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现代言情>秋日纵野【完结】>第58章 虽不该,但情难自控。

  夜晚的塞纳河畔, 连艾菲尔铁塔都要为之闪耀。

  如此浪漫的气氛之下,时光说:独哥,咱俩, 算了。

  她的话,像颗定时炸弹。

  叶慎独脸色一沉,眼看着观光艇即将靠岸,他起身走上前, 从钱包里掏出换好的纸币,也没管多少,全数递给司机,冷声道:“Turn back。”

  他让司机往回开。

  时光起身还没来得及走,他人已经折回来,并将她堵到了刚才的座位上。

  换做以前, 她的脏话已经飙出来了。

  但是今夜, 她像只刺猬一样亮出周身的刺,在叶慎独面前,却显得毫无力度。

  男人不退则进, 一只手搭在椅背上, 另一只手抓住栏杆, 将她牢牢禁锢。

  他歪头看她,斯文君子相忽然多出几分痞气, 笑得耐人寻味, 说:“之前几月你始终一言不语,为的就是今日在这里伏击我?”

  那抹捉摸不透的笑好似闷锤,锤得人胸膛发疼。

  时光笑了声:“你以为我早先不说, 是为了骗你的钱?”

  “我不是这个意思时光。”他目光如炬, 嘴角笑意逐渐消失, 说:“我只是认真在跟你商量,你要断,这太突然了,我不会同意。”

  这不是商量,是决定。

  用最温柔的语气说最霸道的话,素来是他惯用的手法。

  “什么时候才不突然?”时光苍凉地望着他,问,“是等你圆满结束明日的订婚宴,还是等你挑黄道吉日结了婚之后?如果这些都还突然,莫不是,要等你们夫妻美满子孙满堂?”

  叶慎独微怔,接话说:“我跟楚家是利益联姻,不会牵扯任何感情。而且双方订过协议,婚后她过她的,我过我的。时光,我依然是你的。你想住南苑也好,想住小岛也好,我一有时间,都会陪你。”

  时光胸口一抽,别过脸看向波光粼粼的湖水,冷笑道:“南苑是充满生活气息,但这一年,除了宋婶个杜叔,我没见过谁去串过门,就连你大姐,都不曾不去过;岛屿是视野开阔景色宜人,要山有山要水有水……可这两处地方,从某种意义来说,都是你用来圈住我的牢笼,无非是小一点和大一点的区别罢了。”

  叶慎独盯着她,语气微凉:“你这样说就太冤枉人了。人生何处不是牢笼?况且,我给了你绝对的自由,你要上班,你要旅游,我可曾阻拦过你一次?”

  “绝对的自由吗?”时光正眼看着他近在咫尺的怒脸,说,“我说算了,算了的意思就是,我现在要走,请你,让开。”

  男人笑了,“那不可能,且不说异国他乡我不放心,就是在北京,在南苑,我也不可能会让你就这样离开。”

  她讽刺一笑:“为什么呢?叶先生没玩儿够?”

  叶慎独脸色沉如黑夜,没有接她话。

  时光无所谓,试着心平气和继续说:“一路走来,我们共有两次分岔路口。”

  “第一次,在康定,我要租车去西藏,你说坐你的车一起去,建立一种相对稳定的关系不好吗?我没拒绝。

  原因无他,都是成年男女,我自认不赖,你当然也很优秀。一场艳遇,一场风花雪月而已。”

  “第二次,在北京。说起来,还是你刻意安排我来出差的,不过这些都不追究了。之所以去西藏旅游,我内心是怎样的千疮百孔你很清楚。来京后,你的帮助与照顾我不是没看在眼里。所以你提出搬到南苑住,我虽犹豫过也挣扎过,但也没拒绝。原因无他,你未娶我未嫁。”

  “时光……”

  叶慎独试着打断她,她没停,继续说:“这一年,做为彼此的情人,我给过你需求,你也给过我温暖,更被你和两位老人照顾得无微不至。

  出差内蒙古那次,面对别人阴阳怪气的眼神和语气,我没觉得我跟你的关系有多丢脸,因为我这人就这样,不太会鸟别人用怎样的眼光看我。”

  说到这里,时光终于对上男人的视线,“过往种种,皆建立在你说过的我未嫁你未娶的基础上。现在是第三次岔路口,你即将娶,请问,你都要娶了,往后,我该如何自处?”

