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瞬间,乔斐以为自己听错了,只是木愣地看着时旭白,不敢说话。外面的烟花声很吵,可是客厅里很静,静到乔斐能听见自己脑海中五种不同的声音。
从来没有人和他说过喜欢他,乔斐也没有想过会有人喜欢他。
他还不知道自己值不值得被喜欢。
他不知道怎么回应时旭白,眼神乱瞟,最后只说了一句话:“我都……不够了解你。”
“你想要知道什么?”时旭白很有耐心,轻柔地牵着乔斐的手,靠在沙发上看着他。
乔斐认真地想了一下,还没有想出要问什么问题,时旭白就主动说:“我喜欢带着皮吃奇异果、喜欢吃生的栗子、喜欢吃枣夹核桃外面的枣。”
这跟乔斐想象的不太一样,他不满意这个回答,问时旭白:“怎么都是吃的?”他自己想出一个问题,问:“你喜欢什么颜色?”
这个问题把时旭白给逗乐了,笑着说:“宝贝,你问的这个好没创新啊。”
乔斐不依不饶,又问了一遍。
“黄昏。”时旭白看乔斐的眼神充满了认真。
“那不是个颜色。”
“不是吗?”
乔斐固执道:“我说不是就不是。”
“我还喜欢海边有着五种颜色的夕阳,最喜欢里面橙色的那一层。”时旭白温和的眼睛眯了起来,看上去有点像一只晒着太阳悠闲的猫。
乔斐总结了一下,最后的结论是时旭白喜欢橙色,终于满意了。
他跟时旭白说自己喜欢下雪天、喜欢小石子,也喜欢听着音乐自己一个人跳舞。
说来说去,最后时旭白问他的问题还是没有答案。
窗外的烟花换了一个品种,从鲜艳的彩色变成了水彩色,在身后白色的沙发上映出一层淡紫。
时旭白在看窗外,乔斐就趁着这个机会偷偷打量他的侧脸。他每次见到时旭白都觉得自己很幸运,在那个温暖的中午遇见他,接受了他送给自己的橘子,后面还有那么多相遇的机会。乔斐的世界不大,而在他的整个世界里,时旭白就是他见过最温柔的人、最好看的人。
他是被太阳光抚照过星球,表皮上带着让乔斐无法拒绝的温度。
“看够了没?”时旭白冷不丁出声,把正在愣神的乔斐吓了一跳。
时旭白嘴角带着一点似笑非笑的弧度,饶有兴趣地看着乔斐,“不看烟花看我干啥?我比烟花好看啊?”
你就是比烟花好看。
乔斐没说话,红着脸偏过头,不理时旭白。
他们在半夜十二点的时候接吻,像年轻初恋的小情侣一样对对方许下诺言。
“你有许愿的习惯吗宝贝?”夜里十二点多一点,时旭白轻声问乔斐。
乔斐认真地想了一下,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有时候在深夜睡不着觉的时候,他会对着何昊云家门口的锦鲤池子许愿。那池子就在他房间的窗户下面,打开窗就能看到。愿望成不成真乔斐也不知道,他只知道那锦鲤池子是他窗外的唯一风景。
这是乔斐两年来最快乐的一个晚上,许不许愿对于他来说都无所谓,他已经很知足了,做人不能太贪婪,否则没有好下场。
“许个新年愿望,宝贝。”时旭白指尖玩着乔斐细软的短发,声音很轻。
乔斐摇头:“你先许。”
时旭白根本不用想,直截了当地说:“那我许愿想要排一个芭蕾舞剧,不用别人编好的故事,我想自己写、自己编舞,全都自己干。”
他看了一眼乔斐,想到了什么,说:“要是你能当舞剧的主角就完美了。”
“那是不可能的,我当不了主角。”乔斐自然而然地否定。
时旭白静静看着他,换了个话题:“在剧院的那天晚上,你为什么会跳白天鹅的舞?”
