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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醒再一次被盛新雪下了药,他躺在沙发上,闭着眼睛,全身只有手还有点力气,所以只能死死抓着沙发布,指节崩的极紧,泛着青白。
可他依旧无法躲避电视机里传出来的那些痛苦的、激动的、煎熬的□□声,那些声音粘腻肮脏,它们像蛆虫般卷曲缠绕着,从屏幕里翻腾出来,一点点爬向关醒。
它们要淹没他,将他作为最优质的培养皿。
关醒紧绷的太阳穴上附满了汗珠,神情极为痛苦,唇被他咬的破碎,他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回忆盛新雪为什么又要这样折磨他,想了很久才想起来。
哦,是他发现鹤禅渡来找他了。
他这几日总是混混沉沉,一睡就睡好久,五感变得迟钝,直到刚刚路过玄关时,嗅到了一股淡淡的味道。
那味道恍惚的像是一阵即将湮灭的飘烟,在这压抑的空气中,被稀释的只剩下了一点,可鼻尖只是微动,神经就瞬间喜悦的跳跃,将捕捉到的信息闪电般送到大脑。
紧接着,整俱行尸走肉的身体都活了过来,他急促的呼吸,甚至张开了嘴巴去吞噬。
这是鹤禅渡的味道,他来找他了。
他肯定来找自己了。
于是关醒去问盛新雪,问她是不是鹤禅渡来了,但回应他的,是盛新雪的一巴掌。
盛新雪不信鬼神,某一瞬间,却真的以为两人之间有心灵感应,这种感觉让她更加恐惧与愤怒。
她意识到自己的治疗力度还不够,她再一次给关醒的饭菜里放了药,然后打开了一个录像带。
关醒一点力气都没有了,他湿淋淋的躺在沙发上,原本紧握的手无力摊开,身体微弱的起伏着,半阖的眼睛里没了一点神采,只剩下不停屏幕里不停转换的光。
心口忽然很闷,心跳一点点加快,拼命在胸腔里蹦跳着,每一个跳动沉重又慌乱,他开始觉得气短、呼吸苦难,每一次短促吸气都要耗尽他全身的力气,后脑跟着抽痛,不过须臾,关醒连眼前的光也看不清楚了。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会这样,只是觉得好累,很想闭上眼睛。
会死吗?
快死了吧....
意识游离飘忽间,巨大的敲门声、更确切的是砸门声响起来,像是整栋楼都要被拆了,但传到关醒耳边却是沉闷的嗡嗡声。
一切声音都向他远去,包括盛新雪的尖叫声。
“疯子!!你就是个疯子!!!我要报警!报警!”盛新雪拿着菜刀,站在离防盗门五米远的地方,站在关醒面前,披头散发,一脸惊恐的看着面前的男生。
滴答、滴答,血顺着攥着锁头门把的指缝中一点点溢出,落在地板上,紧接着又是咣当两声。
一声是连带着锁头的门把手被扔在地上,另一声是右手拿着的斧头。
他生生卸下了门。
盛新雪睁大着双眼,看着早上还一脸青涩哀求的少年如今面目沉沉的站在她的面前,他不言不语,只看着她,就像一座黑色的山,穿破了重重的雾,将全身的险峻与巍峨彻底压在她面前。
他的感觉不再像一个十八岁的少年,他从地狱里爬上来,带着满身的阴邪的魔障,来拿自己的东西。
来拿自己的珠珠。
盛新雪不知道是什么让他变化的这么大,她一遍慌乱的找手机,一遍眼睁睁看着对方逼近,他动作极快,压根无视盛新雪手上的刀,一阵穿堂风翻飞过衣角,人已经伏跪在关醒面前。
他垂首,黑发遮住眼,看不清神情,只能看见他动作轻缓的将关醒抱在怀里,一寸寸的巡视着他的全身,用最温柔的声音唤关醒。
可关醒眼睛都不眨,几乎是瞬间,鹤禅渡就看出了关醒的异常。
“你把他怎么了?!”他猛然抬头,用称得上是凶神恶煞的眼神骇人的盯着盛新雪。
然后下一秒,就看见了电视上的画面。
鹤禅渡的脸色瞬间就青白了,瞳孔如同玻璃分裂成万片,整个身体如同僵硬似石头,没了一点温度,取而代之的是永夜的寒冷。
声音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极为矛盾的带着火热血腥与冰冷森寒。
“你给他,看这个?”
盛新雪竟被他骇人的神情逼得小退半步,她勉励站稳,脸上再不见动摇:“是的,这是治疗他最好....”
话没说完,她就看着鹤禅渡站起来,走到客厅中央,捡起了地上的斧头,长臂高高扬起,屏幕上的光只来得及在他那冰冷刺骨的脸上停留一刻,就彻底暗了下去。
他把电视砍了。
巨大的破碎声瞬间爆发,盛新雪只来得及张开嘴巴,喉咙却像是被人死死卡住,发不出一点声音,眼睁睁的看着屏幕随碎哗啦啦落了一地。
她整个人僵在原地,身体却不停颤抖,她看着那收起翅膀的魔鬼一点点走近,想要动弹,脚却被死死钉在了地板上。
对方的眼神看都不看她,始终落在沙发上,擦肩而过时,听见鹤禅渡落下的一句话,带着机械冰冷的电流声,是世界末日的宣告:“我求过您的,别刺激他,您没有做到”
“现在,我要带走他了....”