  叶慎独握住栏杆的手紧了又紧,青筋暴起,字字清晰道:“有我在,谁敢对你如何?谁又敢说你什么?过去三十年我护得住我自己,以后,我自然也护得住你。”

  紧接着,他轻轻摸着她的侧脸,继续说:“我对你的好,不足以说明吗?时光。

  你一个电话,大年三十我丢下全家就开车去接你;你一句气话,出差的我连夜飞回北京,又继续坐车到你工作的地点找你……我叶慎独长这么大,何曾为哪个女人弹过钢琴,你是第一个。”

  他的温柔陷阱,直到这一刻,都没停息。

  时光笑问:“那又怎样呢?你做这些,是为了跟我结婚吗?”

  叶慎独猛然顿住,“时光,你……”

  “那我也可以结婚吗?”她说,“我可以跟你纠缠不清的同时,再拥有个丈夫吗?”

  “你敢!”叶慎独几乎是咬牙切齿。

  她又笑了:“凭什么啊叶慎独?凭什么你可以结婚,我就不可以?”

  “那只是形式,一个有名无实的空壳。”

  “既是空壳,你要来做什么?”

  面对她的质问,男人好一会儿没说话。

  这是他的选择。在内蒙古草原上,他说过。过去很多次谈话中,她也清楚。他的身份在那儿,想要戴稳头上的王冠,就要承受其压下来的重量。

  所以每做一件事,他都在权衡利弊。利益也好,女人也罢,都只会是他薄情骨血里的附属品。

  时光被他围得无处可逃,只能被迫与之相对,她言道:“你对我好,顶多算是偏宠。就像你养的一只宠物,毛发好性格好,颜色好,你便多宠一点。我予你而言,不过是一匹新鲜又难以驯服的烈马罢了。”

  叶慎独卡紧她,猛力将她的脸拧过来,目色冷冽:“别这么说你自己,我不喜欢听。”

  因为他的大力,船荡了两下。司机惊慌地扭头,嘱咐船上不能打架。

  “Shut up!”叶慎独拔高声调对司机说。

  他生气了,迁怒于人。

  时光暗想,为什么生气?是觉得自己的控制欲被她挑衅了吗?

  既然已经这样,索性把想说话的都说完。

  “你跟楚小姐……会要孩子吗?”她平静地问。

  今晚她说的话,句句带刺。叶慎独的脸色一变再变,斩钉截铁道:“不会!”

  “是不会还是不会发生。”

  “不会发生。”

  略顿,她说:“所以,你是想让我生?”

  他沉默,须臾,哑声道:“可以吗?时光。”

  时光笑一声:“你可真好笑,我这样的性格,生孩子?再说,你好歹是名副其实的叶公子、太子爷,我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女人生的种,对你们叶家来说,算什么?”

  叶慎独的眸色犀利如鹰:“你我皆能在逆境中长成人,我们的孩子当然也能。况且,我将来的一切都会给他,身份不是问题。”

  她的心沉到谷底:“那我呢叶慎独,我算什么?你后宫里一段时间内盛宠的贵人吗?”

  “为什么要纠结一个名份时光,这不是你。”

  他说:“我几乎所有的空余时间都用来陪你,钱财随你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你可以尽情地看你的山看你的水,这样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我联姻,是大势所趋,是生死存亡,你能不能不闹?”

  她笑:“所以,我没有万贯家财,没有显赫的家室背景,不能给予你支持,不配与你比肩而立,就只配永远做你见不得光的情人?”

