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遇到之前的事情,林春遇还是如约和李沫一起去爬山。
这里附近有一座山叫梁夜山,她们打算去那。
李沫今天穿了件白色卫衣,棉质的布料已经变塌发黄了,显得有些肥大。
林春遇发现李沫的眼睛还有些发肿,上次因为“□□”事件,她哭了一天。
她又想起来周玉不知悔改的样子,突然就有些后悔。
李沫很敏感,很快就发现林春遇一直在看她的眼睛。
她努力挤出一个微笑,然后说:“咱们走吧”。
林春遇收回目光,两人都默契地没提上次的事情。
李沫还带了一个大帆布袋,里面装了一些零食和水果。
林春遇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个大布袋跟李沫不搭,还有些滑稽。
她说:“李沫,你累不累?”
李沫笑了:“咱们还没爬上山,怎么会累呢?”
林春遇说:“那你累了,要告诉我,我帮你拿”
李沫乖巧地点点头。
可是一路上她都没喊过累。
上山的路是由阶梯构成的,仰望,阶梯数不清,最后的阶梯入进云里,看不到顶。
两人一步一步地往上走。
两边是修剪得很整齐的松树,它们高大挺拔,只有松树像骑士,护佑整片森林。
早上起得早,森林里面还是湿漉漉的,雾气吸进肺部,身体都瑟瑟发抖。
不过,好在空气清新,耳边有鸟鸣,所以感觉也不算太差。
林春遇没怎么爬过山,今天过来,纯属是因为新奇,所以,才到半山腰,她就累得气喘吁吁。
李沫手里拿个袋子,健步如飞,比林春遇空手走得还快。
林春遇在后面哀嚎:“李沫,李沫,你慢点儿”。
李沫一回头,就看见林春遇扶着旁边的栏杆,大汗淋漓。
她见了,停下来,从包里拿出一杯茶水,递给林春遇。
林春遇拧开,一口气喝了大半杯,然后重新合上盖子,举着还剩半杯但我褐色茶水问:“这是什么茶?”
“桂花茶”
“挺好喝的,哪买的?回头我也买点去”
“我自己做的,我回头送你些”
“哇,这么厉害”
“这很简单的,春天采茶,秋天采花,然后晒干混合”
“你怎么什么都会?”
“没有啦,我除了会做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其他的都不行,成绩也差劲”。
“不要妄自菲薄啊,你很棒啊”
李沫笑而不语,她最不缺的就是自知之明,但也不想一而再,再而三地辜负世界对她仅存的善意。
林春遇没说休息好了,李沫就在旁边安安静静地等着她。
时间差不多了,林春遇也没好意思再歇着,对李沫说:“咱们继续走吧”
“嗯”
太阳慢慢升起来,热度驱散了大雾,眼前的道路变得清明起来。
这个季节的梁夜山,红枫漫山遍野,像火海一样,火红一片。
此时真是应那句诗:“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
林春遇仰头,阳光透过红枫林,照在她的脸上。
真的很久没有感觉到这种生命在脸上流淌的感觉了。
虽然阳光温暖不了前段时间里的阴暗,但是此刻却是一种安慰。
这世界美丽又肮脏,阳光的存在根本就不是为了驱散黑暗,而是给了人一种活下去的希望。
再往前走,颜色又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从鲜红的“火海”里奔向另一种四季不变的绿色森木里。
绿色生得坚强,且生生不息。
两人穿过了很多不一样颜色的林子,像是走过了无数个四季。
她们在快中午时分登上的山顶,林春遇往下看去,有种“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感觉。
就如同这个世界,一样,站得越高,看到的风景越好。
可是世界不像登山那样公平。弱肉强食,“强者”的毛孔里都是“弱者”的血。
林春遇收回目光,转而对李沫说:“你有什么理想或者希冀,或者讨厌的事情,都喊出来吧”。
李沫摆摆手。
林春遇去拉她说:“咱们一起喊嘛”。
李沫拗不过她,跟她朝另一边走去。
山顶上三面临崖,仅有一圈铁栏杆围着。
两人抓着栏杆,林春遇扯着嗓子吼:“我希望,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都去见鬼”。
吼完一嗓子,偏头看李沫:“你也喊啊,喊出来,就好多了,来,你看我,啊——”。
李沫学着林春遇的样子,手像喇叭一样放在脸的两边,刚想喊,她又转头,确定周围没有其他的人,她才小声地说:“我想去大理”。
林春遇拍拍她的肩膀:“你大点声啊!像我一样,啊——”
李沫点点头,声音大了起来:“我想去大理——,我想上大学——”
林春遇看着李沫额头因为用力喊出来的青筋,笑了:“对!就是这样,我想环游世界——”
“我想去看新疆看星星——”
“我想要离开这里——”
“我希望世界和平——”
“我希望这世界澄澈透明——”
“我希望每个人都善良——”
“我希望这世界上没有暴力——”
林春遇到后来,没有再喊了,静静地看着旁边的女孩,对于这个世界的期待。
我希望每个人都能被善待。
因为这世界上没有人,一出生就是为了任人宰割的。
……
喊累了,两人在旁边的树根下坐下来。
仰头望着青空,天空的云大块大块地聚在一起,长风吹来,云变散了,不断变淡,露出蓝色的苍穹。
“李沫,你看,今天的天空多好看啊”
“嗯,第一次看见大海一样的天空”
“所以,这预示着咱们以后一定会变好的”
“咱们会吗?”
