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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乐找了个临时兼职，是市中心一家商场的饮料促销员。
这周末刚好有一场大促活动，在小广场上摆摊拉销量，商场还请了不知名的小网红过来唱歌跳舞唱rap，很是热闹。
柏乐长得好看，笑起来也很灵动，于是就被渠道方点名要他去广场上站台。
同样的劣质制服加上一条绿围裙，别人穿起来就是个卖货的，可柏乐穿着往那一站，就仿佛是某个咖啡店的小哥走错了摊位。
柏乐没在这种场合抛头露面过，当下有点紧张。
“一会儿我该说什么啊，杨姐——”
负责人一边整理地上堆的货，一边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什么也不用说，你就往那一站，对着人笑就行了。”
“啊，这样吗……”柏乐有点茫然。
以前他跟邰玉树逛商场的时候，看到促销的摊位上每个人都喊得很卖力，拿着喇叭站在大太阳下，随着刺耳的广场舞曲大声地吼着促销词——
“精彩不断，优惠连连，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xx品牌大降价，优惠多多，错过等一年——”
“好滋味，纯天然，低热量，套装有优惠啦——”
……
一想到自己一会儿要那样喊，柏乐就有点放不开。
要是被邰玉树知道了……
他联想了一下，邰玉树站在对面看着他拿着大喇叭吼得震天响的样子，就打了个哆嗦。
太尴尬了……
随后他又摇了摇头。
邰玉树看不到的，他早就不在这了。
柏乐苦笑了一下，随后低下头去整理台面上的饮料，把它们码齐。
“对对，就刚刚那样笑就行，不用你喊，一会儿让小孙喊，”杨姐笑着拿起抹布去擦桌面，又回头去调侃柏乐，“哎呀以前都说长得好看又不能当饭吃，谁说不能，看你这小孩儿长得这么精神，连卖货都比别人少出力，钱一样不少挣，长得好看就是能当饭吃啊。”
杨姐五十多岁，是两个娃的妈，文化程度不算高，平时也就是靠各个商场轮流卖货赚点辛苦钱。
可能是母性使然，她对年轻人都很和气，尤其是长得好看的学生仔，她一般都挺照顾的。
柏乐不好意思地摸了下耳朵，“要不我也跟着一起喊吧——”
“不用，你喊不来，”杨姐哈哈大笑说：“看你这么腼腆，肯定喊不出口的，而且喊这个是有技巧的，不会喊的半天下来嗓子就哑了，话都说不出口，你让小孙喊，他整天干这个的，有经验，喊得也比你有劲儿——”
柏乐只能应了一声，说了声“谢谢”。
今天广场搞促销的摊位很多，牛奶、饮料、卫生巾、电话卡，还有办理保险和银行卡的。
柏乐他们这个摊位不算大，前面一共就五张桌子，搭了个凉棚，也不会晒。
三月中旬的阳光温和，中午的时候晒在广场上，晒在人身上，温和热腾，透着一股暖劲儿。
一起工作的人都很好，没人因为他是个兼职而排挤他、给他脸色看。
旁边的大姐看着他腼腆的样子直乐，一个劲儿问他有没有女朋友，没有的话她可以把她老公的妹子介绍给他认识一下。
柏乐摇了摇头，礼貌地拒绝：“谢谢姐，我有对象了。”
大姐很遗憾地叹了口气，“也是，长得帅，还是重点大学的学生，怎么可能剩得下。”
柏乐垂眼笑，什么也没说。
一上午时间很快过去，促销摊的销量还不错，卖出去了大几十箱。
柏乐确实也没累着，只是站在最中间的位置上对着人笑，有人来问了，他就答一句，没人问他就只是笑，差点把脸给笑僵了。
不少人原本只是路过，无意中看到他以后就特意转回来看促销，买不买都会跟他搭几句话，性格开朗的还会调戏他，夸他小哥哥长得真帅。
杨姐乐得不行，说柏乐往这一站，跟那些明星海报没什么区别，确实挺招人。
销量好，大家都开心，中午虽然是早就订好的盒饭，但杨姐又自己掏钱给大家一人买了一杯奶茶。
今天的提成能比平时多拿不少，她心里很高兴。
小孙把喇叭定了个自动播放，拿了两盒盒饭到后面，跟柏乐一起坐在塑料凳子上吃。
柏乐不怎么说话，小孙就一个劲儿地活跃气氛，逗柏乐笑。
听着那些平时接触不到的人和事，柏乐觉得也挺有意思的。
走出校门体验生活确实挺好的，看看这个世界上的人都是怎么生活的，有什么样的烦恼与忧愁，都有怎样的迷茫与冲突，听得多见得多，心里也就满当当的，不再那么失落与空寂，也懂得了人间百态。
柏乐快吃完了，正在扒拉盒底的几粒米。
旁边还堆着一小堆吃剩的鸡骨头。
这时忽然有人在摊位前喊了他一声：“柏乐？”声音透着一股疑惑。
柏乐抬头，愣了一下。
俞丹正站在摊位前，一脸惊讶地盯着他看，“你怎么在这儿？”
身后还站着张庆，表情是一如继往的冷漠，但看向他的眼神却带着点吃惊。
柏乐赶紧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把饭盒扔进垃圾桶里然后走了过来。
