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都市情感>三门>第146章 -落幕。

  醒来发现身上盖了一层薄被,轻羽绒,保暖又透气,我躲在黑暗里笑弯了眼。

  做了一分钟心里建设,我便等不及起身,叠好被子抱上了楼。

  家里还没人起床,我轻声踏上楼,旋开柏潜卧房紧闭的门锁,他果然还没醒。

  我抱着被子看了一会儿柏潜安静的睡颜,心里泛上一股酸意,真的瘦了好多。

  一个巴掌就能捧住的小脸,瘦到几乎要脱相了,却神奇地与镜头里重合,少年感十足。

  我忍不住往前走了两步,裤脚蹭到了柏潜床上掉下来的被角,心头一动。

  犹豫片刻,我果然把抱上来的被子放到柏潜床尾的沙发,自己坐到他床沿,缓缓俯下身,呼吸一重,吻住思念已久的唇。

  双唇一路向下,蹭过他脆弱的脖颈,咬开细小而无防备的睡衣纽扣,看到一抹触目惊心的白。

  柏潜许是又很久没出门,肌肤的颜色勾得人眼神欲火难耐。

  特别是,我突然发现,他脖子上还乖乖戴着我们的定情信物。

  碧玺项链藏在衣服里面,在金色与碧色的辉映下,他身上那抹白显得更为细腻了。

  我几乎移不开眼睛,最后顺应心意,虔诚地在碧玺中央落下一个吻,又假装不知道似的轻浮地用嘴角蹭了蹭链条下面的皮肤。

  柏潜接近心脏的位置有瞬间明显的起伏,接着耳后就传来他刚醒时懒散而勾人的嗓音:“够了没?”

  我恍然惊醒,愣愣地盯着他微动的嘴角,最后索性妥协,耍赖似的抱住他的腰,在他颈间嗅了嗅,“没够。我好想你。”

  “我看是没想。”柏潜凉凉地回道,“害我等了那么久。”

  闻言我表情一怔,翻身起来瞪着眼睛问他:“你刚才说什么?”

  柏潜马上变脸,推搡着我,不耐烦道:“我叫你起开,压到我了。”

  好不容易抓到了他的漏洞,我怎么可能就这样放过他。

  我又重新压了下去,把柏潜严严实实抱在怀里,实际上为了不真的压得他难受,还撑了一条手臂在他枕头边,只是脑袋蹭着柏潜裸露的胸口黏糊。

  “我不。”我不由分说就发作起来,把柏潜的衣襟又蹭开一些。

  结果无意间,眉骨不小心就碰到了他胸前脆弱的两枚红食。

  几乎在瞬间,我就听到了柏潜情动的一声闷哼。

  我略抬起眼皮,艳红的两点在我眼底放大。刚才还和柏潜争论什么,我已经记不清了,那些声音正逐渐远去。

  柏潜害臊地用两条腿踢了踢我,我呆愣地让了让,然后把他拉衣服的全程看在了眼里。

  拉上衣服后他脸色立刻变得严肃起来,我以为他是羞的,没想到是真的气,“你再不老实,还占我便宜的话,当着柏庭的面我也会赶你走。”

  柏潜从床上起身,拨开被子往下走,我伸手拉住他,柏潜甩了甩,“松开,不要拉拉扯扯的。”

  “我不。”他不让我牵手,我就改成用树袋熊的姿势从后抱住他,故意压低尾音委屈地想博他同情,我说:“你明明还戴着我送的项链。”

  结果适得其反,柏潜把手伸进领口,摘下来项链就揣我外套口袋,沉下声道:“满意了吗?”

  我不吭声,他往前走两步,我跟两步,烦得他隐隐有发怒的征兆。

  我不当回事,继续撇下嘴角哄他:“你昨晚还偷偷给我盖了被子,你以为我不知道是你啊。”我扳过柏潜的肩膀,打算把他视线往床尾带。

  说这话时,我是有些得意的。

  这么多日子不见,想到他一直沉住气在老家等我,我就很难不觉得满足。

  可哪想这个时候了,柏潜还一个劲儿的回避,推开我就往门外走。这反应和我预期的太不一样了,我下意识追着他,心里莫名开始恐慌,嘴里什么好听的话都说给他听:“好好好,我正经和你道个歉,我错了,我离不开你,我不想要分开来静静了。我们不闹了行不行,柏潜……”

  我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但这些话就是轻易就说出来了。可能分开的日子,这些话已经在我心里说过很多遍了。

  可是我的话还没说完,柏潜就已经扭开卧室门出去了。

  他与穿着睡衣站在门口的柏庭撞个正着。柏庭原本是很开心抱着他手臂晃:“哎呀,爹地,早餐我想吃……”然而一抬头嘴边的话生生拐了个弯,“爹地,你怎么哭了?”

  柏庭的话就像一记闷锤打在我心坎上,我身形一顿,刮心搜肺去回想刚才是哪句话惹柏潜伤心了,我记得柏潜是不太爱哭的人。

  我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柏庭略过柏潜的胸口,与他们身后的我对上视线,小姑娘出奇得成熟,她问:“你和竟容叔叔还没和好吗?”

