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苜一出来,就看见周助靠在车门边打电话,看到他之后就冲他挥手,接着匆匆冲电话里说了两句就挂了。

  他走过去,问:“你怎么在这?”

  江苜说着,眼睛忍不住往车里看了一眼,车里没有人。

  “我过来接您。”周助说着,给他打开了副驾驶的门。

  江苜垂着眼皮上了车,没问凌霄。

  看着路线不对劲,江苜问:“去哪?”

  “三木酒店。”

  “去酒店做什么?为什么不回南风?”

  周助从不多嘴,只说:“凌总的安排。”

  江苜闻言沉默了,这是把他扫地出门了?

  过了一会儿,他又说:“那总得让我回去把东西收拾一下,我的猫还在那呢。”

  周助说:“东西有人收拾,就不用您动手了。”

  “。。。。。。”

  这是连门都不让他进了。

  凌霄突然愿意放手,江苜一点都不意外。没有人会在看到他的真面目之后,还愿意留在他身边。在他决定对凌霄催眠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

  凌霄之所以在听自己说了那些杀人手法之后,还不放手,无非是因为自己的手段没有用在他身上。

  而一旦他发现自己也会对他动手,哪怕只是让他睡一觉并没有伤害他,仍然会感到畏惧。这是一个正常人,在面对这种事时所会有的正常心理反应。

  江苜十分冷静且客观的在心里分析着。

  到了酒店,房间是事先已经开好的。周助带着江苜,坐电梯上了顶楼最大的套房。

  进了房间,凌霄也并不在房间。

  江苜在屋子里站着,难得有些局促无措,他想让周助帮他出去买一套衣服,他身上还是几天前的衣服。

  然而他一回头,只见周助戴着蓝牙耳机正在通话,手机拿在手里好像还在回信息。他注意到江苜在看他,就打了个手势指了指门。意思是让他好好休息,自己先走了。

  江苜看他实在忙得很,于是也没有麻烦他,点了点头。

  周助离开后,江苜先洗了个澡,没有可换的衣服,他就裹了件浴袍。然后回到套房的客厅沙发上,拿出手机开机。

  看到这几天的未接来电,他先是给梅姨回了电话,然后从她那里听到了凌霄和程飞扬去了慈乌镇的事。

  江苜听着电话那头梅姨说话,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睫却在低垂着轻颤,似乎有些不安。

  凌霄到底知道多少他的过往?

  那些都是距离现在十几年的旧事,除了偶尔不期而至的噩梦,他几乎从来不愿主动想起。如今想来,连江苜自己都惊心。

  凌霄知道多少?会如何看他?

  江苜的手指攥着浴袍的腰带,越攥越紧,直到手指关节发白。

  窗外突然响起一道惊雷,江苜转头一看,透过顶楼的玻璃窗望出去,发现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大雨。南洲的夏天本就多雷雨,来得急,去得也急。

  江苜听着雨声,看着雨水打在玻璃上流下的蜿蜒痕迹,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听到房门发出开锁的卡达声响。

  他回头,看到凌霄站在门口。他身上的衣服整洁且干燥,看起来一点雨都没有淋到。

  凌霄几天没在南洲,刚刚去处理了一些事,忙完就直接过来了。

  时隔五天,他看到江苜并没有先开口说话,而是细细得打量他,观察他的精神状态。

  江苜裹着雪白的浴袍坐在床边,脸色苍白毫无血色,但目光平静一如往昔,漂亮的眼珠如罩着一层薄而脆的琉璃。

  从浴袍的领口下可以看到他一小片肌肤,随着呼吸微微起伏。这让凌霄确定,这是一个活着的,从肉身到精神都完完整整的江苜。

  这种认知让他不禁想起了林苍山上的惊险时刻,直到这时才后知后觉的生出了一种愤怒。因江苜对自己生命的轻视,而产生的愤怒。

  他打量江苜的时候,江苜也在打量他,江苜看出凌霄在生气。

  江苜心想,这很正常,他应当生气。

  江苜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他轻启双唇:“你。。。”

  他刚说一个字,就被凌霄打断。

  “我要睡你。”

  凌霄面无表情,说:“准确来说,我要睡哭你。我会很用力,你会感觉很疼,但是就算你哭我也不会停下来。我会把你的嘴堵起来,让你求饶都求不了。我会.干.你一天一夜,让你骑在我身上下不来,没有一刻是清醒的。”

  江苜:“。。。。。。”

  这他妈都是什么虎狼之词?

  江苜心想,凌霄这是生气自己催眠他的事?

  这也正常,是个人都会生气,自己这事儿确实做的不地道。他想。。。发泄,想泄火,也是情有可原。

  江苜转移话题,看了看他西装革履的打扮,问:“穿这样,刚忙完?”

