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苜果然在周末这天和凌霄一起回了凌家老宅,在那里吃了一顿饭。

  晚饭后,为了消食,也为了让江苜走动走动,凌霄提出和他一起去遛狗。

  凌家老宅这个住宅区是二十来年前建的,那时地价不如现在高,房屋建得不拥挤。后面更是有一个面积不小的园子,是寸土寸金的南洲难得的大片绿意。

  他们遛着狗,朝着夕阳的方向,在林子里的路上慢慢走。

  凌霄突然说:“这样挺好的,对吗?”

  “嗯。”江苜点点头,说:“特别好。”

  凌霄欲言又止,想说什么,终究没说。

  江苜问他:“怎么了?”

  凌霄问:“江苜,你有什么想法吗?或许,我们可以去国外注册结婚,不过我们俩可能有一方要改国籍。或者我们可以签一份协议,这份协议我们可以按照婚姻法的条款来签署。即使不是结婚证,我也希望你和我在一起生活的时候有保障。”

  江苜闻言有些诧异,问:“你怎么会突然琢磨这么多?”

  若真如凌霄所说的那样签协议,等于说他是把自己的一半身家奉上给江苜了。

  凌霄摇摇头,说:“就是,觉得。。。”

  凌霄就是觉得和江苜之间的关系太过薄弱,他心里患得患失的感觉从没消失过。他迫切的想和江苜之间,产生一点更牢固的联系。

  江苜突然明白了他的顾虑,感觉有些心酸。他在凌少虔那里说了那么多,做了那么多保证。

  却唯独忘了,他至今还没有对凌霄说过一句喜欢。

  江苜伸出手握住凌霄的手,又抬头在他嘴唇上亲了一下。说:“凌霄,我们不能有结婚证,得不到法律的认可,但是我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我希望可以和你一直走下去。”

  凌霄愣住了,这是他做梦都不敢梦的一幕,居然真实的发生了。

  江苜还在往前走,凌霄在他背后看到他的耳朵有些微微的发红。

  他追上去,和江苜并排走在一起,目视前方,嘴上说:“江苜,你喜欢我。”

  “你曾经那么对我,我还喜欢你?”江苜说:“我疯了吗?”

  “你疯了吗?”

  落日熔金,倦鸟归巢。南州市的上空被华美的晚霞笼罩。

  城市的灯火逐渐亮起,现在再看万家灯火,江苜终于不觉得孤独。

  因为他知道,以后会有属于他的一盏灯了。

  就在凌霄以为江苜不会回答的时候,江苜突然说话了。

  “我疯了。”

  曾经因厌、因怒、因怕、因惧、因自知时日无多,而从不肯开口承认的一句,终于在今天说了出口。

  疯了。

  江苜若是想对一个人好,是会把人宠上天的。

  他察觉到凌霄的不安,便想办法想让他安心下来。

  这天他在菜谱的指导下,笨拙但细心地煲了一锅鸡汤,准备送到凌霄公司去。凌霄之前因为他的事荒废了太多时间,所以最近一直都很忙,似乎消瘦了一些。

  江苜没有提前打招呼,开着车直接过去了,到了才发现自己压根不知道凌霄的办公室在哪里。

  他过去问了前台,前台小姑娘一听说他是找凌霄的,便自动进入官方模式,问他有没有预约。

  江苜说没有预约。

  小姑娘便说让他先登记,不肯告诉他凌霄办公室的楼层和位置。

  江苜没办法,看来惊喜是送不成了,还是拿出手机给凌霄打了个电话。

  不到五分钟,凌霄就下楼接他了。

  凌总亲自下楼接人,前台小姑娘第一次见有人这么大的面子。

  江苜抱着鸡汤,和他进了专属电梯。

  凌霄问:“怎么突然跑过来了?”

  江苜举了举手里的汤,说:“过来慰问你。”

  凌霄的办公区域和员工是分开的,他几乎独占一层,和他同层的只有他的助理秘书等人。

  凌霄领他进了办公室,说:“下次提前打个电话,万一我中午有应酬出去了怎么办?你不是白跑一趟。”

  “倒是没想到这点。”江苜说。

  凌霄在沙发上坐下,朝他伸开双臂,说:“过来给我抱一下。”

  江苜大方地坐到他腿上,说:“最近很累吧?”

  “嗯。”凌霄把脸埋在他胸前,闭目养神,最近他常早出晚归,确实有些累。

  江苜陪他坐了一会儿,说:“喝汤吧。”

  他把保温盒打开,给凌霄盛了一碗汤。

  凌霄喝了一口,沉默不语。

  “味道怎么样?”江苜问。

  凌霄好一会儿才说:“好喝。”

  然而,没人能骗得了江苜。

  江苜拿过碗,自己喝了一口,然后也沉默了。他说:“要不还是叫个外卖吧。”

  “这主意不错。”凌霄拿出手机给周助电话,让他给自己去附近一家餐厅打包。

  江苜有些沮丧,他一向是个惯于检讨总结经验的人。此刻他开始在脑海里回想自己煲汤的步骤,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问题。

  凌霄发现了,安慰他说:“第一次做饭都这样,你还记得我第一次做饭的那条鱼吗?”