  叶慎独眉头一蹙。

  时光接着说:“叶慎独,你自己也说过,咱俩能在茫茫人海相遇于康定,是缘分。难道,我就只配得到这样的结局?”

  “你曾说,没有什么关系是金钱和利益断不了的。所以,你早就想好用这招对付我了是吗?请问,我什么时候会成为下一个白茵。”

  “不会。”叶慎独目色阴沉,“你是不一样的,从遇见你的第一天起,你就是独特的。”

  “有多不一样,有多独特?不也只是个情人。”她讽刺一笑。

  叶慎独顿住,片刻才应道:“时光,公平来说,你不也把我当做情人吗?从康定到北京,你我心照不宣,不也很开心很快乐?你现在跟我论这些,到底,想要什么?”

  她目不转睛看向他:“我要你取消订婚,立刻,马上。”

  男人攸地一笑,“因为是你,所以除了名分,你要金山银山,或者再无理一点的要求我都会满足。独独这个,不可以时光。”

  让他悔婚,他说不可能。

  心痛加剧,就快喘不上气。此生头一回体验,竟是这么这么地疼。

  时光抬手捂着胸口,默不作声别过头去,自嘲道:“我真够异想天开,你可是叶慎独啊,怎么会为了个小情儿毁婚。”

  枯井一般的沉寂。

  稍顿,她强压着内心翻涌清风云淡道:“那就……祝叶先生订婚快乐,永吉同心百年好合,多子多福。”

  “你再说一遍!”

  “我说,祝叶先生订婚快乐,永吉同心百年好合,多子多……”

  被他强吻,不留余地不留空气地强吻。

  时光一动不动,睁眼看着。

  叶慎独闭着眼,嘴唇毫无章法地乱啃,攻势强硬,霸道的气息反复在她鼻尖跳跃,她的唇被磨得发麻发痛。

  她的话让叶慎独内心的烦躁达到顶点,他不想再听。

  于是一手掐着她的腰,一手钳住她下巴,狠力狂吻。

  女人一反常态没反抗也没骂人,使得他越发疯狂无措。

  直到,他感觉脸上有热热的液体滑过,方骤然顿住,离开了被他亲得已经红肿的唇。

  看见她眼角流下的两行清泪,叶慎独瞬间石化。

  她是时光,是最野最凶的时光。认识一年,别说流泪,就是真正的示弱都没有。

  曾被那么多碗渣扎进手心,鲜血淋漓时都不见她掉过半滴眼泪。

  现在,却被他亲哭了。

  那两滴泪就像烫在他心上的熔浆,几乎要把他逼疯。

  为她擦脸颊的泪时,他从未如此手忙脚乱不知所措过。

  “我们时光不哭。除了那个形同于无的名分,其他我都可以给你,别闹了好不好?”他哄道。

  “叶慎独。”

  时光喊他,悠悠然道:“你这样一个心思缜密的人,我不信,你会一点都感受不到。”

  男人目目不转睛看着她。

  她的声音轻如微风:“我爱你,早已破绽百出。虽不该,但情难自控……”

  只要你愿意靠近一点,风翻的焰火便会燎原。

  只要你愿意靠近一点,我眼中那十万里青山,都会为你载满思念。

  更为煽情的话,她没能宣之于口。

  因为那句”我爱你,早已破绽百出,虽不该,但情难自控。”

  叶慎独瞳孔一震,失了言语。

  他曾猜测过,但想着以她这样的性格,不太可能。

  见他怔住,她继续说:“否则,我又怎么会明知你明天就要订婚,还跑来自取其辱。”

  “我时光孤零零来到这世上,又孤零零长这么大。本以为足够坚强,却被你撕开外壳,窥探到了内心的柔弱。我动了真心,我坏了游戏规则,所以,我只能喊结束。”

  叶慎独拉着她的手,不知是谁在颤,两人都在抖。

  他说:“别这样时光。”