林春遇指了指天空说:“肯定会的。神都告诉我了。”
蓝色的印在李沫的瞳孔里,天空都在她的眼里。
尘埃能仰望天空吗?
神创造了众生,他们应该都一样吧?
她不知道。
但她知道她们以后都会好的。
天空里划过一只鹰,朝着西边去,叫声在山里回荡。
似回应,又似叹息。
……
下山的时候,也没觉得脚疼,但是回到家的时候,才发现脚上被磨了好几个泡,她从抽屉里找药膏。
桌上的手机又开始震动。
她看见黑色头像就知道是谁。
点开,是一条没有人情味儿的两条信息。
“明天,过来打扫卫生”
“早点儿,别让老子等”
林春遇看完信息,现在不止脚疼了,心里也憋屈得很。
他妈的。
他真的把她当成保姆了!!!
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不过,她对他再不满,她也不敢对他破口大骂。
她还是输给了生活。
最后只得回了个:“奥,知道了”。
很官方的话。
陈骜也没再回复了。
……
为了早点儿,林春遇还特意定了个六点的闹钟。
她这这么想的,早点打扫完,趁陈骜还没起来的时候,早早地溜之大吉,这样就不用看见他那张让人让人胆寒的脸了。
因为深秋,六点的天还没有完全亮,只有远处天空的边缘发着亮光,不过,她走到街上的时候,天就亮得差不多了。
陈骜家楼下的银杏树叶已经落得差不多了,只有光秃秃的树干,还有几片零星的叶子砸枝头顽强飘荡。
她的目光从树上移开的时候,刚巧落在了跑步的江知林身上。
她有些意外。
江知林在前面的时候就看见她了,便朝她跑去。
他今天穿了白色运动装,手腕上带着荧光绿的运动手环,整个人都透着阳光,让人心情都能变好。
不像陈骜,总是一阵低气压,打他身边过的时候,身体一阵发冷。
“你怎么在这儿?”
“我……”
林春遇还没说话。
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她看见了那个黑色头像,便抬头看了二楼。
她一抬头,就看见陈骜穿得一身黑站在窗前,窗户全开,她能清楚得看见他那张乌云密布的脸。
她慌忙接通电话。
“喂”
“你他妈还不快给老子滚上来”
“马上”
江知林显然也听到了这话,他抬头看了眼二楼的陈骜,然后,又低头有些担忧地问:“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手机里,陈骜还在催。
江知林继续问:“需要我帮忙吗?”
林春遇摇头,冲他微笑了一下,装作没事的样子:“我来给他送个东西”。
江知林还是很担忧。
林春遇说:“我没事儿”。
陈骜手已经摸到了旁边的花盆,如果江知林再跟她说一句话,他就会把花盆扔下去。
林春遇怕陈骜没耐心,就匆忙往楼梯走,对江知林说了声再见。
江知林看了眼林春遇的背影,目光又看向二楼,对上陈骜那双阴鸷般的眼睛。
他自然也是听闻过陈骜的。
所以,他就更加担心了。
林春遇到门口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两下。
是江知林的信息。
“我就在附近,有事儿,打我电话”
林春遇心头一暖。
她简单回复:“好”
她本打算推门,但是想了想,又敲了敲门。
刚敲一下,门就开了,陈骜一下扼住她的手腕,直接把她拽进来,将她整个人往门上摔。
他手卡在她的脖子上,没用力。
林春遇眼里满是惶恐,感觉到颈部一片冰冷,是他的手。
陈骜眼里是一片天寒地冻,他一字一句地说:“你他妈离那事儿逼远点?”
林春遇不知道陈骜的怒气从何而来,动不敢动,又听见他说:“老子讨厌他。”
明明是那么不讲理的一句话,他却能说得那么理所当然。
但林春遇也没反驳,就这么害怕地看着他。
他察觉到她惊恐的眼神,马上又松开了手。
林春遇整个人还靠在门板上,惊魂未定。
陈骜说:“记好了,离那男的远点儿,他不是好人”。
林春遇似乎连思考都没思考,便脱口而出:“你是好人?”
语气里是不可控的嘲讽。
等话出了口,才意识到不对劲。
她回过神来,去看陈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