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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TV里大家都玩得很嗨。
阮兴坚持唱K的钱由他来买单,所以又多叫了几个同学过来一起玩。
一屋子十来个人闹了一整晚,唱得鬼哭狼嚎的,玩骰子的喊得震天响,拼酒跳舞,推推搡搡……
柏乐的脸上一直挂着笑,但却始终无法融入到眼前的热闹中去。
他很孤独,发自心底的孤独。
蓝昭性格大喇喇的,并没有像阮兴那样发现柏乐的情绪不对劲,只是觉得这小弟今晚隔外安静,于是便握着一瓶啤酒走了过来,一屁股坐到柏乐旁边。
包厢里的沙发很软,柏乐差点被弹起来。
他无奈地回头,“哥,减肥吧——”
蓝昭贴着柏乐的耳朵哈哈大笑,“警告你啊,别人身攻击还能做兄弟——”
柏乐也跟着笑了起来,虽然耳朵被吼得生疼。
“唱歌啊,今天怎么这么安分?”
柏乐摇头,“不想唱。”
“唱嘛,知道你唱歌好听。”
“不唱。”
“唱。”
蓝昭也是喝多了,行事完全按照个人喜好来。
他先是拿了一瓶啤酒,直接在桌沿上把瓶盖磕开,递给柏乐。
随后又端起自己之前喝的半瓶酒跟柏乐碰杯。
力道没控制好,劲儿使大了,泼了柏乐一身的啤酒。
柏乐都气笑了,想把这肉墩子给打出去。
不顾柏乐反对,蓝昭喝完一大口啤酒就把麦拿了起来。
“咳咳,”在一曲结束后他先是清了清嗓子,随后对着麦说道:“哎我说你们别光顾着自己唱啊,照顾一下金主爸爸好不好?”
柏乐推了他一下,怼他:“谁金主,KTV不是我请。”
“哎不要在意这些细节,晚上海鲜自助总是你请的吧。”
吃人嘴短,常立轩和阮兴也附和道:“对对,乐,来一首。”
“柏乐唱歌可好听了,你们不知道吧?”
在场的有些同学没怎么跟柏乐一起玩过,此时纷纷跟着起哄:
“搞一首,柏乐。”
“来一个来一个,唱什么,我帮你点。”
没办法,被架上了,柏乐只得点头,决定随便唱一首应付一下。
“你们先唱吧,我自己点。”
他走到点唱机前坐下,想唱什么心下也没有计较,于是随手在屏幕上翻。
翻了几页,一个熟悉的歌名出现在屏幕上——《Nothing’s gonna change my love for you》。
这首歌柏乐会唱,是邰玉树让他学的。
一段不曾留意的往事浮现在眼前。
初三那年,有一天两人正坐在一起写作业,邰玉树忽然把一只耳机塞到他的耳朵里。
一首悠扬的英文歌响了起来,柏乐很喜欢听。
“这是什么歌?好好听。”
邰玉树挑唇微笑,“叫《Nothing’s gonna change my love for you》,一首经典老歌。”
柏乐随着节奏轻轻点头,心情大好。
“乐乐,学一下吧?”
柏乐咧嘴笑,“我英语不好。”
“没事,这首歌的歌词挺简单的,跟两遍就会了。”
“你自己怎么不学?”
邰玉树顺了顺他的头发,轻声笑,“一起学吧?”
柏乐其实一点也不喜欢唱英文歌,学发音太麻烦了,还要记单词。
奈何邰玉树喜欢,软磨硬泡地他也就学了。
从此以后,只要两个人单独呆在一起的时候,邰玉树就总会让他哼这首歌给他听。
柏乐哼了几百遍了,后来他闹情绪:“哥,换首歌吧,总听这一首你不腻吗?”
邰玉树摇头,“你唱的,听不腻。”
直到很久以后,柏乐才知道,这首歌的中文名叫《此情不移》。
那时候,邰玉树已经不再让柏乐唱这首歌了。
柏乐的手指悬停在屏幕上,一直在细微地抖,心底酸涩的厉害。
原来,邰玉树在很久以前就曾经对他表白过了,以一种浪漫且隐晦的方式。
而当他发现这份感情或许不那么合适的时候,又悄悄地把它藏了起来。
那么炽热,那么真诚,却又那么小心翼翼……
“怎么了,乐,要点哪首?怎么不动了?”蓝昭一巴掌拍在柏乐的肩膀上,把他吓了一跳。
“就这首吧。”柏乐戳了一下屏幕。
“我帮你插歌。”
熟悉的前奏缓缓响起,蓝昭把麦塞到柏乐的手里。
柏乐一出声就是开口脆。
不同于平时说话时的清亮嗓音,唱歌时的他,声音有些忧郁,有些低沉,像汩汩的清泉,清冷干净,很好听。
“当我不得不生活在远离你的世界,白天变得空洞,夜晚也更加漫长……”
柏乐强控着自己的嗓音,不要哽咽变形,但心底还是很难过。
往日一幕一幕在眼前划过,他从未如此刻般想念邰玉树。
他真的离开了——直到现在柏乐才终于正视这个事实。
邰玉树从他的生命里消失了,独自离去,归期未定……
一曲英文歌惊艳了整个包厢,大家纷纷鼓掌称赞。
柏乐笑了下,把桌上那瓶喝了一半的啤酒举了起来,一口气喝干。
随后转身离开了包厢。
马上三月了,夜晚的都市依然寒冷。
柏乐站在大门外,耳边的喧嚣渐渐远去,他的耳膜却鼓噪的厉害。
是心脏乱跳的声音。
“大晚上的,一个人站在这里吹风,不冷吗?”
