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苜说:“我杀的第一个人是顾如风,这你们都知道。顾如风在林茑之死这件事中,是压垮林茑的最后一根稻草。顾如风在一次南大的演讲中和林茑认识了,并且对林茑表现出了非常高度的热情和兴趣。在林茑眼里,他温文尔雅,是个非常绅士且包容的人。但就是这样一个人,在林茑最崩溃的时候,给了他最致命的一击。”

  江苜接着很客观的继续说:“顾如风这个人,表面上很有欺骗性。说他伪君子也好,假绅士也好。总之不能否认,他给人的第一印象非常好。我和他第一次见面,是在那个人体盛的酒会上。当时我和桂嘉言在一起,他主动走过来打招呼。然后我就认出了他,并且开始观察他。”

  江苜语气平静,说道:“他第一眼看到我时,就对我有表现出了很强的性/冲动。眉毛上挑,瞳孔放大,大拇指在衣服上不断摩挲,最重要的是他的眼神。”

  程飞扬表情有些微妙,打断他:“这种事,你能看出来?”

  江苜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语气中甚至还有一丝同情,说:“我能。”

  程飞扬表情更加古怪了,垂下眼皮,没注意到凌霄朝他看了一眼。

  江苜顿了顿,又接着说:“你们知道的,我对一个人的神态总是特别敏锐。总之我能看出他对我很有兴趣。当时,他在和桂嘉言说话的时候,眼神也在不停的掠过我。”

  “第一次见面,我没打草惊蛇,只是随便和他聊了几句。比起他那虚伪的、雕琢过的语言,我其实对他的行为动作更有兴趣。”

  “然后就是人体盛宴被推出来的时候,当时几乎所有人都围在那里,你还有印象吗?”江苜看向凌霄。

  凌霄点点头,他当时没怎么看那个女体盛,眼睛一直跟着江苜,但是这件事总归还是记得的。

  “当时我一直看着他,我注意到他在佐藤一郎说话的时候,就开始特别。。。亢奋。”江苜想了想,用了亢奋这个形容词。

  接着说:“他一开始在看着那个女体盛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冲动,反而是在佐藤一郎说话的时候,开始表现出了性/冲动。”

  凌霄脸有点黑,说:“难道他对佐藤那个老家伙有性趣?操,口味真他妈重。”

  江苜摇摇头,说:“并不是,他当时根本没有看佐藤,眼睛是落在女体盛上的。我当时也有些困惑不解,我甚至猜想是不是佐藤的声音让他兴奋。因为有些人就是声控。还是后来在车上,跟你聊的那句话,你说顾如风很没品,喜欢找良家。我当时就有了一个猜测,但是并不能肯定,还需要其他的佐证。”

  “什么猜测?什么佐证?”凌霄问。

  江苜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而是接着说:“我当时在酒会上,听到别人议论顾如风,似乎提到了他小时候的事。于是我在跟桂嘉言闲聊的时候得知,在顾如风被顾家收养之前,是住在蝇区的。而且他在被收养那一年,发生了一件轰动到足够成为新闻的事。只是桂嘉言当时年龄也很小,对具体情况并不了解。”

  “于是我想到去查当年的新闻,可是当时是纸媒时代,那时候的新闻在如今的网络上根本查不到。我想了很多办法,有试过联系当年的报社工作人员,也试过去有收藏旧报纸癖好的人家里找当年的报纸。但都没找到。”

  凌霄心想,能找到才奇怪,十多年前的新闻,还是地方报纸上的。

  “到了最后,我突然想到了市图书馆。南洲市图书馆有一个仓库,专门用来放历年报纸。我以要做研究历年新闻事件为由,说通了市图书馆的仓库管理员,让我进去查当年的报纸。”

  “我费了很大的功夫,还塞了红包,才让那个管理员同意我在周末的时候进去,他只给了我两天的时限。”

  凌霄知道他指的是那次他把江苜打成脑震荡的那次,当时江苜拖着病体都要去图书馆,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

  江苜看了凌霄一眼,很明显也想起了当时的事。但是他没做停顿,接着继续说。

  “我在里面查了一天半,终于翻到那张报纸。只有豆腐块大小的版面,说是大海捞针也不为过。”

  “蝇区在当时是一个令人闻之掩鼻的地方,脏乱差,到处充斥着恶臭。住在里面的人分三种,□□、流氓、瘾君子。那里的人,有一半都有艾/滋/病,剩下的一半也有各种各样的性/病,是堪称毒瘤一样的存在。”

  “顾如风当年被一个男人侵犯,正好赶上警察冲业绩,去蝇区行动,救出了顾如风。顾家当年正在准备上市的重要阶段,为了企业正面形象,以做慈善的心态收养了顾如风。”

  “知道了这一点之后,我结合在人体盛宴酒会上,顾如风的表现。心里的猜测也更加明朗。”

  “什么猜测?”程飞扬也忍不住开口问。

  江苜仍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问凌霄:“你还记得当时顾如风有一段时间在打听我吗?”

  凌霄点点头,当时他和江苜闹了一场分开了一段时间。就是那个时候,邵林说顾如风在打听江苜。

  江苜接着说:“这说明我猜的不错,他当时确实对我有性/冲动,可后来突然又对我失去了兴趣。我结合了所有的线索,几乎可以确定了我的猜测。”

  凌霄再次发问:“到底什么猜测?”

  “顾如风只对有某种特质的人有性冲动。”

  “哪种特质?”

  江苜问他:“你觉得,林茑,我,女体盛的女孩儿,顾如风交往的良家,我们这些人之间有什么共同点?”