“你们来这逛商场？这里离学校挺远的。”
俞丹点了下头，“来这边玩，顺便找个地儿吃饭，刚还以为看花眼了，结果真是你……你在这干吗呢？”
柏乐指了指头顶上的凉棚，“促销。”
“……”俞丹沉默了一下，“我知道是促销，你怎么跑这促销来了？”
“哈哈，”柏乐笑了下，“找了个兼职机构，就把我安排到这儿来了，反正周末也没什么事，就当社会实践了。到时候这边盖个章，我还能多拿2分。”
俞丹盯着他看了几眼，随后说：“开学以后就没见着你人了，以为你……”
“我怎么？”
“没什么，你们这摊位卖什么的……”
俞丹没话找话聊了几句，柏乐给她介绍了两款新上市的饮料，“这个还挺好喝的，你要喝吗？我请你们？”
俞丹摇了摇头，“太甜了，我刚喝完奶茶。”
“低卡的，适合女孩子喝，拿一瓶吧？”
“还是不了——”
张庆在后面缀着，一句话都没说，过程中时不时地扫一眼柏乐。
柏乐也无所谓，任他打量，反正早就习惯了他不冷不热的嘲讽样，也懒得理他。
两个人没聊几句，俞丹就拉着张庆去逛商场了。
柏乐照常站在摊位中间当吉祥物，招财进宝。
半个小时过后，张庆一个人从商场里走了出来，走到柏乐面前站定。
柏乐跟他对视，笑了下，“干吗啊，表情这么严肃，想嘲讽我就来，我接着。”
张庆愣了下，下意识说了声：“没。”
柏乐觉得有点怪，张庆一向不待见他和邰玉树，肯定也知道他们是怎么回事，平时躲都躲不及的人，现在却单独出来找他，不知道想干什么。
“俞丹呢？怎么就你一个人出来了？”柏乐往商场的方向看了一眼，问道。
“你现在空么，出来聊会儿？”张庆问。
现在是下午一点多，广场上没什么人，再晚一点就要上人了，各个摊位上的人都趁着这难得的空闲时间休息打盹发着呆。
“走吧，去旁边聊。”
柏乐跟杨姐打了个招呼就转身出去了，顺手还拿了两瓶饮料，出来的时候递给张庆一瓶。
张庆也没客气，接了过来，拧开了喝。
“不怎么好喝。”喝完以后他诚恳地评价了一下口感。
柏乐“哧哧”直乐，张庆看了他几眼也跟着笑了一下。
柏乐好奇地看了他几眼，“神奇，我还以为你不会笑呢。”
张庆把瓶盖拧上，转头看他。
他知道柏乐话里的意思，于是点了点头说：“是，我本来就不喜欢同性恋，之前我的态度确实不太好，而且那时候我还以为你要骗俞丹，所以对你也有点成见。”
“那现在呢？”柏乐问，“这么烦我还单独出来找我，怎了？要找我算账？我可没骗俞丹感情，你别冤枉好人。”
张庆“切”了一声，“那不至于。”
两人不尴不尬地站了一会儿，张庆回头打量柏乐，说：“开学以后我们就没见着你人，以为你跟着邰玉树一起出去了。”
柏乐低头看着脚下的方寸地面，“你知道了。”
“可能不知道么，宿舍里的东西都被搬空了。”
“哦。”柏乐点头。
“怎么了？你们是被家里发现了，被逼分开的？”
柏乐笑了一下，“算是吧，具体细节我懒得说，你也别问了。”
张庆点头，“我闲的问你这些事。就是……”顿了顿，他又说：“感觉你们也挺不容易的。”
柏乐没说话。
“上次邰玉树家里人来帮他收拾行李的时候，脸色就不怎么好看，李洪岱问他们邰玉树去哪了，他们也没怎么说，只是说出国了。我当时有在想，是不是你两的事被家里发现了。现在看你一个人在外面卖饮料，基本就能确定了，肯定就是这回事。”
柏乐被他逗笑了，“哪有你说得这么惨，我在做兼职啊，说得跟我在要饭一样。”
“怎么了，你家里断你生活费了？”
柏乐摇头，“没，我自己把钱都存起来了，储备基金，万一以后要用呢，好歹手里有钱，心里也有底，真要自己做点什么大逆不道的决定也有自主选择权。”
张庆认真地看了看他，“可以啊，还以为你是个傻白甜，没想到还挺有风险意识的。”
柏乐苦笑一声，“也是被逼得。”
“懂。”张庆又拧开瓶盖，喝了几口饮料，“谢谢你的饮料，虽然挺难喝的——”
“那你吐出来。”柏乐吐槽道。
张庆一口气喝干，饮料瓶攥在手里，“其实我跟邰玉树没什么矛盾，他人挺好的，平时大家有点什么事情他也乐意帮……我是单纯不喜欢有同性恋在宿舍里瞎搞，犯恶心，后来我们把话说开了，也就没什么事儿了……到底在一个宿舍里住了半年，现在看到你们这样我也觉得挺可怜的，以后你有什么事儿可以来找我们，我和李洪岱都会帮，也不枉我们跟邰玉树同宿一场，不用客气——”
柏乐听完愣了愣，没想到这话能从张庆嘴里说出来。
“靠——”他无意识地感慨了一句。
张庆用空瓶子捶了他一下，“少骂人，骂我照样揍你——”说完他就转身往商场的方向走去，“俞丹还在里面试衣服，我去找她，有事再联系吧。拜——”
张庆边走边朝身后挥了挥手，柏乐一脸莫名其妙。
张庆这是吃错药了么？这态度转换得……他有点懵。
难道是邰玉树跟他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