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延峰走上舞台，对着弹钢琴的侧影试探性地喊了一句。
钢琴声戛然而止，坐在钢琴前的男人收回手，沉默稍许之后转过头来看向魏延峰，如同看一个陌生人一样，平静而又沉默。
对方长了一张完全陌生的脸，跟记忆中的黄继廷全然不同。如果说这辈子魏延峰记得最清晰的人就是沈之初，那被沈之初喜欢着的黄继廷，则是他牢牢记住的第二个人，魏延峰不想记起那张脸，但记忆却在脑子里扎了根，一旦这个名字被重新提及，那张脸也随之在脑海中浮现
可对方跟黄继廷长得并不像。
靳笙盯着魏延峰看了许久，平静道：“魏勋，很久不见了。”
魏延峰心里陡地一沉，魏勋这个名字自打那件事发生之后就不存在了，他也跟所有知道这个名字的同学甚至朋友断绝了关系，除了当年共同犯下错事的几个人之外，没人再会叫他魏勋
当然，还有沈之初的鬼魂。
“怎么，不认得我这个老朋友了？”
“你……究竟是谁？”
“你想让我变成谁，我就是谁。”
“不可能，他死了，早在二十四年前就已经死了！”
靳笙也不跟情绪激动的魏延峰争辩，从凳子上站起身，上前两步走近魏延峰，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之后低声笑道：“记得之初第一次带我去见你时，你没戴眼镜，也没有胡子……魏勋，你老了。”
魏延峰一听靳笙提起沈之初，立刻面色大变，睁大双眼不敢置信地望着他，嘴巴张了张，最终一个字都没能说出来。
靳笙朝魏延峰笑了笑，转过身看向前面的幕布，画面已经停止了，可在有些人心里却始终在循环往复，对靳笙是，对魏延峰也是。
“把我推下去的人……是你。”靳笙用的不是疑问语气，而是在肯定地陈述一件事实：“这些年，你心里有没有内疚过，害怕过……”
话未说完，底下站着的李毓芬和女儿女婿全都露出了震惊之色。
“够了！”魏延峰喝止靳笙：“少在这胡说八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搞这么多事，连我的家人都不放过？！”
“我只是请他们来看场表演，并不想对他们怎么样。”靳笙转过头看向魏延峰：“倒是你，为了得到之初，不惜串通其他人把我推下河……我说有没有错，魏局长？”
“谁跟你说的，到底是谁跟你说这些事的！”
“你还记不记得，有次你过生日，之初送了块手表给你？”
靳笙见魏延峰脸上露出慌张之色，笑着继续往下说道：“那块手表还是我跟之初一起去选
的，之初说你喜欢蓝色表盘，因为蓝色比银色看起来要亮点。”
“黄、黄继廷？”
“你终于记起我了？”
“可你的脸……”
“脸可以改变。”靳笙打断魏延峰的话，脸上的笑意也在一刹那间收起：“但人要是做错了事，那就没办法改变了。”
魏延峰后退两步，脸上血色尽褪。
靳笙扫了魏延峰一眼，随后从他身边经过，走到舞台前面由上而下望着魏延峰的老婆女儿，笑了笑道：“魏勋做过什么，相信各位刚刚已经看清楚了，对吧？”
“不可能，我爸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魏延峰的女儿情绪激动地反驳道。
女婿在旁边拉了自己老婆一把，示意她别说话。
“连你也相信我爸会做出这种事？”
“听他说完不行么？”
“他也是你爸，你到底帮谁啊？！”
“可爸并没有否认。”
李毓芬听完女儿女婿的对话，将怀里抱着大哭的孩子交给他们，随后走近舞台，抬头看向靳笙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靳笙蹲下身与舞台下站着的李毓芬对视：“他是你枕边人，应该有所察觉吧？”
李毓芬面色复杂地看向舞台上站着的魏延峰：“他曾经不止一次做梦喊过那个名字，我问过他是谁，他说是一个早就去世的学弟，因为当年他们的感情很好，所以他一直记着。”
“他喊的……是之初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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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之初。”靳笙眼底露出痛苦之色，但对着李毓芬时还是在笑：“他是我的爱人，如果没有那次处心积虑的谋害，我跟他已经结婚了。”
