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 Hilde·Frank)

  二月十号的第二天就是除夕,我已经订好了从上海到法兰克福的机票,这次春节没怎么精心准备,中国的朋友们都在和家人团圆,而和德国朋友们的聚会已经在短时间内有过两次了,除夕当天,我唯一的活动是和公司管理层一起吃午饭。

  又在街上买了一些东西,准备回家,想起了小的时候我在德国上中文课,老师告诉我们中国过春节要燃放炮竹,要吃饺子,要守岁……这些,是我长久以来对春节的幻象,后来到了中国,真正体验到城市里的春节,也经历了节日在它发源的国度里一年又一年的变化。

  天真的黑了,即便北京的夜晚每天绚烂璀璨,但除夕的灯光还是要更多更亮些,我把车停好,拎着东西上了楼。

  在电梯里遇见十楼邻居家的小男孩,大概十一二岁,他独自搬着中提琴,刚上完课回来,因为经常见面,所以算是认识,我问他:“过年还上课啊?”

  “教琴的老师是美国人,不过年。”

  孩子看上去十分不高兴,我对他说了“过年好”,他回复我一个腼腆的微笑,说:“过年好。”

  出了电梯,我的手机响起来了,是Charlotte,她说:“Frank,除夕过得还行么?要不要一起喝点酒?”

  “不喝了,我才从外面回家,买了点东西。”

  “家里一个人吗?”Charlotte问。

  我说:“是的,我现在感觉头很晕,可能是感冒了。”

  后面说了什么,我一个字都没记住,电子门锁的白光亮起来,致使我的视野被蒙上半透的薄膜。

  进了家门之后,感应灯没亮起来,窗帘也没关,窗外的光线正洒在客厅里,算不上亮,只能微弱分辨物体的形状。

  我放下手里的东西,脱掉了鞋子,显然,靠墙的凳子上坐着个人,他的呼吸声穿透空气,进入我耳朵里。

  用不着他说话,我就听出他是谁了。

  “Ethan……”但我还是不敢百分之百确定,只得试探着走近几步,头很晕,眼皮重得往下坠,我说,“你怎么在?”

  我的视线更加模糊了,感觉室内的空气很热,所见的一切,像是被剪辑师反复调色,因此覆盖上了一种让人发晕的红调,昏暗,灯还是没亮。

  只有人的呼吸声被无限放大了。

  Ethan没说话,我强忍着快要跌倒的昏沉感,往他的面前走,他坐在那儿低着头,缓缓站了起来,看起来他有些怕我。

  我还是困惑,问道:“你怎么在?”

  Ethan摇头,站在我投下的影子里,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不太响,说:“天太冷了,我妈说我得回家,我就待一会儿。”

  “你是不是忘了……我已经和别人在一起了?”

  “我知道……”Ethan的话语带着轻叹,他伸出手来,用胳膊环住了我的腰,看着我的眼睛,说道,“偷情吧……Frank。”

  我的头剧烈地疼起来,整个人昏昏欲睡,我和Ethan的呼吸撞在一起,然后,不顾一切地抱在一起接吻。

  视野中仍旧是浓重过得暗红色滤镜,到此时,我的大脑告诉我,这不是现实,而是一个毫无底线的transient joy.

  是虚假狂妄的愉悦,是发生在春节前夕的梦。

  手机闹钟响第二遍,我才彻底睁开眼睛,今天是大年初一,已经早晨六点多了。

  开始漫无目的地滑手机,我发现有人昨天夜里给我打过电话,我从床上坐起来,脑子里想的却还是夜里那个以假乱真的梦。

  从洗手间出来后,我去厨房冲了一杯咖啡,然后就在餐厅的椅子上坐了很久。

  我想,明明能判断出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我却曾经信以为真,昨天睡着之后,大概也没什么高质量睡眠的瞬间,而是一直在梦到Ethan,一直在梦到他。