  柏潜明明被问住了,却还是想了个借口搪塞,“我是被灰尘迷了眼睛,看来今天要大扫除了。”

  柏庭的视线在我和柏潜之间来回扫了两遍,最后不知道是不是被哄住了,竟然满口答应要给亲爹做打扫的帮工。

  一个早餐过去,我都没有想明白柏潜为什么哭。

  为了哄他开心,我搭梯子帮忙把上下两层的墙面都刷了一遍,他没有拒绝,却也没有陪我说一句话。

  这一天乔羽鸿没有来,屋里的声音仅局限于他们父女俩。柏庭虽会理我,但有柏潜在身边,小女孩眼里看不到其他人。她好像整副神经都长给了柏潜,眼底的依赖与心口的爱意毫无保留给了父亲。

  她十三岁,这个年纪的女孩不应当还能与父亲保持这样无话不谈的关系。明明很不正常,我却没有发现。

  我没有深究过原因,只当作是孩子太缺爱了。我纵容她,甚至给了她我所能想到的全部关怀。

  我完全没有想到,原来我给错了对象。

  我在珠海呆了三天。第一晚在客厅凑合,第二晚赖在柏潜床上不走,他没赶我,我厚着脸皮抱着他睡了一夜。夜里耳边的呼吸沉沉,半梦半醒间,我好像也被一双手抱住。第三天晚上,我把《罪臣》的片源投影到了墙上。设备连接不上播放器,我们来回看了一整夜的默片。

  发白的墙皮演绎完一段很长很长的故事,掩藏在时光里的心潮被翻到人眼皮底下。我们听不到人人都觉得头皮发麻的主题曲,眼底交叠出冗长的打戏,凑近些仿佛还被韩九的拂尘吹进了眼眶。

  熬了一整夜的眼睛干涩顿痛,鼻间闻得的咸湿,分不出是谁的。总之最后我们吻在了一起。

  那种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来接吻的感觉,从这天到柏潜出事后很久,回味起来我仍旧像是笼在漫无边际的遗憾中无可自拔。

  很难过,我记得很难过。那天的吻,很热切,但很难过。我们都哭了。

  之后柏潜突然松口,同意报送材料冲奥奖,乔羽鸿再也没出现在我面前,再见面是我们都候在柏潜的急救室外。

  我们离开了珠海。柏潜带着两手都拎不完的礼物,和柏庭一起回了圣彼得堡过除夕。

  母亲在门口接到他时,眼底活跃着不该是这个年纪的欢喜,“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她说了两遍,也不嫌自己表现地太过熟络,又去厨房添了几个柏潜爱吃的菜。

  柏潜连喊了好几声“母亲不要忙碌”,还是消减不了主宅的热闹。

  除夕夜那天,柏潜跪在沙发上给母亲戴上了一对珍珠耳坠。他红着耳根郑重其事:“这是我在老家海边捡来自己磨的,不贵重,当时做样式的时候就怕母亲不喜欢,好在母亲戴起来还是雍雅非常,也算没白做了。”然后给父亲送了一块据说是非常难得的茶饼。到底是什么茶饼,我一直不知道,只记得父亲那晚呷了一口,开怀了好几天。父亲又没有世家的气度,一点茶末儿都没分给我。

  这一年是主宅里过得最有年味的一次除夕,也是柏潜人生里经历的最后一次春节。

  那时主宅上下都收到了他精心准备的礼物,只有我什么都没有。十二点的钟声敲响,我们各自回到卧室洗漱,我向柏潜讨要礼物,柏潜吐完最后一口漱口水,对着我犹豫了半晌,然后认真地说:“那我原谅你啦。”

  我记得很清楚,就是这六个字的礼物。是“啦”不是“了”,他说得很轻,很温柔,好像他从来没有生过我的气,闹了那么久别扭的人也不是他。

  我那时对这份礼物沾沾自喜,求之不得。

  次日,我们又回归成了往昔毫无芥蒂的模式。

  很甜蜜很甜蜜,以至于哄得我对周遭的一切,都没有了应有的警觉。

  2037年2月21日奥斯卡颁奖典礼,柏潜于民声所向之中以中国籍夺得这一届的奥斯卡最佳男主角。

  这一次,时隔十六年,我与他同台。在人声鼎沸之中,接过最佳导演、最佳编剧、最佳外语片三座奖杯,我站在他的身侧,泪如雨下,我说:“华语电影一直都有世界忽视的地方,就是它的生命力。中国人讲究传承,信任血脉,全球数亿的人口中,你总能听到一个中国人在呼吸。呼吸意味活着,就像华语电影,一直活跃在全球的各个媒介。你可以忽视它传播的文化一次,不可能忽视一辈子。华语电影,一直都有希望!”

  我的目光落在正对着舞台的几台转播屏,坚定而温柔:“比如我,就带着我的主角来了。”

  颁奖典礼结束之时,电影《罪臣》以大数据扫荡网络。一部斩获奥斯卡五大奖项的华语电影,在影坛封神二十年。

  二十年后,接过这一棒的人,同为改回中国国籍的连酌。

  仿佛为了印证我所说,华语电影的生命力,最终撑起连酌此生剩下的侘傺。

  纯子在拿到奥斯卡最佳女主角之后隐退,那晚光怪陆离的混乱,她妆容精致,衣裙华贵,却在一雪前耻时告诉我她得到这个奖其实并没有那么开心。

  “我失去了一个人,一个上天入地,也找不回的人。”

  我记得她说了这样一句似是而非的话就抱着外套走了,后来媒体再也没拍到过她。

  网络的痕迹比人的记忆还久远,我看过说她隐婚生子的野媒报道,也听过说她因为柏潜去世而抑郁寡欢,最终削发为尼的传言。

  真假我无力分辨,但如果这两个可信度最高的消息里面一定有一个是真的,那我希望是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