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照在画上，画板上的线条没有半分美感，林诺还在补救。
斯克看了眼林诺的画，除开线条，连投影也奇奇怪怪，和手上这幅是天壤之别，要说手上这幅的美中不足，着色确实太拙劣，看起来就像是大人模仿小孩的字迹。
“这是您画的吗？”
林诺点头，小心翼翼地去看他的表情，然后坚定眼神，说是的，然后又装模作样地画画，林诺的心跳早就出卖了他。
当然不是我画的，是我换的，那也应该是我的。
林诺心想。
斯克一直在看手里的画，想了一会，问：“您见过弗洛里安王子吗？”
林诺不知道斯克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他只是诚实地摇摇头，说从来没有见过。
斯克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林诺离开之后，他一个人在画室坐了一会，准备出去晒会太阳，他小心卷好画纸拿在手上，走到门口，刚好看见茱莉从花房出来。
两个人皆是一愣。
这次王室的召回太仓促，课程时间也紧，这还是两人第一次单独见面。
两人便在走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天来。
当然免不了说到林诺。
两人的评价出奇地相似：很认真，但差一点天赋。
而弗洛里安刚好就是反面，天赋异禀到好像没有能让他认真的东西，所以看起来总是不在意，不在意容易和不认真联系在一起。
斯克最后还是选择画展开，他的镜片在阳光下闪着光，开始说出自己的猜想。
“你有没有发现这幅画，非常地，嗯……”
斯克没有点明，茱莉倒摇着头笑起来，“非常眼熟。”她指着木桌上的花束给斯克看，“我这边也一样。”
风格的细节，都出自一人之手。
两个人对视几秒后低低地笑起来。
“我一直以为他会很反感婚约的，你也知道弗洛里安的性格，他太……”
茱莉不知道该用什么形容词。
“骄傲？”
这么说并不准确，弗洛里安对老师一直是谦虚的。
“这个世上好像没有什么事可以难倒他了，我一直好奇他会对什么东西感兴趣。”
目前好像有了那么一件。
“林诺倒是恰恰相反。”
茱莉接上这句话。
“听说桑德已经被气得多吃好几片降压药，教导王妃对他来说真不能算简单。”
两人说着开玩笑的话，气氛也变好，阳光无遮无拦落下，风吹着草丛沙沙作响，两人又开始讨论，弗洛里安是怎么不知不觉地到林诺身边，现在看来两人还建立了奇怪的“友谊”。
弗洛里安聪明，他们是知道的，却还是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以什么方式呢，斯克突然有个大胆的想法，“话说……”他虚着眼睛看向前方，“我们有见过林诺的生理老师吗？”
斯克突然偏头看向茱莉，茱莉摇头，然后突然像是意识到什么看向斯克。
弗洛里安就是林诺的生理老师，这件事一旦确定，很多奇怪的逻辑也就通了。
斯克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我现在真的不懂年轻人的恋爱了。”
茱莉紧了紧外套说：“弗洛里安竟然会做这么可爱的事，克莉丝汀去世之后就再也没有了吧。”
“我们真的老了，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你才三十多吧，现在转眼都五十了。”
茱莉本来走在前面，听到这里转过头，故作生气地责怪：“你的嘴巴怎么还这么坏。”
斯克是所有老师中最年轻的，当年他年纪最小，大家对他也最纵容。
斯克想到十四年前来王室的那一天，当时一起来的有五个绘画老师，他是资历最浅的一个，戴着眼镜好像个刚毕业的学生。
弗洛里安却选了他做老师。
斯克问他为什么不选其他更好的，只有六岁的弗洛里安说出了让他永生难忘的一句话。
“我选的就是最好的。”
弗洛里安的王者气势与生俱来。
直到那件事发生，一切好像都没变，又好像都变了。
第二天上课的时候，斯克整节课都在看林诺以往的作业，文件里的是弗洛里安之前的记录，斯克从窗台上下来，给林诺看弗洛里安的画，问林诺怎么样。
林诺一点没看出来根本就是出自一个人之手，斯克被林诺这么呆的样子逗乐，他摸着下巴说：“林诺，我觉得你进步很快。”
林诺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这句话。
“既然春天来了，这次作业就画花吧，不多不少，一百种就好了。”
“一百种？”
林诺调子升高了几个度。
“没问题吧，因为我看您真的很厉害了，都比得上我教过的最好的学生。”
“没，没问题。”
天呐，林诺想，这得求弗德多久才行啊。
林诺快要疯了。
一百种花简直是不可能的任务。
他一开始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得到答案是“不多不少要画一百种不同种类的花。”
绣球，蔷薇，雏菊画了个遍，也只勉强凑出了几种，他烦心地撕开这一页，他在画室一直坐到傍晚，最近风大雨大，暴雨在傍晚开始。
画室外聚集了一波佣人，几个人在门口窃窃私语，半句不离三楼的传言。
这几天三楼会传出奇奇怪怪的声音，大多数佣人说是不详的东西，像是鬼魅的呻吟。
本来三楼就是禁地，这么一来，谣言越来越离谱。
人心惶惶之后，菲奥娜不得不开会，警告不准议论这件事，警告一出，谣言反而越传越奇怪。
