总一进来，一看到办公室的凌乱程度，他猜陈空青肯定一宿没睡。
这人以前一忙，也不吃不喝，像个孤独缺爱的可怜少年，那种自我思考陷入死循环的大脑怕是早已积聚火气，下眼底满是烦躁不耐心的情绪感。
蒋总还知道，这人只要碰上烦心事，容易和他自己较劲，他挑了个好时机出现。
现在就是陈空青最需要他人理解自己内心的时刻。
可蒋总错了。
陈主席看见他，只说了一句话。
“有什么事。”
“我刚才在测试代码。如果是聊版权垄断的问题，找马芳。”
陈空青的低头接待很客气。
可就是二人不生气，不纠缠，让他们曾经的真挚情谊变得好像早已成了陌路人，一辈子再不可能似的。
仿佛，历经人世沧海，蒋维已成了陷入世俗经济的铜臭满身，对方才是如风如水，穿山抚海不知归去，不会对过去的人生再回头。
蒋总不信邪。
他相信万事总有对策。
他白山起家，今天就是来哄挚友的。
两年过去，只要双方放低姿态，他会把陈空青再抓在手里。他真的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
“阿青。”
蒋总露出了真心，唤出二人以前的称呼，他带着名表的腕骨搁在桌上，这个微妙的距离和陈空青的指尖很近。
“我们聊聊。”
“我上次不该拿什么蛋糕气你，还碰你最不喜欢的禁区。你是对的，是我做错事，该罚，我从来舍不得你离开我。”
“十五块的盒饭，普通人的烦恼，上下班的每天拥挤，你喜欢，我永远和你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剑神啊，这要是一篇晋江的师尊文，这段被那谁亲眼看到，你这个礼拜就不用上班了哈哈哈哈
不是卡章，但今天看到我，有没有很惊喜？
万一明天还有呢？（咦，这个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