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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会儿去哪？去我工作室还是回学校？”走出店门后张晴晴问邰玉树道。
“回学校吧，今天我有点累了，周末两天都在你那里。”邰玉树说。
“好，那我等你。”
邰玉树帮张晴晴打了辆车。
等车的间隙，张晴晴对邰玉树说：“其实，柏乐可能自己也没意识到他对你的感情，你看，今天他看到你跟我出来吃饭，整个人都炸毛了，下意识的反应是骗不了人的，看得出他就是很在乎你。”
邰玉树从手机屏幕上收回眼神，看向前方。
“那也说明不了什么，或许他只当我是哥哥呢。”
张晴晴点了点头，其实她也拿不准这种情况，毕竟在过往的小半生中，还从来没有过帮男性朋友追男生这种经验。
尤其在对方的性向还不明了的情况下，这就更难判断了。
她安抚性地拍了拍邰玉树的肩，“你也挺不容易的，我尽量帮你探探情况吧。”
邰玉树苦笑了一下，说“谢谢”。
“不过，柏乐跟俞丹确定还不是那种关系。我刚刚跟俞丹聊天的时候侧面打探了一下，他们目前只能算是试用期情侣，白话的意思就是还在相互了解阶段，什么亲密行为都没有，我觉得你还可以再努力一下。”
“嗯，我知道。随缘吧——”
邰玉树并非想摆烂，只是觉得，万一柏乐和俞丹真的相处得很愉快，他确实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出手阻止，从而耽误两人正常的情感发展。
毕竟同性恋这条路并不好走，如果柏乐能拥有正常的感情，他又凭什么要把人家拉到这条路上来呢？
就因为柏乐对他的依赖与偏爱吗？
那样也太不道德了。
张晴晴看得出邰玉树当下的纠结，只能安慰他：
“你也别想太多了，也别把所有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人的感情有时候连自己都未必能搞明白，确实要看个时机，可能发生点什么事情，就一下子醍醐灌顶了呢。”
“但愿吧——他能过得开心就好，我怎么样都不重要。”
“你也不要这样说嘛，这也太悲观了——”
车子很快就到了，张晴晴坐进车里，跟邰玉树道别后车子便直接开走了。
邰玉树一个人站在原地，望着长长的街道，孑孓孤影与四周的热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仿佛他的内心，被放置进热烈的情与欲中烹炸煎熬，但却依然感觉到如坠冰窟般的苍凉。
*
俞丹已经看出来了，柏乐今天的情绪很不对劲。
回去的路上，柏乐反常的安静，紧抿着嘴唇，什么话也没说。
俞丹仿佛嗅到了什么信息，但一时之间却又拿不准，怕自己过于敏感从而多想。
两人下车后，来到学校后门的小吃街，打包了一堆烧烤和奶茶。
俞丹要自己付钱，结果柏乐已经把账给结了。
“不用这么客气的，这些是请我们班女生吃的，我自己付就好。”
柏乐笑了下，“要请的，今天跟你出来也没玩爽，当我补偿你的。”
俞丹听完也笑了。
“你也知道我没玩爽呀。”
柏乐“嗯”了一声，“知道的。”
“那……你能不能跟我说说，今天晚上到底怎么了？”
两个人拎了一大兜烧烤和奶茶，慢慢往学校里走去。
柏乐不知道如何开口，摇了摇头说：“我也不知道。”
他不是拒绝交流，是真的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他自己也在跟俞丹交往，凭什么邰玉树就不可以呢？
在今天之前，他还可以把所有的不爽都归咎于邰玉树莫名其妙地冷落了他一星期。
但是从见到邰玉树的那刻起，柏乐忽然发觉，自己那滔天的怒火，已经从冷战转移到了“邰玉树竟然背着他跟别的女孩子一起吃饭”这件事上来。
在回学校的路上，柏乐的脑回路就一直没停过，近日来的场景不停地在脑海里打着转儿，信息交替浮现，串联起来，竟然有一个不靠谱的念头在大脑中浮现——
邰玉树是不是因为他跟俞丹在约会，所以才不高兴的？
联想到他跟邰玉树念叨了很多遍想找个女朋友的时候，邰玉树都没有给予他任何回应；
联想到他在邰玉树面前说了很多次俞丹是个好女孩，他是不是应该主动一点追人家的时候，邰玉树也不似往常那样给他建议替他开心，而是疲惫地表示自己不想听；
再联想到自从上周末自己跟邰玉树表明了想正式开始追俞丹以后，邰玉树整个人的情绪都不对劲了，甚至还破天荒地跟自己冷战了一周……
柏乐忽然觉得自己在迷雾中抓住了某根线，但转眼间那根线又消失不见了。
他烦躁地觉得自己真的很不对劲，为什么看待问题的方式这么剑走偏锋？
