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骜看了她一眼,非但没生气,反而说:“知道老子不是好人,就别他妈惹我”。
林春遇自打刚刚进门,就很莫名其妙。
她还是没弄清楚陈骜生气的点在哪,到底是因为她来迟了,还是因为她跟江知林讲话?
因为他讨厌江知林?
陈骜已经往里面走了,发觉林春遇还傻站在门口,他回头,说:“你他妈还在搁那杵着干嘛?还要老子来抱你吗?”
林春遇从思考才反应过来,然后跟着他往里走。
屋里还是很暗,因为黑色的窗帘遮住了光,环境还是一如既往的压抑。
她环顾了四周,发现室内很干净,很整洁,跟上次的“狗窝”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但是她却是犯了难,这么干净,她需要打扫什么?
“这里很干净,不需要打扫。”
她开口。
陈骜走至冰箱,从里面拿了两听雪碧,他没回答她刚刚的话,而是冲她扬扬下巴:“到沙发那边坐”。
林春遇不知他的意思,但也不敢反抗,自己去沙发边坐下来。
陈骜也过去,把雪碧递到她面前。
林春遇伸手接过。
陈骜也在她旁边坐下。
林春遇看了他一眼,然后低头用拇指抠易拉罐的铁环,非但没打开,还发出一阵尴尬的声音。
这时候,一只冷白又修长的手从她手里抽走易拉罐。
她抬头,看见陈骜食指轻松拉起铁环,“咔——”地一声,接着是气泡撞击铝制罐壁的声音。
他把打开的雪碧重新递给她。
林春遇小心地看他一眼,才缓缓接过。
余光瞥见他,他仰头喝雪碧,喉结一下一下地鼓动,眼睛闭着。
他似乎很喜欢喝雪碧。她记得之前收拾屋子的时候,除了一些酒水,雪碧几乎占据了冰箱三分之一的位置。
林春遇喝了一口,很凉,牙齿都感觉到了寒冷。大清早的,她受不了,把只喝了一口的雪碧放在茶几上。
此时陈骜已经喝完了一整瓶雪碧,易拉罐被捏扁扔进垃圾筐。
两个人就这么干坐着,一句话都没说。
林春遇说:“如果不要打扫,我……”
她话还没说完,门突然被“砰——”地一声踢开。
两人都往门的方向看去。
门口站着一个中年男子,胡子看起来像是很久没刮了,脚步不稳,脸颊发红,像是喝了一晚上的酒。
他穿了个黑色短袖,胳膊上的青龙异常显眼。像是混了几十年社会的无业青年。
他嘴里还嘟嘟囔囔地嚷着:“给我酒”。
就在林春遇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陈骜已经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从茶几绕过去。
陈骜骂道:“陈伟,你他妈到这儿干嘛?”
陈伟眼睛里都是浑浊,看清陈骜就骂:“我是你老子,你怎么跟老子说话的?”
陈骜冷笑一声:“老子?你配吗?”
“白眼狼,跟你妈一样”。
“你自己无能,别什么屎盆子都扣在我妈头上”
陈伟:“你他妈再说一遍?我是你老子”
陈骜觉得认他当“父亲”,是对他最大的羞辱。他眼睛瞪着陈伟:“我是你老子”
陈伟在他说完这句话,彻底发怒,拿着桌上的杯子,猛地朝一边砸去,一个杀鸡儆猴的动作。
玻璃碎片飞溅,因为林春遇靠得近,有一些碎片溅到她的小腿上,细嫩的皮肤上马上就渗了血,她疼得“嘶”了一声。
陈骜是在听到她的声音的时候动的手,他直接上去掐陈伟的脖子,狠声威胁:“你他妈有病找医生,别搁这儿犯病”。
陈伟手臂从下往上,猛地佛开陈骜的手。
陈骜比陈伟要高,但是身体没陈伟健硕,两人就这么扭打在一起。
林春遇看见眼前的场景,直接懵了,但她刚刚听明白了。
这个“醉鬼”是陈骜的父亲。
她还坐在沙发上,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因为喝了酒,陈伟马上就占了下风。
陈骜一把掐着陈伟的脖子,表情凶狠:“你他妈别忘了,咱们早就断绝父子关系了。你给老子滚出去。”
陈伟被陈骜这么掐着,看不清东西,而且此时他已经因为陈骜的话失了理智,手随便从旁边的茶几上摸东西,不管摸到什么,拿起来就朝陈骜砸去。
玻璃瓶重重地被砸在陈骜的头上,碎片飞溅,突如其来的重击,陈骜立马松开了陈伟,就站在原地,额头上的鲜血直流,顺着面部的侧线,滑进眼睛里,睫毛上都沾了血。
陈伟看见刺目的深红,酒瞬间醒了一大半。
他摇摇头,好像不敢相信,刚刚拿酒瓶砸亲生儿子的人是自己,他刚想说什么,但还未说出口。
陈骜就冷冰冰地吐出三个字:“滚出去。”
不知是因为懊悔,还是因为看见陈骜阴鸷的样子害怕,陈伟这回没说一句话,就出去了,走到门口,还不忘看陈骜一眼。
陈骜大步走过去,“砰——”地一声,大力地把门关上。
一场闹剧就此结束。
林春遇整个人都被吓得不轻,呆呆地坐在沙发里。
陈骜进了房间,从里面拿出来一个小小的医药箱。
然后又坐回林春遇身边,流在他眼角的血已经呈暗红色了,黏在他的眼里。
陈骜把药箱搁在茶几上,伸手去握她的脚腕。
林春遇立马推辞:“不……不用了,我没事啊”
陈骜没理,将她的一只脚抬起,放在自己的腿上。
林春遇穿的是九分裤,裸露在外面的皮肤上,明显看见表层的小伤口,不深,但是有好几处。
陈骜单手开了药箱,从里面拿出一点沾了生理盐水的棉花,轻轻地去擦林春遇伤口边的血。
伤口遇到刺激,她手立马攥紧衣摆。
陈骜感觉到她的小动作,语气还是没温度:“忍着点”,但是手上的动作却是轻了不少。
从林春遇这个角度,能看见他的睫毛又密又长,但是上面糊上了血迹。
她忍不住开口:“你眼睛,要不要擦一下?”