“连恩当时去了三楼，就说看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而且我之后再也不能联系到……”
林诺目光还在画上，思绪早就跟着这几句话走了。
凯西咳嗽两声走过来，本来围在一起的佣人也散了。
“我们回斯沃特庄园吧。”
林诺看到笔下乱糟糟的画，心里估计今天也画不出什么东西，他把画笔放下，跟着凯西出了画室，雨越来越大，眼前连成雨雾，凯西一直盯着庄园的方向，眉头也皱着，按理说安娜应早就该到的。
林诺站在门外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说没关系，话音刚落，安娜便姗姗来迟。
从庄园的主宅到课室不算远，下了雨就要走得慢些，安娜气喘吁吁打着伞过来，说自己刚刚摔倒坑里了，好不容易才爬上来，安娜的形容是被一双手拖进了草丛中，那双手就像鬼魅一样。
林诺觉得有股寒意从心底升起。
他怕鬼，从小就怕。
最要命的是安娜声称自己的伞被魔鬼抢走，凯西没有拆穿她的谎言，林诺却信了个全，结果就是三个人就挤在一把伞里，步伐很小地朝着庄园里走，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林诺夹在两个人的中间，路上还要担心草丛里会不会有一双手，脚步轻得不像话，而且这也是他第一次这么晚才回庄园，雨里的斯沃特有显得更可怖，树叶沙沙演奏，雨滴是伴奏
庄园一楼灯火通明，二楼却完全在黑暗中。
“她们说三楼在闹鬼。”
安娜突然说起三楼，林诺想到之前菲奥娜说的“三楼禁地”，突然打了个寒战。
“你听谁说的？”
凯西显然不信鬼神的。
“丽娜啊！”
安娜半个身子都出了雨伞，肩膀湿了她也不在意，“之前有人说庄园里有一个Beta和Alpha相爱了，因为Alpha天性浪荡，抛弃了Beta，所以Beta在一天网上跳楼了，说本来没有死掉的，但是Beta的头摔在的大剪刀的刀刃上，流了好多血，把楼下整片花都染红了，也就死掉了。”安娜手抬起来指向花园的方向，“这也是斯沃特庄园一直不种玫瑰的原因。”
茱莉曾经说过庄园里不种玫瑰，林诺不知道故事真假，却觉得故事莫名符合Alpha的天性。
林诺对于Alpha的印象很差。
所以当他听说自己结婚的对象是弗洛里安，他第一反应是抗拒，因为弗洛里安是个Alpha。
他认识的Alpha都很讨厌，菲落会嘲笑他是个没有信息素的Beta，还总是支使他做事，还有奥里，他喜欢藏自己的书包，然后坐在桌子上，看他在教室里急得团团转。
艾塞尼斯是更过分的存在。
“而且好多人说晚上听到过三楼奇怪的声音呢！”
雨滴打在伞面上的声音越来越大，林诺脚步也越来越快，可是安娜的声音还在耳边：“我听别人说，晚上听到“咚咚”的声音，千万不要躲在床下哦。”
林诺又好奇又害怕，脸色差得不像话了，“为什么……”
“因为他头朝地摔死，他也会有头朝地回来的！所以那个咚咚的声音，就是他的脑袋一下下撞到地板上的声音。
林诺浑身发冷，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凯西拉住林诺，偏头瞪了一眼安娜，安娜笑着，伸出五指在他面前晃了晃，说：“我开玩笑的，您不会当真吧。”
“当然不会，我学过的。”
林诺虽然这么说着，上楼梯的步伐却变得十分缓慢，因为他要注意楼梯间会不会眼睛。
凯西安慰说是安娜不知道在哪里听的鬼故事，又告诉他不必当真。
这下林诺连点头的力气都没了，他当然不想当真，可光是想到满脸是血的脑袋，再和自己在床下一对望，他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林诺的夜晚本来就格外漫长，尤其是在听了这个故事，这个夜晚就显得恐怖又难熬。
他先是抱着腿坐在地上，眼睛却一点不敢往下看，躺到软软的床上又觉得无数只手在被子外面，只有他伸出脚踝，就会被马上拖走。
“你去给我捡回来！”
趾高气昂的Alpha站在岸边，叉着腰指使草坪上抱着球的Beta，见Beta不动，Alpha气急败坏地冲过去，一脚踢飞了Beta怀里的皮球。
湖上现在漂着两个皮球了，一红一蓝。
Alpha一把将Beta推到湖里，岸边的树枝让Beta不能上岸，岸边的人开始笑起来。
河水很冷，他觉得无法呼吸，突然一只手拉着他的脚踝，猛地拽住他向下。
湖里出现长发的，倒置的，满脸是血的脸。
林诺脚一蹬，猛然睁开眼睛。
树枝敲着窗棂哗哗作响，夜晚已经很深了，庄园里只有火把燃烧的声音。
林诺缩进被子里，抱紧自己瑟瑟发抖，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幻觉，似乎听到楼上传来的“咚咚”的声音，小小但却不能忽视，伴着呼吸一下又一下。
“咚咚”。
是天花板传来的声音。
林诺闭紧眼睛。
“咚咚。”
林诺想喊救命了。
“咚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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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会更！晚安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