  凌霄摇头,一脸冷酷:“我特意穿的,你不是说我穿西装帅吗?”

  “。。。。。。”

  他说话说得狠,眼睛却是又柔又憨的,所以江苜并不怕他。

  事毕。

  江苜躺在床上,眼睛还是湿漉漉的,好像外面的那场大雨都下在了他的眼里。气息稍稳之后,他问:“我的东西,什么时候能收拾好?”

  凌霄:“明天应该就差不多了。”

  江苜嗯了一声,过了一会儿说:“那。。。等我租到房子了,我是跟你说?还是给周助打电话?”

  “什么租房子?什么打电话?”凌霄转头看他问。

  江苜有些尴尬,迟疑了一会儿,说:“你不是不让我回去吗?那我的东西不是该你找人给我送过来吗?”

  凌霄看着他,拧眉想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他的意思,说:“我是今天让人把南风的东西收拾了,搬回龙宫去,所以今天才让你住酒店。”

  江苜因为林苍山的事,被南大停职处理了。反正暂时不上班,所以他就想干脆搬回龙宫,龙宫的安保等级和安全系数都远高于南风。

  程李两家现在都还没动静,但是说不好他们什么时候动手,江苜住在龙宫他放心些。

  江苜闻言一愣。

  凌霄又问:“周助怎么跟你说的?”

  江苜没说话。

  周助其实也没说什么,是他自己带着先入为主的想法才想岔的。

  凌霄表情古怪看着江苜,问:“你以为我要跟你分手?”

  江苜闭上眼。

  凌霄又问:“那你刚才还愿意?你以为这是分手炮啊?”

  江苜耳朵都红了,死都不肯睁眼。

  凌霄接着问:“那你刚才哭真的是因为我.操.得太快了,还是因为。。。你舍不得我?”

  江苜默默翻了个身,背对着凌霄。

  凌霄知道他脸皮薄,不可能会回答。他那点不值一提的怒火,早就烟消云散了。他现在只想好好抱着他,希望能抚平他半生的颠沛和孤寂。

  “凌霄。”江苜喊他。

  “嗯?”

  “你不怕我吗?”江苜问他。

  “为什么怕?”

  江苜偏头看他,被他眼里的炙热和真诚烫到了,撇开眼神,他说:“正常人都会怕吧?我随便一句话,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可能都是要冲着杀人去的。你就不怕?”

  “别人可能怕,但是我不怕,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凌霄玩着他的手指,说:“如果有一天你杀我,那肯定是因为我真的该死。”

  “如果有一天你杀我,我也会爱你到死时的那一刻。”

  江苜的心原本就跟挂着冰碴子的树梢一样,凌霄这句话,就像一阵风。

  风一吹过,冰碴子就落了。

  凌霄问他:“你信我吗?”

  江苜小声说:“信。”

  两人就这么又抱了一会儿,凌霄突然想到一件事,他用手肘把自己上半身撑了起来,看着江苜。

  问他:“不是能看出别人是不是撒谎吗?那我跟你说了那么多次想好好跟你在一起的话,你都不信?”

  江苜眼皮跳了跳,说:“因为没有意义。”

  “怎么就没有意义?什么意思?”

  江苜说:“一张口就是一辈子、永远,说的太大了。我的判断只在当下有效,不可能延伸到未来的几十年。也许你说这句话的时候是真心的,但是也许第二天心思就变了。”

  “你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悲观主义者 ”凌霄看着他,摇头唏嘘道。

  江苜看着他能漆黑的眼睛看了须臾,不由得移开视线,说:“是啊,我一直就是这样。”

  凌霄亲了亲他,说:“没关系,我余生的目标,就是把你从悲观主义者改造成乐观主义者。”

  他们又抱着躺了一会儿,江苜肚子就叫了起来。看了看时间,已经下午两点多了,他们都没顾得上吃午饭。

  凌霄叫酒店送了餐上来,陪着江苜一起吃了午饭。江苜这几天都没有睡过一个安慰觉,吃完饭就困得上床上睡了。

  凌霄陪着他,像最忠诚的狗狗守着熟睡的主人。他看着江苜的睡颜,想了很多很多 。

  一直哄林茑到16岁才有钱给他买蛋糕的江苜,自己是多少岁才吃到蛋糕的呢?

  江苜觉得林茑一生还没有尝过一点甜,那他自己尝过甜吗?

  林茑的惨和痛,放到江苜这里,都是加倍的。

  这个傻子,怎么就不疼疼自己呢?

  他亲了亲江苜光洁的额头,轻声说:“以后我疼你。”

  作者有话要说:

  发现至今为止,还没有人说过凌霄一句好话。

  前期可能真的把他写的太坏了,凌霄现在的状态,大家还能接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