陈骜闻言,随便用手揉了一把,但是并没有什么用,只是血迹被推到了旁边,但他却没在意,继续给她处理伤口。
林春遇的思绪飘远,她真的难以想象,刚刚那个疯狂的人是陈骜的父亲。
她也说不上同情他吧,毕竟陈骜也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心里总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怎么会有儿子和父亲见了面跟仇人一样?
不过,她没多想,他们跟她有什么关系?
陈骜给她的伤口贴了两个创可贴,虽然技术不怎么样,但是好歹严严实实地遮住了伤口。
陈骜没说,这是他第一回 给女的处理伤口。
林春遇见他弄完了,脚火速从他的腿上下来。
陈骜也没多说什么,从桌上抽了两张纸,擦去脸上的血迹。
虽然他动作一直在持续,但林春遇能感觉到他脑袋里已经放空了,目光有点呆滞地看着前面。
林春遇在旁边一直没说话,但是陈骜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他淡淡说了句:“你先回去吧”,眼睛没看她,还是盯着前面。
林春遇也没再作停留,走至玄关,她鬼使神差地往后看了一眼,陈骜整个身体俯下去,脑袋悬在□□,整个人看起来颓废又孤独。
黑色的他和不透气的空间融合在一起。
他在这里度过了无数个这样的日与夜。
那是一个没有灵魂的人。
“咔——”地一声,门被带上了。
像什么破碎的声音。
那是他身上的反叛,会受伤,流血,结痂,会留下一个撕裂就会流血的十字架。
除了他自己,不会有别的庇佑。
……
走出闷不透气的屋子,外面的空气都是新鲜的。
陈骜家前面就是老街。
林春遇一看手机,才8:00,时间还早。早上走得急,她甚至还没有吃早饭。
在不远处,有个卖包子的店铺,她站在路边看了眼,哟嗬,人还不少,估计不错。
店铺外面摆了五六张桌子,林春遇抬脚走近,正好有一桌人吃完离开,林春遇就近就坐下来。
老板过来收拾桌子,问:“小姑娘,吃点什么?”
“两个包子”
“好嘞”
“有豆浆吗?”
“有的”
“那再拿杯豆浆”
“好,你稍等”
“嗯”
……
林春遇咬了一口包子,听见老板跟顾客聊天。
“今天看见陈伟了,估计他又跟他儿子打起来了吧?”
“没见过这样的做父亲的”
“是啊,不过那孩子现在算是废了”
“上回,看见他跟一群混混在一起,以前那孩子不那样的,谁知道,现在变成这样了”。
“哎,世事难料……”
“不过,陈伟之前不是因为寻衅滋事,进去了吗?这么快就出来了?”
“谁知道呢?”
“这么大个人了,也不知道好好找份工作。他还以为跟以前一样啊?混社会就可以啊?真是可笑”
“以前……”
……
林春遇包子只吃了两口,剩余的时间都在听他们讲话。
她大致也了解到了一些情况。
陈骜的父亲陈伟之前是混社会的,跟着当地的地头蛇,当时混得“顺风顺水”,后来地头蛇杀了人,陈伟也跟着进去了,关了几年,又出来了。
他没什么本事,还继续混日子,那时候,他身强力壮,借着之前“地头蛇”的遗风,别人还是畏惧他,他就开始收保护费,干着地痞流氓做的事。
后来,陈伟在一家面馆吃饭,就看上了面店老板的女儿,也就是陈骜的母亲陆曼,说要娶她。
面店老板不同意,陈伟就强行跟陆曼发生关系了,并且怀孕了。
那时候,在小县城里,未婚先孕是一件很“伤风败俗”的事情,陆曼没办法,即使千般不愿,但还是嫁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