阮兴出现在柏乐身后。
柏乐转头,冲他笑了一下,“有烟吗?老大。”
“怎么?借酒浇愁还不够,还要抽烟?”
柏乐摇头,“没事,没有就算了。”
“我去给你买。”
说完阮兴就小跑到马路对面给他买了一包烟回来。
“刚忘问你抽什么了,随便买了包万宝路,抽么?”
“无所谓。”
柏乐接过细烟,就着打火机点燃,吸了一口。
细长的手指夹着女士烟,画风莫名很优雅。
阮兴看笑了,给自己也点了一根。
“你抽烟?”阮兴问道。
柏乐摇了下头,“不抽。我哥不让。”
柏乐叛逆期的时候曾经被同学带着偷尝过抽烟,结果被邰玉树发现了,被抽了一顿。
为了这件事柏乐跟邰玉树赌了半个月的气。
邰玉树好声好气地哄,解释了一通抽烟的坏处。
最后柏乐委屈屈地吐槽:“那你也不能打我——”
邰玉树愣了半天,随后笑得前仰后合。
这小孩儿真的是一点委屈都受不得。
原本抽烟就是彰显叛逆的行为,并没有瘾,但柏乐不能接受一点小事就被他哥揍,太霸权了。
所以邰玉树后面就不怎么揍他了,顶多气急了戳一下他的脑袋。
柏乐忽然笑了起来,把阮兴吓了一跳。
“咋了你,疯了?”
柏乐边笑边咳,“没,想起以前的事儿,挺好玩的——”
阮兴点了点头,随后问他:“是邰玉树吧?”
“嗯?”柏乐转头看他,“什么?”
“今天你这么不对劲,是因为邰玉树吧?”
柏乐沉默了一会儿,把烟扔到地上,用脚尖蹍灭,随后又捡了起来扔到路边的公共垃圾桶里。
“回去吧,怪冷的,”柏乐转身往大厅走去,边走边说:“这烟也没什么好抽的,呛得要死……”
一屋子人闹到凌晨一点钟。
还好今天宿舍楼不关门,否则又得在外面找地儿住了。
一众人刚返校,玩兴正浓,于是想刷夜的去刷夜,该开房的去开房,最终只有蓝昭和柏乐两条单身狗相伴回宿舍。
一路上蓝昭都在骂骂咧咧,说这群没良心的,真就没一个正经的。
柏乐被吵得不行,但他借着酒劲却是一个劲儿地笑。
出租车司机被这两精分小伙吓得不行,不停地透过后视镜看他们。
一个疯癫癫,一个拼命笑,有病吧?
“你两,喝多了?”司机大叔实在没忍住问道。
“没有没有——”柏乐赶忙摆手。
司机哼笑一声,“闹归闹,可别吐我车上。”
“不能,叔,你放心,但凡我今天吐了,我就赔你三百块!现金!”蓝昭吼道。
随后又跟着午夜电台不停地“摇摆”,吵得要死。
两条“狗”回到宿舍,洗完澡躺到床上的时候,已经快凌晨三点了。
蓝昭早已入睡,呼噜打得震天响。
柏乐心里烦乱,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在蓝昭发出一个“高耸入云霄”的呼噜声后,柏乐无语地坐了起来,他抓了把头发,随后把床上一个抱枕丢到蓝昭的身上。
可能是酒劲儿过酣,这一下并没有把蓝昭砸醒。
他嘟念了几句,翻了个身,一屁股把抱枕顶到了地上,又睡了过去。
五秒钟过后,超响的呼噜声又响了起来。
柏乐:……
彻底无语住。
左右睡不着,还头疼,柏乐翻身下床,套了一件大衣跑到外面去吹冷风。
夜晚的校园里早已没了灯光。
今天夜里有云,厚厚的云层遮星蔽月,抬头看天,什么都看不见。
一如此时柏乐的心底一样孤寂。
柏乐穿着大衣,在空无一人的塑胶操场上一圈又一圈地荡着,活像个游魂。
走累了,就往旁边的看台台阶上一坐,直到晨曦初露,他才趴在自己膝盖上沉沉睡去。
天都亮了,你怎么还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