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都市情感>三门>第93章 -风波恶。

  知道郑鸢要回国那天,我去送了她。

  海岸线辽阔无垠,天空碧蓝如洗,气派的私家车在院门口等她,一路上郑鸢忙不迭接了好几个电话。眼看她真的毫无牵挂要离开了,我不死心地问她:“既然那么爱他,他也如你说的那般好,你怎么劝自己甘心拱手相让于我。”

  郑鸢捏着电话沉思了一会儿,回答我:“可能是因为,我一早就知道自己没有选择的权利吧。如果他是可以挽回的,我又怎么会让给你呢。”

  她着重点了一下那个“让”字,又说:“所以树竟容,你千万别觉得是赢了我。我郑鸢一生好强,只承认输给柏潜一人。”说完她又洒脱一笑,瞧着令人羡慕,可言语间的妥协更闻之心酸,“我嫁过爱情,最后臣服于生活,没人懂我的快活!”

  郑鸢回国第二天,柏恒也带着柏庭回纽约。

  我本以为柏庭那么黏柏潜会舍不得走,然而小公主很干脆地就跟着柏恒去收拾东西了。临走时笑眯眯地,可爱得让人想捏捏她的脸,“竟容叔叔,我爸爸就拜托你照顾啦,谢谢您!”

  我盯着她突然成熟起来的脸色,有些不适应,但最后还是当着柏恒的面应下了。

  柏恒来的这几天一直把我当空气,此时见我应下,眼波似乎有些犹豫,想说什么又没说,牵着柏庭的小手离开了我的视线。

  我是知道他想说什么的。但人与人之间的参差,注定无法做到真正的感同身受。

  从柏潜被找到,到今天,足足过了二十三天。我有二十三天没有没有近距离看过柏潜。最近的一次,还是隔了堵墙,耳朵贴在窗户背面。

  我隐约觉得柏潜知道我为什么生气。可他知道是一码事,不敢轻举妄动也是一码事。

  坏掉的碧玺链修好了,看不出来一丝修补的裂痕。可人心,裂开了,却永远都无法这么完美的合上。

  我手背上皲裂的皮肤,青肿的膝盖,一道道无法与柏潜身上相提并论的小伤,每看一眼都带我回那片雪原的绝望。

  我曾觉得他只要活着就行,可主治医师告诉我他身上的病灶有多么惊险后,我就后怕地想,怎么死的不是我呢?

  我向来对于柏潜有关的事不太宽容,恼极了时,非想着也要让他经历一次悲剧重演才能解心头之痛。

  柏潜老实本分休养了这么些天,还是只能躺在病床上生活不能自理,我看他睡得正沉,又生气了。

  因为目前还做不到自己解决生理需求,柏潜近来都在管控饮食,基本没吃下什么东西。

  我把装满鱼汤的保温桶轻轻放到一边,推了沙发坐到病床前,静待柏潜醒来。

  脸上的纱布已经拆了,露出外面的固定板夹主要是在左臂和两条小腿上。肩脊到腰腹的石膏还打着,单薄的腰身在这堆堆白色的绷带里显得格外惹人心疼。

  还好没有损坏内脏。不幸中的万幸。

  我伸手贴着柏潜脸上的胡渣摸了一圈,被固定脖梗的人呆呆板板地叹了口气:“等你碰我这一下,等得好苦啊。”

  柏潜睁开眼睛,清醒又迷惘地与我对视:“还没消气吗?”

  我低下头收回手,没有说话。

  “我不是故意的啊。”他有些急了,口水呛了一下猛烈地咳起来,我吓得什么都不管地上前想给他顺气,可手一拿起来,看着他身上缠得严严实实的纱布无从下手,又泄气地撒开了。

  柏潜用另一只没受伤的手握住我刚才拿起的手腕,眼底都是愧疚,他说:“我也不想出事的嘛。吓到你了对不对,原谅我吧,都几十天没来看我了,长教训了。别气了,我心疼。”

  我的眼泪莫名其妙地就砸到了他的手背上。我想我不是那么脆弱的人,这几十天里他反反复复的病情我都扛过来了,他的前妻女儿弟弟我都可以做到释怀,还有什么苦难坎坷心里会过不去的呢?