  她问:“白茵为什么出局?是她贪得无厌,还是她动了真格?“

  叶慎独静默不语。

  她自问自答:“叶慎独,别自欺欺人了。你可以容忍女人耍小脾气,但你绝不会留一个企图跨过界线的女人在身边。因为,你的心里,融不进一丝真情实感。”

  月色橙静,黑夜不语。她的话在空气中震耳欲聋。

  他有游戏人间的资本,也有博学多闻的气度,习惯主导别人,即使是男欢女爱,他也一定要做掌控方向的那个人,不被束缚,不被支配。他的薄情,是刻在骨子里的。

  “我喜欢你,爱上你,所以,不能忍受你跟别的女人洞房花烛夜,这样说你明白了吗?”时光再次开口。

  “时光。”叶慎独握着她的手,目色复杂。

  游艇即将到达初始位置,时光将自己的手从他手中抽离,道:“你有你的远大抱负,我有我的小小心思,既不同路,我们……便回到彼此的位置。从此山高水长,你做你的富贵梦,我做我的漂泊魂。”

  叶慎独看了眼自己空了的手,陷入无边无际的沉默。

  不知道他在心里想什么,仿佛过去一个世纪之久,才转眸看她,暗哑着说:

  “若真如你所说,我确实给不了你想要的。希望你能……早日忘记一切。”

  希望你能忘早日记一切。

  忽而间,心如刀割。她做的梦,彻底醒了。

  这句话之前,她站在清醒与麻木的边缘,不能堕落也不能解脱。甚至还抱有一线不甘心的幻想,毕竟,她第一次同人煽情。

  而这句话之后,她彻底心如死灰。

  曾经有几瞬,她自以为是地认为,在他心里,她或多或少有那么一点特殊。

  如今看来,不过尔尔。

  他这样身份的人,注定不会为任何女人驻足。

  船到岸,司机催促,说很晚了。

  这时候时光才注意到,确实很晚,街上的行人都走完了。

  叶慎独还坐在她旁边堵着,没有起的意思。

  再看向他,恍如隔世,时光的视线照进他眼底,说:“希望你权衡利弊过后,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希望你权衡利弊过后,能得到你想要到的一切。

  他喊她得名字,瞳孔黝黑如墨。

  她凉声道:“让一下。”

  叶慎独问:“你住哪里?我送你。”

  “这就没必要了吧?”

  她起身,直接从他脚上跨过去。

  时光前脚上岸,他后脚跟上来。

  她没回头,继续往前走。

  过不多时,时光听见有车跟上来,匀速行驶在身后,是叶慎独。

  她目不斜视,忍着疼痛一言不发地穿过街道。

  不能回头,但凡回头看他一眼,都是她活该。

  十月的秋风,不足以让人觉得冷,但是凉,时光抱紧胳膊,故意拐进了一条不是她酒店方位的巷子。

  那巷子不能过车,几分钟后车子离开,叶慎独在飙车,像是发泄,响声嗡鸣。

  确定他走了她才走出巷子。

  秋风起,落叶归根,又是一年秋。

  上天怜惜,派月亮照着她直到住所。

  时光不曾休息,买了当夜回北京的票,提上行李箱,打车飞速离开。

  十个小时的机程,她什么都没想,但也没睡。

  她是如此迫切地想要搬离那间四合院,刻不容缓,一分一秒都不想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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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异国他乡的KTV内,单身派对的歌声从头晚十点一直唱到次日八点,一众兄弟累趴,叶远之的嗓子在冒烟。

  他看着默不作声喝了一宿酒的堂哥,问也不敢问,说也不敢说。

  攸地,堂哥电话响起,只见他接起来,可能是喝麻了,摁了扩音键,电话那头说:

  “阿慎,时光搬走了,她去意已决,我拦不住。”

  一刹间,叶慎独眼神如刀,他猛地将手机砸在墙上,“砰”一声巨响,顿时四分五裂……

  作者有话说:

  独哥在火葬场里打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