李毓芬出身名门，即便愤怒难当，也没有在当中表现出来，只是看着自己的老公，晈牙问道：“延峰，他说的都是真的？”
魏延峰答不上来，也不敢回答。
靳笙笑，站起身来：“他不会回答你的，当年他跟另外几个人一起策划了整件事情，他想得到之初，其他人想要名利，所以他们很快就实施了计划，趁着经过激流的时候将我推了下去
“你胡说！我爸不会做这种事情！”魏延峰的女儿激动地打断靳笙的话，抬头望向魏延峰急道：“爸，你快说这件事跟你没关系，你没有害他，快说啊爸！”
魏延峰：“……”
“原来过了这么多年，你心里还是没放下那个人。”相比较女儿，李毓芬表现地要冷静许多，盯着魏延峰看了很久之后转身走去女儿身边，抱过她手里仍在大哭的孩子，二话不说就朝2号厅门口走去。
“妈，妈……”
“我们也走吧。”
“可是爸他……”
“走吧。”
女婿拉着自己的老婆跟着李毓芬往外走。
台上站着的魏延峰没有挽留自己的老婆女儿，等他们走出大门之后才一脸失魂落魄地看向靳笙：“你报完仇了，满意了？”
“还早。”靳笙转过身：“你以为事情到这里就结束了？”
“你已经毁了我的家庭，还想怎么样？”
“毁了你的家庭？”靳笙冷笑：“你别忘了，你欠之初一条命。”
魏延峰面色变了变，站着没说话。
靳笙走近魏延峰：“怎么，这样就怕了？”
“沈振霆跟我说你……”
“死了？”
“要是你没死，那之初呢？他是不是也还活着？”
“你希望他活着？”
魏延峰张了张嘴，没能回答靳笙的问题。
“之初死了。”靳笙眼里没有悲喜，只是一脸平静地望着魏延峰：“你，沈振霆，还有另外几个人，你们都有份害死之初，现在他们已经受到惩罚了，只剩下你。”
“你想怎么样？”
“我要你辞职，离开警局大楼。”
“怎么不说话了？”
“你处心积虑了这么久，就只想在我家人面前揭穿我，要我自动辞职这么简单？”
“如果是以前，我恨不得将你们这群人一个个全都杀了。”靳笙贴近魏延峰的耳际，面色微冷：“但现在我改变主意了，如果能让你们一个个失去所有，那肯定比杀了你们还痛快，相信之初他泉下有知也会赞成我这么做。”
魏延峰闭了闭双眼，一副深深陷入痛苦的样子。
见到曾经害过自己和沈之初的人变得痛苦，靳笙笑了笑，从魏延峰边上经过，走去钢琴边上伸出手指随意地按着琴键：“你是想保全名声自己辞职呢，还是我把当年你们所做那些丑事的证据公诸于世，让你从此身败名裂……自己选吧。”
“我要都不选呢？”
原本应该痛苦万分的声音突然正常了起来，靳笙察觉到不对，刚要转身看个究竟，却被魏延峰用枪抵住了后脑勺，靳笙动了一下，魏延峰就将枪口往前顶了顶，警告他别轻举妄动。
靳笙脸色一冷，顿时眯起了双眼：“我还是低估了你。”
“是你高估了自己。”魏延峰握着枪缓缓走到靳笙面前，食指搭上扳机：“你以为找个跟之初相像的小子过来就能吓到我？你是听挺聪明的，猜到我对之初的心思，但你别忘了，当年
我能把你推下河，现在我就能让你再死一次。”
“你敢。”
“我怎么不敢，你故意设下圈套妄想谋害我的家人，被我识破之后恼羞成怒想要杀掉我，我出于自保……嘭，把你给杀了，你说这个故事是不是很精彩？”
“你真以为没人能治得了你？”
魏延峰闻言顿时皱起了眉头：“什么意思？”
靳笙冷笑：“你看看后面。”
“别想耍我！”
“有没有耍你，你看看不就知道了？”
魏延峰顿起疑心，握了握枪柄之后立刻一把抓过靳笙，用枪抵着他的太阳穴拽着他一起转过身，只见沈安然正站在他前面，手里还握着录音笔。
靳笙朝沈安然笑了笑，随后侧过脸对魏延峰道：“我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你以为我还会在乎自己的命？魏勋，我劝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搞到自己身败名裂可就不好了。”
魏延峰抓着靳笙不放，举枪对准沈安然：“你敢跟他联合起来算计我？！”
沈安然按下录音笔上的暂停键，将录音笔收进西装口袋里放好，等做完这一切之后才抬起头看向魏延峰，挑眉道：“开枪。”
魏延峰将食指搭上扳机：“你以为我不敢？”
“那就请开枪吧。”沈安然一脸无畏地看着魏延峰：“魏局。”
□作者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