  凌霄脑海中闪过一道白光,眼睛微微睁大。

  “对,这种特质就是干净。但是不仅仅是看起来干净,就好像他一开始对我有性趣,但是后来再见到我的时候,完全没有性冲动。想来无非就是在他打听我的时候,听人说我跟你在一起了。我不符合他心里的干净。”

  “处。。。处子情结。”凌霄说。

  “当时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凌霄迟疑着开口:“可是林茑,他。。。”

  江苜眼神黯了黯,说:“顾如风刚开始并不知道林茑的遭遇。林茑外表是一个,非常干净、温柔、内向、害羞的人,完全符合可以吸引顾如风的标准。”

  “所以顾如风一开始对林茑很温和,但是知道林茑的遭遇之后,态度马上变得可以说得上是恶毒。”

  凌霄闭了嘴,没说话。

  江苜深吸两口气接着说:“这些都成了我推断顾如风性癖的依据。”

  “真的是处子情结啊?”

  江苜摇头,回答:“我一开始也是这么认为的,而且我回想当时人体盛宴酒会上,他也是在听到佐藤说到“干净”、“处/女”这样的词汇的时候才开始表现出亢奋的。”

  “但是后来我发现他不是我们所认为的那种,常规意义上的处子情结。很多处子情结的人,是希望自己共度余生的另一半是完整纯洁的给自己的。而不是像顾如风这样,更像是处子的掠夺者。”

  凌霄从刚才开始,眼睛就一直瞟江苜。

  江苜实在忍不住了,问他:“怎么了?”

  凌霄咳了两声,问:“你有处子情结吗?”

  程飞扬闻言也抬头看向江苜。

  江苜微微一愣,说:“没有。”

  “哦。”凌霄声音有点低,说:“你接着说。”

  江苜被他一打岔,有点忘了自己说到哪了。

  程飞扬提醒他:“处子的掠夺者。”

  “嗯,顾如风更像一个处子掠夺者。他并不珍惜那些人,好像到手了,就不珍惜了。我接着又想,这可能是他比较独特的性癖,以收割处子之血为战利品,当做自己值得夸耀的战绩,以这样的战绩来满足自己的征服欲。”

  “可是经过我的一些了解,我发现并不是这么一回事,因为他并没有对这种事表现出炫耀行为。然后我想起,每次见到他,他身上都有一股消毒水的味道,并且很浓重。”

  “以此我猜测他应该是有洁癖,生活洁癖,以及性洁癖。”

  “为了确认这一点,也为了对顾如风有更深的了解,我查到了他曾经的一个女朋友。那个女孩子开了一家蛋糕店,还开设了烘焙课程。我在网上定了她的课,去了几次,慢慢和她熟悉了起来。”

  “那是一个很不错的女孩子,天真无邪,性格很好。但是时不时的会流露出一些忧郁和伤感。和她见了几次面之后,我通过一些心理学技巧快速取得她信任,让她很快的向我敞开了心扉。特别是在知道我的职业是心理医生之后,她开始跟我倾诉很多。其中就包括她心里最接受不了的事,就是被初恋男友抛弃的事。”

  “我通过她的描述,确定她说的初恋男友就是顾如风。她说了顾如风最初的温文尔雅,绅士有礼。他们刚在一起的甜蜜浪漫。以及最后突然和她分手时的决绝无情。她对这段感情一直没有释怀,因为根本想不通为什么突然就分了手。”

  “我问她,分手时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或者有没有什么契机。她说完全没有,他们在一起只有一个礼拜,她都还没有回过神,就被甩了。在一起的时间,甚至还没有顾如风追求她的时间长。”

  “到了这会儿,我大概明白了顾如风对于干净的定义。按说一个人从头到尾只有他一个人,并且对他忠贞不渝,这样的人怎么样都不能算不干净吧。可是他偏偏就是这样,和他发生过性关系的人,无论多好,没几天就会被他当成脏抹布一样丢掉。”

  江苜看向凌霄,问:“你觉得这是为什么?”

  凌霄摇头,说:“这种变态的想法我怎么可能猜得到。”

  “。。。。。。”

  江苜平静无波的看着凌霄。

  程飞扬哼了一声。

  凌霄忙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是说你是变态。理解变态想法的人不一定是变态,可以仅仅是因为你聪明。”

  江苜继续说:“他觉得这些人不符合他定义的干净了,可是又是谁把这些人弄脏的呢?”

  江苜自问自答:“是他自己。在他心里,他自己就是脏的。”

  程飞扬和凌霄闻言一愣。

  “因为这种偏激的想法,所以他对性伴侣的要求是干净。而当这些性伴侣和他发生了性关系之后,他又认为这些人被他弄脏了,于是又把这些人抛弃,去找下一个干净的。”

  两人闻言都皱起了眉。

  江苜问:“你们觉得这种行为,像什么?”

  “什么?”

  江苜轻声吐出两个字:“清洗。”

  “清洗?”

  “对,他在用这些干净的人,来清洗自己。就好像我们用清水洗澡,洗完之后就会把脏水倒掉。而顾如风,也会把这些清洗过他的人当成脏抹布一样丢掉。”

  凌霄喃喃道:“这小子这么扭曲啊?”

  “确实扭曲。我当时就意识到,形成他这种扭曲性癖的经历,就是我弄死他的关键。”江苜声音清冷,语调平稳,很适合用来朗读艰涩深奥的研究报告,但是当他说到“弄死”这两个字的时候,让人忍不住一惊,仿佛暗藏着凌厉的冷箭。

  程飞扬和凌霄都看着他,等他继续说。

  结果江苜举起空荡荡的手腕看了一眼,说:“饿了。”

  作者有话要说:

  江苜2.0超级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