  “嗯。”江苜还在想,随口应了一句。

  凌霄叹了口气,拿起汤碗就要把汤喝了。

  江苜见状拦下他,说:“别喝这玩意儿,难喝死了。”

  凌霄:“可这是你第一次给我煮汤啊。”

  江苜看着他,说:“没必要给第一次赋予太多意义。”

  江苜第一次给凌霄夹菜,第一次提要求说要养猫,都给凌霄的身体带来了伤害。

  现在第一次煮汤要是在给他弄个肠胃炎出来,那就得不偿失了。

  江苜说:“凌霄,第一次一点都不重要,我们还有很多很多个第二次第三次。。。”

  江苜是敏锐的,他一直都是敏锐的。凌霄对于第一次这种事的在意,江苜早就察觉到了,也大概能分析出缘由。

  这来自于凌霄对于两人开端的愧疚。

  然而江苜心智成熟且强大,他一点都不需要凌霄通过这种近乎自虐的方式,来忏悔或表达在意。

  凌霄的办公室配了一间休息室,有床有浴室。两人吃完饭之后,进去睡了个午觉。

  江苜就是个妖妃,他一来,凌霄哪还有心思工作,和他在休息室缠磨了一下午。

  连奏折,哦不,连文件都没看。

  休息室的床上,江苜撇开脸,看着窗帘透进来的微光,低声说:“或许,我下次可以试试,穿裙子。”

  凌霄愣了,问:“不是不喜欢穿女装吗?”

  江苜声音更低了,说:“可是你喜欢啊。”

  凌霄想起那次在温泉酒店,他逼着江苜穿那件女式浴衣,顿时有些不大自在,说:“也没有特别喜欢,就是一时兴起,我无所谓的。”

  “我不怕了。”江苜突然说。

  “嗯?”凌霄没反应过来。

  江苜说:“我以前有阴影,但是我现在不怕了。对抗阴影的最好的办法不是逃避,而是面对。”

  凌霄听了这话自然也是高兴的,不是因为可以看江苜穿裙子,而是为江苜战胜过去的阴影而高兴。

  “凌霄,你让我觉得自己越来越好。”江苜小声说。

  “你本来就很好啊。”凌霄用鼻尖蹭他。

  “不是这样的。”江苜推着他,说:“我以前,很坏的。我记仇,谁伤害了我就必须要报复回去。可是我现在,我感觉我不怕了。”

  凌霄看着他。

  “我感觉因为有你,很多事我都不怕了。”

  其实江苜的睚眦必报,说到底是对这个世界的防备和对抗,归根结底是因为拥有的太少。

  江苜说:“我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感觉自己的心里好满好满。”

  凌霄不语,觉得自己心里也有一种暖洋洋的饱满感。

  江苜又说:“是因为你,我才这样。”

  凌霄:“我都说了,你不知道我对一个人好起来,能有多好。”

  “但是你还是可以继续做一个睚眦必报的小人,有我给你兜着。江苜,我永远都给你兜着。”

  一转眼,江苜的生日就快要到了,凌母打算亲自给他操办,也是为了顺道把江苜和凌霄的事在圈子里公开一下。

  同一时间,庄清河也开始发生日请柬了,凌家自然也收到了。

  凌母奇道:“茸茸,你和清河一天生日啊?”

  江苜眼皮一跳,瞪了凌霄一眼。自己这小名,肯定就是他透露出去的。

  再对着凌母时,他脸上已经带上了温和的笑,说:“是的,巧了。”

  凌母沉思了一会儿,说:“这可有点麻烦了。”

  都是一个圈子里的,庄家发请柬和凌家发请柬的人大部分都是重合的。

  到时候过个生日搞得像打擂台,去哪家不去哪家,不仅他们为难,客人们也难办,赶场又没意思。

  好在庄清河和凌家一直关系不错,跟凌母他们也熟络,所以凌母亲自给庄清河去了个电话。

  最后商议定了,干脆合在一起办,这样大家都不为难,庄清河也没意见。

  生日宴会定在酒店宴会厅,当天下起了初雪。

  男士正式场合穿的都差不多,远不如女士们争奇斗艳。在凌母的坚持下,江苜一改往日黑沉沉的穿衣风格,这天穿了一套灰绿色西装。

  庄重典雅,又不失沉稳。

  庄清河还没到,江苜跟着凌母跟一些凌家关系比较近的人挨个打招呼,一直都表现得温和且得体。

  只是因为江苜名声在外,这些人面上和和气气,心里却多少有点怵他。往往寒暄几句之后,话题就僵住了,似乎不敢跟江苜多说话。

  江苜看那些人怕他,也没流露出什么特别的情绪,依然进退有度。

  倒是凌霄看得厌烦,他知道江苜是为了他,才与这些不感兴趣也无意结交的人在那里干巴巴地说话。

  于是没一会儿,凌霄便抽空跟凌母耳语了几句,凌母便放过江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