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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怀松说:“我可没有这么想,傅欢,这都是你自己认为的,并且施加在我身上,可做人并不兴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别人这一套。”

  “哦。”

  我淡淡地应了他一句,心下却不由地有些索然无味起来,厌烦感油然而生。

  霍怀松停顿片刻,不知当时在想些什么,微微勾唇,又道:“不过,如果你非要这么想的话,你就当我是这么想的吧。”

  说罢,他靠着椅背,竟是似心情很好地笑了起来。

  也不知是不是被他肆无忌惮的笑给刺激的缘故,我下意识脱口而出:“你知道的吧,渣男每次面对原配质问他的出轨的时候,总是喜欢说‘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的我微微一顿,当即想要给自己一个巴掌。

  怎么就控制不住自己呢,情绪上头后似马脱了缰,怎么止都止不住。

  车厢里有一瞬的静默,我脸上微微发烫,想说些什么挽回一下自己的面子,还没等我想好说什么,余光里瞧见霍怀松的神色,到底还是歇了这个心思。

  男人眼尾轻挑,以拳抵唇,喉间发出闷闷的笑声,又低又沉的,落在耳里,竟然性感得要命。

  他说:“原来欢欢是在说我是渣男啊。”

  扫过来的眼神带着些许玩味,他话里尽是揶揄,但凡不是个傻子,都能听出他话里的兴味。

  我不想自己陷进尴尬里,便嘴硬道:“我可没说。”

  霍怀松微笑着点头:“嗯,你没说。”

  瞧见他笑就心烦,我瞪了他一眼,恼怒:“那就闭嘴。”

  这个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发什么神经,被瞪了都不收敛,仍旧一个劲地笑。

  没完没了了是吧?我扯扯嘴角,心道这人真是不要脸,耳朵却是控制不住微微发烫。

  心神忍不住微微发飘。

  谁不喜欢好听的声音好看的人呢,我并不认为自己的反应是对他余情未了。当然,他的脸也还是好看的,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我收回目光。

  热意渐褪,耳边又响起霍怀松那要人命的声音,我怀疑他是故意的。

  “我以前倒是不知道你这人还挺有意思的,还伶牙利嘴,凶得很,就不是个能吃亏的。”

  这人说的什么话,难不成我维护自己的利益还有错了?我被他的话给弄得气极反笑,顿时反唇相讥:“怎么?难道你喜欢吃亏?”

  我上下看他一眼,男人长得人模狗样的,人长得高大气势非凡,一看就是个习惯掌控的主。

  我撇撇嘴,嘲讽:“我怎么没看出来你还是这样的人。”

  霍怀松眯了眯眼,语气漫不经心的:“那也要看是什么样的情况,如果一时的吃亏能换来长远的利益,彼时让一让对方,又有什么关系。”

  道理确实是这样,如果谁都不愿退后一步,又怎么会有那么多人愿意合作,说到底,最后能够达成合作的,不过是条件本身上基本符合他们的利益需求罢了。

  底线范围内,任何条件都可以慢慢谈。

  我冷着脸,知晓再与他纠结这个问题没有任何意义,他脸皮这样厚,总归也不会听我的话下车。

  算了,他又不是第一次坐我车了。

  我这么劝说着自己,劝着劝着自个儿不由地有些想笑,似乎真把自己给说服了一样。

  谁承想他见我不出声,却也不肯消停一会儿,偏过头直勾勾地看着我,半边脸陷进迷幻的夜色里,教人看不清他隐于夜色里的脸上的表情,只看到他双目黑亮,带着恼人的玩味,又说:“你刚刚在找什么?”

  刚刚?

  思绪微转,我想起来自己刚刚烦躁的想要抽烟却找不到烟的事情。

  我余光冷瞥,只见霍怀松笑意盈盈,眉梢上扬,像极了那些故意勾引人注意的狐狸精。只可惜他不仅是个男的,长得还比我高大。

  我视线一顿,指尖微动,不欲理他,可男人的视线直直落在我脸上,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让人想忽视都忽视不了。再者,驾驶座与副驾之间空间有限,这会儿空气交缠,连呼吸都好像呼吸着对方的呼吸,这个时候面前这人的存在感就更加强烈了。

  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用力,我收回余光,装作漫不经心的,轻嗤:“明知故问。”

  他叹息一声,靠回座位,漫不经心的神色中夹杂着些许压迫,像极了傅安中平时训斥我的时候。

  “你别总是想着抽烟,不然你年纪不大,就得肺不好。”

  我一口气卡住。

  抽烟对身体不好,谁不知道。可这男人,又有多少不抽的呢。

  人气性一旦上来了,甭管之前是怎么想的,这一刻想的都不过是争一个高下。

  我深吸口气,按捺住自己暴躁的心情:“你不抽?”