  可我就是背过身坐在他病床前掉了大半个下午的眼泪。

  我很生气很难过,心里有无数委屈和后怕可以诉之于口,来博他心疼心疼,可当真能做到的,就只是背过身把所有翻涌的情绪咽下。

  连掉眼泪,都羞耻于让他听见我喉咙里的哽咽。

  柏潜,我遇上你就是没救的。

  你怎么忍心这样让我难过呢?

  那天下午,他没说些好听话来哄我,也没使些什么法子让我别哭了。他只是在我眼泪难堪地糊了一脸时,缩下身子,把脑袋贴在我的后腰处,于沉默中告诉我他的存在。

  这种腻歪又依赖的感觉,让我一时断定不了,那天我和他到底谁更脆弱了。

  同一个表达灰色情绪的词,每个人都能演绎出不同的感觉。我爆发的泪眼,与柏潜沉默的靠近,究竟谁的心更痛一些呢?

  无人能评判。因为相爱再深,我终究不是他,他也不愿意做我。

  但这一天之后,我至少能平衡好自己,守在他身边,照顾他痊愈了。

  恢复期并不顺利,感染发炎的情况曾一周引起过两次高烧。柏潜很久都没有坐起来,虽然这个“久”,在医生看来也就过了两个月。

  云拂接过了柏潜的活儿,苦口婆心地安抚我,总说,“不要心急,检查结果一直都是正常就是好事,你总该相信柏潜。”

  “相信他什么?”我卷着苹果屑,一脸莫名地看了眼视频对面的云拂。

  柏潜每周的例行检查还没结束,心躁之余,我已经准备好一大盒水果拼盘等他回来犒赏他了。当然,如果他的身体有努力恢复的话。

  云拂嗤之以鼻:“你也就心里想想,他的状况要真恶化了,你还稀罕一盒水果?”

  “我是说,你要相信,柏潜为了你,也会努力好起来的。”

  我对着云拂脸上不走心的调笑摇了摇头,垂下眼皮,小心把水果刀插回果盘里。

  云拂正色道:“树竟容,你心里有事。”

  她让我措手不及,我的脸色僵了僵,敷衍地往窗外看了一眼,然后自己都不太确定地回答她:“没有吧,我就是没法像你一样盲目。”

  云拂的视线紧紧地缠在我身上,可能偶然良心大恸,不想她再为我操心,我抬脸给了她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可她咄咄逼人,我只得如实相告,“我心里总有种道不明的感觉,总觉得最后我是留不住柏潜的。”

  “你胡思乱想什么呢,你听我的,你就是被他出事吓到了,别的什么事都没有!”

  如云拂所愿,她说的胡思乱想最终没有熬过这个深秋,因为后来我就被另一起噩耗分走了全部心力。

  《没世无闻》于2032年10月18日在好莱坞上映。电影首映那天,柏潜刚拆下身上的石膏,我们约好一个礼拜后出院了就去电影院看《没世无闻》。

  电影上映后,我一直留意票房情况。这部广受期待的缉毒片,首映半小时,票房便攀登之势破1.06亿美元。首映场电影结束刚结束一天,铺天盖地的宣传冲出北美,对男主角演技交口称赞,多达44w的影评都断定柏潜会凭电影《没世无闻》在次年奥斯卡金像奖颁奖典礼斩获奥斯卡最佳男主角。

  然而柏潜31岁演技封神的资讯还在爆火,谁也没想到,《没世无闻》会在上映第三天,就收到责令下架的红头文件。

  举世震惊,2032年10月20日晚,缉毒电影《没世无闻》的总导演卡蒂安,以涉嫌贩卖毒品罪批准逮捕。

  而柏潜不但奥斯卡影帝梦破碎,还因为在电影《没世无闻》中以假乱真的表演,深陷吸毒丑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