*
关醒是在医院醒来的,睁开眼,眼前的一片白,让他以为自己要瞎了,直到转头,看见了坐在旁边的女人。
妆容精致艳丽,正蹙眉点着手机玩里面的游戏,一局结束,她抬头,看见关醒醒了,勾唇一笑。
“醒啦,现在感觉怎么样?”
关醒生锈的大脑转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面前的女人是鹤灵燃。
“唔....”他从床上撑起身体,头痛欲裂,努力回忆着之前发生的一切,他记得他心脏特别难受,眼前一片昏黑,但彻底失去意识之前,他看见了鹤禅渡的身影,后来还看见了他的脸。
那时的自己好像被他抱在怀里,他嗅到了鹤禅渡身上的味道,比玄关处的清晰多了,还听见了他的呼吸声。
又热又急促,暖的他整个人都不冷了,他用最后一点力气睁大眼睛,看见了他那双焦灼如火、不坠永夜的眸子。
于是在一整个很沉的梦里,他都听见鹤禅渡不停叫自己的名字,很焦急有很小声的叫着,想要叫醒他,又好像不想吵醒他,很矛盾、很焦虑、很担心。
不停的喊自己珠珠。
“鹤阿姨”关醒使劲儿晃了晃脑袋,等眼神聚焦些了,问鹤灵燃:“请问是鹤禅渡送我过来的吗?”
鹤灵燃替关醒拨了拨点滴的流速:“是呀,不过他刚刚有事,出去了...”
“那我母亲.....”
鹤灵燃回想起一同跟来的那个衣着凌乱的女人,本就神色崩溃,尤其是听到医生说再来晚点就真的要猝死时的伤心欲绝,她感触颇深,女人一个人在抢救室外面做了好久,直到关醒脱离危险被推出来,才敢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去。
鹤灵燃从盛新雪自责悲痛和鹤禅读焦虑暴戾的神情中猜到了大概,她主动像女人介绍了自己的身份,并企图宽慰女人,可女人看着关新苍白的脸,只是苦笑几声,然后拜托鹤灵燃先照顾一下关醒,自己回一趟家,收拾一下,马上过来。
鹤灵燃大方应允,她知道,女人需要接受的时间。
“放心吧,她回去收拾东西了,一会儿就过来。”
关醒这才放心下来,一时间两人都没有再说话,他低着头,细瘦的手指攥着被子,犹豫了很久,才抬头,小心翼翼道:“阿姨,您知道鹤禅渡最近有按时吃药吗?”
鹤灵燃没想到关醒会问这个问题,她看着男生大而黑的瞳孔,里面清澈的映照着这世间的一切,忽然明白了那天鹤禅渡满目嗜血、恨得想要杀了她的眼神。
这一次,她确实伤害到了面前这个灵秀孱弱的少年。
“抱歉,我不知道”,看着关醒陡然失落的眼神,她心中升起不忍。
“但是我知道,他的心理表现可能并不尽人如意”鹤灵燃正色的看着关醒,并没有糊弄过去:“因为我的哥哥,哦.....就是他的父亲打来了电话,让他返回英国。
”
关醒的神情一下子变得紧张,他坐直了身体,手重新攥紧了被单:“是要他....要他回去治病吗?”
“可能是吧,他在这里闹出的动静惊动了他的父亲,再加上定时送到他父亲手上的心理报告,这一通电话也时迟早的事。”
“但这不是最糟糕”鹤灵燃脸色开始变得严肃,她一眨不眨的看着关醒:“他现在坚持不回去,同他父亲顶撞过好几回了,这不是一件好事。”
鹤灵燃不自觉的攥住了手机,眼神落在虚空处的某一点,像是回忆起什么,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面对敌人的警惕和小心。
“ 禅渡有优越的智慧和力量,他比他父亲当年还有优秀,令人期待,但他太年轻了,他的父亲还没老,手里握着的是整个家族里说一不二的权杖。”
“而且...”她顿了顿,神情中涌现出了一种关醒看不懂的忌惮:“他是我们家族里,病的最重的。”
言落,她回过神来,看着关醒眼中满是担心,神情中满是不知措辞的慌乱,低声笑了笑。
她凑过去摸了摸关醒的头:“别担心,禅渡也没那么弱,而且他是真的喜欢你,他把一切后路都想好了。”
鹤灵燃眨眨眼睛,继续在关醒耳边低声道:“这小子和我做了交易,代价就是一旦他被迫离开,那么在他离开的期间,我就要承担起保护你的职责。”
“他说,你要是是伤心了,可不会叫我好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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