他指的是乔斐在化妆间把自己灌醉的那天,乔斐一个人在舞台上跳的是濒临死亡的白天鹅,被恶魔夺走了深爱的王子而选择投崖殉情。
乔斐似乎不太想说,但是时旭白一直静静地等着,在他想要蜷起来的时候攥紧了他的手。
时旭白耐心等着这只小蜗牛伸出触角,他不会恶劣地用手指去戳他,只会静静地等着小蜗牛爬到自己手心里,小心地将他捧起来。
所以小蜗牛渐渐有了安全感,把他当成了自己安全的壳儿。
“我小时候以为白天鹅是男孩和女孩都能跳的。”乔斐半靠在时旭白身上,慢慢开口,他有些不好意思,声音很小。
他说小时候跳舞是隔着专业学院的门在外面学的,里面跳舞的都是女生,学的也都是女演员才会跳的舞剧片段。乔斐那时候不懂什么白天鹅、黑天鹅,和王子,只知道人家舞蹈房里面女生跳的舞是他唯一能学的,就只好不管一切,努力跟着她们跳舞。
直到现在,濒临死亡的白天鹅还是他最喜欢的芭蕾舞之一。
他说,王子会和白天鹅一起奔赴死亡,不管之后是地狱还是天堂,他们都会在一起,这就足够了。
而只要和爱的人在一起,地狱也其实并不叫地狱,那叫天堂。
时旭白默默听着,心里一抽一抽地疼,他把乔斐搂在自己身边,轻轻抚摸着他的胳膊:“该你许愿了,宝贝。”
不像时旭白,乔斐闭上眼睛想了很久,久到时旭白都忍不住好奇地戳他:“许了什么?”
乔斐睁开眼睛,躲开时旭白戳着他的手,笑得像一只小狐狸:“那不能告诉你,愿望说出去就不会成真了。”
“小东西。”
两个人有说不完的话,一直到凌晨两点还没有困意。
外面远处城市的灯火渐渐暗了下去,夜晚变得更黑了一点。
顶层公寓有一个很大的露台,能直接看到天空。乔斐不经意地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布满繁星的星空。
他小声吸了一口气,没等时旭白把他叫住,已经打开阳台门跑了出去,趴在栏杆上往外看。
现在能在城市看到星星很少见,灯光都太亮了,遮住了远处星辰微弱的亮光,也就是时旭白的住处靠近城外才能看清。
公寓楼层很高,又是在山坡上,乔斐甚至觉得自己伸手都能碰到天空的星星们。
时旭白跟在乔斐后面出来,从后面搂住他,和他一起仰头看天。
“好久都没有看到过星星了。”乔斐把小半个身子探出露台栏杆,眼睛都不带眨地往上看。
时旭白低头看乔斐,丑小鸭仰头看着天空,微微张着嘴,一动不动地待在时旭白怀里,静得像一尊雕像。
怀里的男孩很放松,头顶的软发被微风吹乱了一点,几缕发丝垂到额前。
漫天繁星,可他却在看他。
月光洒了下来,正好照在了阳台上。
凌晨的夜晚很美,而时旭白脑海中唯一的想法就是乔斐正穿着月光,就像一件晚礼服那样穿着。
时旭白没忍住轻轻碰了一下乔斐的脸颊,用食指的关节扫过他下颚的轮廓。
他皮肤炽热滚烫,像一个人形火把。
时旭白觉得自己上辈子应该是只飞蛾。
他见过乔斐最狼狈、最不堪的样子,可是他还是喜欢,喜欢得心痒痒的。
“你认识那是什么星座吗?”乔斐趴在露台栏杆上指着远处最亮的几颗星星,“我只知道一个北斗星,还有大熊座和小熊座。”
乔斐开口说话才把时旭白从思绪中拉出来。他愣了一下,恢复了平时笑眯眯的样子。
“知道啊。”时旭白故意把语气拉长,吊着乔斐的性子。男孩看他的眼神瞬间充满了崇拜,拉着时旭白的袖子让他快说。
“那不是有大星星和小星星吗?”时旭白看着乔斐翻的白眼,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外面很冷,两人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很久才散去。
“该睡觉了,宝贝,否则明天变小熊猫了。”时旭白把乔斐搂在身边,怕他着凉,给他紧了紧外套。
“你家里有睡袋吗?”乔斐忽然想起来什么,猛地回头,差点没撞上时旭白的鼻梁。
时旭白被他这个问题吓了一跳:“天哪,宝贝你要干嘛?”
乔斐说他不想回卧室睡觉,他从来没有看见过这么美的天空,问时旭白能不能在外边看星星。露台太冷,不可能在外面待时间太久,时旭白温柔地拒绝了乔斐的请求。
可是回到了屋里,乔斐还是趴在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眼神中充满了留恋。
时旭白抱都抱不起他。
“我想在星星下面睡觉。”乔斐仰头对时旭白眨眼,从睫毛下面往上看他。
男孩儿很会撒娇,知道怎样能让一双圆眼显得无辜可怜。
拗不过他,时旭白就拿来了枕头和好几床被子,在客厅厚厚的地毯上打了个地铺,满足丑小鸭可爱的小心愿。
乔斐躺下后自然而然地钻进了时旭白怀里,将脑袋埋在他胸口处,听他的心跳声。
自己身边的人带着太阳光般的温暖,他是初春融化了积雪的暖阳。
在乔斐睡着之前,他听见时旭白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把星星们当成面包屑,跟着它们走,你会在太阳升起之前找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