  一种灰色调的焦虑侵袭了我,以至于像梦境里那样只听得到呼吸声。

  野泽忽然打了电话进来,我把手机扣在桌面上,去了一趟厨房,回来之后,已经有三个未接来电了,我把切好的牛油果放在桌面上,又回厨房挑了一把餐刀,把加热之后的面包片从烤箱里拿出来。

  咖啡还是热的,手机没再响,我坐下来听晨间广播,把牛油果涂在面包片上,装了黑胡椒海盐的研磨器卡住了,我不得不把它放下,又将广播换了个频道。

  再过三天,我就要回德国了,这次没什么工作,能在家待至少一个多月。

  公司的品牌合作了另一个公司的公益项目,是在山区建一所新学校,但修在哪儿还没确定,一切的细节都没确定下来,因此,这是我近期重点跟进的工作。

  那个梦的后半段。

  呼出去的气很热,室内似乎密不透风,没人愿意开灯,因此,眼前一直昏暗着。

  全都是不知羞耻的肌肤相亲,全都是烫热的呼吸,还有Ethan修长的手和光滑的指甲,以及他经常用到的香水的气味,还有能听得见声音的接吻……

  Ethan还悄悄地说:“床太硬了。”

  我上午就出了门,去了一家常去的书店,原本打算挑几本中国当代文学书籍读一读,但仍旧在时不时地走神,我站在木质书架的尽头,一旁的台阶上坐了一排的孩子,全都在看书。

  书挑好之后就买下了。

  Charlotte夹着烟的手搭从车窗里伸出来,我开了副驾驶的门坐上去,说:“久等了,咱们走吧。”

  “你觉得我为什么要约你出来?”Charlotte灭了烟,说道,“其实真的想跟你聊一聊,我们以前很能聊得来的,最近是怎么了?”

  Charlotte保持着微笑,她搓了搓手,然后发动了车子,我把安全带系好,回答:“因为最近很少见面了吧。”

  “我要退役了,打算在北京读个文化或者传媒方面的硕士。”

  关于Charlotte退役的事,她很早之前就说过了,因此我并不觉得讶异,我说:“挺好的,喜欢就要果断地去做。”

  “野泽什么时候回来?”

  “大概三个月以后。”

  Charlotte忽然笑了一声,她说:“你确定能等他三个月吗?”

  车里放着Ethan的歌,唱了一首又一首,Charlotte似乎才意识到,或者是假装才意识到,她把音乐的声音调小一些,说道:“抱歉,我忘了,我不是刻意放给你听的,我现在每天都听。”

  我回答她的上个问题:“三个月也不长吧。”

  “你应该说‘这三个月比三年还漫长,我已经迫不及待要见他了’,”Charlotte轻轻摇头,说,“你说了和正常思维正相反的答案。”

  我说:“其实野泽挺好的,你觉得呢?”

  “其实我……我甚至不知道该可怜谁了,Frank,”Charlotte说道,“不过你不爱野泽没关系,你试着爱他也没关系,你觉得他很好更是求之不得的,我只希望你不要回头。”

  “我知道的,回不了头了。”

  奶油味的烟弹到现在都没散尽味道,没想到,Charlotte居然会成为我现在和Ethan仅有的交集,她对Ethan有欣赏和崇拜,还有一种近乎亲情的疼惜。

  Charlotte说:“Ethan怎么会缺少人喜欢呢?他现在过得更豁达,未来会有很好的事业,在音乐史上留下名字。”

  她笑着看向我,说:“听起来,这些都比和你在一起有趣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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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读了一遍《再婚不是不得已》,感觉我真的是注入了充沛的感情,听了n遍谢春花的《荒岛》,给夏家父女找一个南方的小城隐居,一开始就在修补破碎的两个人,梓钊的伤也成了没办法弥补的遗憾……可还是觉得《再婚》能治愈我,希望这篇也能用充沛的感情写完,大家的评论都收到啦,笔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