邰玉树是个恐同啊……
想当年，洪意远只是给他看了部gay片就被邰玉树打成那样，从此以后还不让他跟洪意远再继续做朋友，他凭什么会觉得邰玉树会介意自己跟别的女孩子交往呢？
……
脑子越想越乱。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一点逻辑都没有。
柏乐摇了摇头，努力收回心神，不再去想这些烦心事。
回过神来的时候，他才发现已经走到了俞丹的宿舍楼下。
而这一路上他都在胡思乱想，竟然没跟俞丹说过一句话。
在楼下台阶上站定，柏乐把东西都交到俞丹的手上。
俞丹看了他一眼，表情一言难尽。
临上楼前，她斟酌再三，还是转身说道：“柏乐，我想，咱们两还是先不要联系了吧。”
柏乐愣了一下，随后问道：“怎么……你是生气了吗？”
俞丹摇了摇头，“没有生气……但是我能明显感觉得到，你的心并没有在我身上，就当是我敏感好了，但女生的第六感一向很灵的，对于一个男生是不是真的喜欢自己，往往有最直观且最不讲道理的判断。我觉得，你并不喜欢我。”
柏乐没法反驳，某种程度上，俞丹说的确实是事实。
他点点头，同时道了歉，“对不起，我没有要耍你的意思。”
“我明白，你不用解释太多，”俞丹不甚在意地摇了摇头，“原本也是我跟你告白在先，你对我说的也是先相处一段时间试试看，合适了就在一起，不合适的话就算了，但是跟你相处下来，我觉得咱们两之间，可能还没到那份上……”
柏乐没有反对，保持沉默。
“但是，”俞丹又补充道：“我今天说这些话的意思，并不是在指责你，也不是想完全终止这段关系，我其实想表达的是，要么我们都先冷静一段时间，认真思考一下这段关系，如果互相都觉得不太合适，那么就彻底终止交往，但如果还有一丝可能性，我还是想争取一下的。说实话，我还真挺喜欢你的，在你身上，我没有看到那种喜欢装排面但内心又空无一物的不成熟表现，你还是挺单纯的，心思又干净，关键长得也够帅，所以……如果有可能的话，要么你考虑我一下……？”
俞丹的一番话说得真诚又理智，柏乐有点感动。
他认真地觉得俞丹是个不多见的好妹子，打心底里想珍惜这段关系。
奈何在感情上，他确实还没有那么动心，如果再继续虚与委蛇下去，很难说算不算是一种伤害，还不如及时止损，对彼此都好。
他伸手覆在俞丹的头顶，轻揉了两下，真诚地说：“你说的话我会好好考虑的，也谢谢你的喜欢。就按你说的来吧，如果我们真的没有以后了，那我真诚地希望你能找到一个疼惜你、喜欢你的人，好好谈一场恋爱。”
两个人道了别，柏乐转身往自己宿舍的方向走去。
秋末晚风很凉，风吹悬铃木，叶片打着旋儿地落下，被昏黄的路灯一照，多了几分萧瑟的味道。
但柏乐却忽然觉得很轻松。
不用再背负某些责任，也可以静下心来好好想想某些事情了。
正走着，忽然听到有人在背后喊他：“柏乐——”
柏乐停住脚步回头看去，便看到洪意远正从不远处走来。
柏乐看向他来时的方向，判断这应该不是偶遇，洪意远应该是跟了他一段时间了。
“你怎么在这？”柏乐问。
洪意远快走几步跟了上来，“路过。刚刚在远处就看到你了，怕你不愿意理我，就没敢跟你打招呼。”
柏乐笑了下，“那你还叫我。”
“你走得太慢了，不叫你一会儿就该追上你了，那不是更尴尬。”
“行吧……”
两人肩并肩往前走去，柏乐发现洪意远现在竟然比他还高出几厘米。
毕竟几年都未曾联络过了，大家的变化都很大。
“刚刚那是……你女朋友？”两人一路无话，气氛有些尴尬，洪意远主动找话聊，企图打破这份尴尬。
“……不是，还在互相了解的阶段。”
“哦，这样……”
莫名地，柏乐从洪意远的这句话中，听出了一丝放松的意味。
“那你现在……还是单身？有喜欢的人了么？”洪意远问道。
柏乐被他问得眉毛一耸。
换作平时，他或许不会介意别人对他私生活的善意打探。
可是今天他偏偏思绪很乱，对于自己的感情也开始有了不一样的认知。
现在被洪意远这样一问，他发自心底地感到抵触。
于是他不耐烦地说：“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似乎没想到一向大大咧咧乐观开朗的柏乐会是这个反应，洪意远整个人都愣住了。
随后他赶紧道歉：“抱歉，我没有别的意思，你别生气。”
柏乐烦躁地挥了下手，“我没生气，今天心情不太好。你先走吧，我去趟超市买点东西。”
说完柏乐转身就走，只留给洪意远一道无情的背影，细瘦笔直，浪荡无情。
就像是一道只会在梦中出现在影子，永远也不会独属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