  “偶尔。”他轻声哼了哼,也不知道是出于何种心态,笑着说,“可我和你不一样,我工作多应酬,抽烟喝酒有时无法避免,但你不需要应酬,可以省去很多这些不必要的麻烦。”

  听了他的话,我都差点要鼓掌了。

  你看,这人管起别人的事来就是如此的理直气壮。

  我觉得好笑,微微偏头看他,讥诮道:“既然你自己都一样,那请问你是站在什么立场对我说教的?霍怀松,你该知道的,在劝别人之前,得先问问你自己能不能做到吧?”

  他就那么静静看着我不出声,那双深邃的眸子黑沉沉的,教人看不出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会儿又像极了当时婚姻存续关系里的他了。

  我自嘲一笑,都说人有千面,谁又知道自己曾经认识的那一个人,认识的时候是哪一面。

  可他只是看着我不说话,气氛仿佛陷进了无解的怪圈,让人心生烦躁。

  心里有气,我不舒坦,也不想让他好过。开口讽刺他:“想不到霍总一个大好青年,思想竟然也是如此的死板,我傅欢今日也算是见识到了。”

  霍怀松抬了抬眸,不见愤怒:“我想你或许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我冷嗤。

  “我想是的。”

  我们之间能有什么误会呢?不过是曾经都对彼此一无所知又或者知晓得太过浅薄,如今才慢慢撕开内里罢了。

  我不再出声。

  他也没再问。

  似默契般,谁都没有跨过这条线。

  车内陷进沉默。

  耳边喧嚣声渐起。

  夜晚的广场总是格外热闹,广场上人来人往,有带着孩子出来的家庭,也有各色下班的小年轻情侣,甚至是结伴出来逛街的学生们。

  欢声笑语,与这个城市的霓虹。

  喧嚣得让人心神恍惚。

  仿佛从寂静的荒芜进入了喧嚣的人间,悬浮着落不到实处,很不真实。

  一路无话。

  路也没有因为车上有恼人的家伙而变得漫长。

  熄火的那刻,半天落不到实处的心神,终于晃晃悠悠落到了地面上。

  我按了自己所在楼层的电梯,霍怀松如同回自己家一样自然地跟进电梯。

  我眼皮狠狠一跳,忍不住讥诮:“霍总怎么不去住你的大别墅?”

  霍怀松笑了笑:“偶尔也要体验体验普通人的生活。”

  我冷漠道:“哦。”

  他便又笑了起来,笑声在电梯里回响:“你是不是在心里骂我?”

  我心里骂道:我骂的就是你,怎么了吗?

  “哎。”他轻轻一叹,“别憋心里骂,要骂就骂出来,不然会憋坏了自己。”

  我忍无可忍:“……闭嘴。”

  他耸了耸肩,神色无辜。

  关上家门的那一刻,我心神疲惫。

  小小跳过来,趴在我腿前轻轻蹭了蹭,小声地叫着。我把小家伙捞进怀里,把猫从头到尾撸了一遍,小家伙舒服得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还仰起了小肚皮,我趁机狠狠薅了一把,这才生出一丝丝满足。

  小家伙是个贴心的,不吵不闹任人抱,跟当年一样乖巧。

  想到这我又不免想到了霍怀松,当年那个温和善良的哥哥哪里去了呢。

  我是找不到他了。

  这么想着,在感慨的遗憾里眼皮却是越来越重,迷迷糊糊中,我好像听到了手机铃声。

  耳边有什么人在说着话。

  是个女人的声音,就响在我的耳边。

  “欢欢,我今天在停车场看到你和霍怀松了,你们不是已经……”

  女人小心翼翼的声音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着接下来要说的话是否合适。

  我一时想不起来她是谁,依稀觉得有些耳熟。

  “嗯……”

  女人似乎松了一口气,话都轻快了不少:“要是放不下也没关系,只要你愿意,我和你爸都不会介意你和他复婚的。”

  女人一句话砸下来,我猛地醒神,困顿散去几分。

  我这才从迷蒙中反应过来,原来说话的人是母亲方安怡。

  心口悬着的大石落了地,我深深吸了口气。

  我就知道。傅安中都忍不住说了的事,作为父母的傅海权和方安怡又怎么会不管不问呢?

  终归是尘埃落定。

  我抱着小小,倚着沙发,渐渐地陷进更深的梦境了。

  阳台忘了拉窗帘,窗外不知谁家的人回了家,灯光越来越亮,直至把躺着的一人一猫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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