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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有着很奇怪的底线，它们往往是由公俗与律法决定的。
何斯越在扈山区长大的那些年，见过了所有脱离底线生长出来的罪恶之花，无序者为非作歹，最底层的受害者从来不在意体面，在道德之下挣扎。
大一的时候，他曾经借由温子冉的关系在法院实习。在那里，他见识到了法律的底线。
但最难处理的往往不是那些无视底线的法外狂徒，而是李响这种在线上来回蹦跶的。
何斯越必须一击致命，解决掉咬在他身上的所有人。
国内律法在信息素交易上的缺失，根本原因在于几年前国内腺体医学的发展远不及国际水平，但这个领域既然存在了，它早晚会来。国外有相关立法的例如m国，允许进行一定规范内的信息素医疗实验；律法上完全放任不管的例如东南洲，是最大的信息素黑市交易市场，人命似草芥。
这段时间何斯越查遍了所有能接触到的法学资料，思考如果国内要设立这项律法，有可能会参鉴哪些国家。温子冉看见了都要打趣他，问他是不是准备修第三个专业。
何斯越选择的时间是k大的百年校庆，他可以作为这一届的本科生代表发表一段演讲，还能向邀请到的优秀校友提问交谈，那些都是各个行业的顶尖人士。可以说这是何斯越人生中唯一一次能蹭到这么多的关注度，但是这一天注定要毁掉的。
校庆的前一天，又是约定里去提取信息素的时候。因为何斯越的腺体已经将近枯竭，这一次的时间花得格外久。针管敲骨吸髓般压榨出他的信息素，何斯越疼得在仪器上痛哼出声。
回去之后，何斯越短暂地思考了这个问题：如果他的信息素真的抽干了会怎样？
会变成beta？
还是会死？
他花高价买下了陆为的平板，还剩的钱拿去在不登记的小诊所买了大量的激素药。这种药据说是给发情期失衡的omega开出了，可以提前发情期。何斯越也不知道自己这种情况要吃多少，抓了一把也没数就直接和水吞了。
后颈的腺体爆发出强烈的灼烧感，伴随着剧痛，他终于又有了那种久违的发情期来临的感受。
距离校庆还有八个小时，正好是阻隔贴失效的时间。何斯越需要在这段时间里维持着发情期的状态，不能打抑制剂。这段时间过后，药物也能被代谢掉。
如果这次能成功，他就可以完全摆脱掉扈山区的出身了。几个赌场的核心人物，还有何仲逞是一定会坐牢的。
何仲逞最好在里面死掉。
李响，何斯越想象不出他的下场，总之大约不会再出现在他眼前了……
他可以在k大继续修他的两个专业，计算机和认知神经科学，以他的成绩毕业以后找个能维持生计、尽量轻松一些的工作并不困难。工作十年之后，说不定也能得到一个安身之所。结不结婚什么的不很要紧，他可能要给心情放很长很长的一个假，一个人慢慢生活、治愈自己，等到七老八十了在养老院再遇到一个喜欢的人也说不定。
未来很平凡，但是很有安全感。
如果失败，那他死掉算了。
死后万事空……
原以为这八个小时会有多难熬，靠着幻想等到天亮的时候，何斯越发现也不过如此。
百年校庆，场面一如何斯越设想中的盛大。
候场准备的时候，主持人学姐看着他惨白的双唇不无担忧：“斯越，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先吃些药？”
何斯越笑着：“没事，只是紧张。”
何斯越无意在校庆上捣乱，他还是强撑着完成了演讲和提问。
等到这个环节终于结束，无形的倒计时走到了最后。即将下场的时候，何斯越不自觉地摸了摸后颈，阻隔贴失效了。
他站在台上，台下无数人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钻进他脑子里，眼前模糊不清。
浓郁的花香味道横冲直撞，主持的学姐意识到了异常：“斯越！”
何斯越回头的时候彻底失去了平衡，在众目睽睽之下倒在了台上。
之后的事情一如何斯越的计划。公共场合有人信息素溢散守要处理的就是阻隔贴，防止更多人受影响出现异常。他们揭下何斯越的信息素时就会发现，他的腺体似结痂般结硬干瘪，上面还有密密麻麻的针眼。
舆论控制的第一步是压制消息，控制传播，但是k大的百年校庆，声势浩大，在多个平台实时直播。每一个在关注这项庆典的人，都会因为之前的演讲记得何斯越。
等何斯越被送到医院，第一波被紧急控制住的舆论导向将会因为一段视频再次掀起波澜。
陆为的视频何斯越没有再做处理，毕竟没有什么能比豪门的艳情故事更加吸引人。何斯越在能使用游客账号的平台都做了定时，他人在医院昏迷不醒的时候，这些账号会定时转发陆为发布的视频，十分钟后自动删除。
之后的事情，就交给互联网上那双看不见的大手的。视频里清晰地拍到了豪车的车牌，稍一搜查就能找到这是温氏集团二公子的用车。再经过适当地引导，“豪门”、“omega性别压迫”、“扈山区赌场”、“医学实验”，这些每一个都能引起互联网巨浪的词条汇聚到一起……
一个出身扈山区，身负家庭的赌债，自立自强考上k大的omega。努力学习，优秀得能够代表全体本科生上台演讲，却被违法债务逼得去参加医学实验。出卖自己的信息素，来为患有罕见症的豪门公子提供治疗。
何斯越再醒的时候，半边天都被掀翻了……
病房里很安静，他睁眼只有纯净的一片白，长久以来盘踞在他后颈上的剧痛感消失了，大约是打过了镇痛药。他感觉四周安静得像是自己聋了一样，五感恢复的速度清晰又缓慢。
彻底清醒之后，何斯越才发现病房里还有人。
温子冉坐在床头，眼眶像是哭过。何斯越难以想象什么事情能让这个强大的女alpha流泪，因为她的哥哥要大难临头了吗？
温子冉看着何斯越白得同床单差不多的唇色，还有颈间缠绕着的层层纱布，只感觉心疼。
“他对你做这种事情，为什么不告诉我？”
何斯越的反应很慢，一如他往常木讷内敛的样子：“啊？”
“对不起，斯越。”温子冉低下头，“我先代他向你说，温子昱会自己再跟你郑重地道歉的。你先好好养好身体，可以吗？”
这时候再说什么别的都没有用处，何斯越眨了下眼，只说：“好。”
温子冉离开时关上灯，何斯越才发现现在原来已经天黑了。房门上嵌着玻璃透出的走廊光成为了唯一的光源，何斯越的视线不自觉地追逐着光源，他看见了坐在病房外的一个人影。
温子昱坐在那里，背对着门，一动不动地。
何斯越看着他，目光不知怎么也被凝滞住了。
温子昱被塑成了一座石像似的，何斯越看了一会儿就翻过身去。
眼不见，心不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