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进剧组的时候萧竟特意把头发剪短了些，现在已经长长了很多。他拿着毛巾随意在擦了两下，一缕湿发垂落在额前。
萧竟边朝上吹了口气边说道：“这么晚你还不回去睡觉？”
时与拽着萧竟的胳膊把人拉到自己身边坐着，凑近到他面前仔细打量片刻：“晒伤了？”
萧竟上半身不动声色地往后仰了仰，心想这人说话就说话，凑这么近干什么。
“有点，不严重。”
萧竟去推时与的肩膀，他手还没碰到时与肩膀，那人已经坐直了身子，伸手去拿放在桌子上的东西了。
倒显得他多此一举了。
“什么东西？”他刚才出来都没注意到桌子上还放了东西。
“芦荟胶。”时与把芦荟胶挤在自己手上，微微侧身作势往萧竟脸上涂。
“哎我自己就可以涂。”萧竟身子后倾，没让时与碰着自己。
平时萧竟化妆都是化妆师往他脸上涂各种东西，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但是这会儿让时与给他涂，他心里觉得挺别扭的。
时与：“你自己看不见。”
“浴室有……”
时与不等萧竟说完，就轻轻地把食指按到了萧竟脸颊上，冰凉凉的芦荟胶在萧竟脸上涂开，抚平着每一寸毛孔。
浴室里有镜子啊。萧竟在心里默默地把刚才没说完的话补上，他别扭地仰着脖子，一动不敢动。
时与涂得很细致，动作很慢地把芦荟胶一点一点抹匀。脸上涂完，萧竟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他感觉自己的脸上好像比刚才没涂芦荟胶的时候还热。
不知道为什么，时与一靠近他，他就觉得有些心慌，还有点热，而且还不敢乱动。时与一这样碰他，他就更不敢有什么动作了，只能僵直着身子。
萧竟看着时与再次靠过来，慌忙问道：“不是已经涂好了吗？”
时与：“脖子上，转过去。”
“噢。”萧竟老老实实转身，稍稍低着头，迟迟没等到时与的动作。
“怎么不涂？”
时与没有回答他，取而代之的是萧竟脑袋上被盖了个毛巾，时与边动作轻柔地给他擦头发边说：”你头发在滴水。”
“噢。”萧竟乖乖应道。
上一个给他擦头发的男人还是理发店的Tony老师，萧竟有些不习惯，刚想动一下脑袋，就被时与的手掌隔着毛巾轻轻按了一下：“别动。”
萧竟不敢动了，任由时与给他擦头发。
时与动作很快，三两下就给他擦好了头发，把毛巾放到一边，手指上挤了芦荟胶，在萧竟后脖颈上轻轻地涂抹。
芦荟胶凉凉的，时与的指腹却是温热的，两种截然相反的触感让萧竟觉得心里有些痒痒的。
他垂着脑袋，眼皮耷拉着，两根细长的手指捏着沙发上的流苏来回搓。
时与是不是对他太好了些？
他对别人也会是这样吗？
萧竟漫无边际地想着，一想到时与也会这样对待别人，他心里就有些酸酸的，可他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
“好了。”时与把芦荟胶盖上，起身去卫生间洗了手，出来的时候叮嘱萧竟：“明天早上起来再抹一次。”
“化妆的时候记得让化妆师给你涂防晒，脖子也涂上。”
“知道了。”萧竟感觉时与更像他助理：“时间不早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萧竟看着房间门关上，自己靠在沙发上翻看手机，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微信上多了一个群聊。
他翻了一下上面的聊天记录才知道这是时与的家庭群。
萧竟先是疑惑了一下时与怎么突然把他拉进他们的家庭群了，后知后觉地有些尴尬。他和时与的协议到期之后，两人就没什么联系了，到时候退群多多少少有些尴尬。
他这会儿没什么困意，胡乱地翻着手机。可能是时与白天提到了萧竟的生日，他点开手机相册，找到角落里未命名的相册点了进去。
里面只有一张照片，是一张电影的封面。
封面上的唯一一个人物是一个女人。
这是圈内很厉害的一个前辈，萧竟是真的看着他的戏长大的。
他第一次看这个女人的电影是在他四岁的时候。那天也是他的生日。萧明山让王继传订了两张电影票 ，说是晚上带小萧竟去看电影。
王继传拿着手机让小萧竟选电影的时候，小萧竟看了一眼就选了这部电影。
只因封面上的这个女人和他妈妈长得很像。
后来电影是小萧竟自己看的，萧明山被工作牵绊住了脚步，没能过来。
小萧竟拒绝了王继传的陪同，王继传只把他送到检票口，然后让工作人员帮忙把小萧竟领到位置上。
他小小的一个人，独自坐在宽大的椅子上，整个人都陷在椅子里，安安静静地看完了全场。
王继传接到小萧竟的时候，看他眼眶红红的，以为是看了电影的缘故，他抱着小萧竟往外面走，问道：“眼睛怎么红了？”
小萧竟抱着王继传的脖子，脑袋靠在他肩膀上，好半天才带着压抑的哭腔说道：“她不是。”
王继传听得一头雾水，不知道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追问道：“谁不是？不是什么？”
小萧竟却一句话也不肯说了。大大的眼睛里包着泪水，要掉不掉的，看上去委屈极了。
后来萧竟手机里一直存着当初那部电影的封面。
但萧竟很清楚地知道这个女人不是他的妈妈。
萧竟点开这个相册的次数寥寥无几，他自己都记不清上一次点开这个相册是什么时候了。
他只是看了一眼就从手机后台把相册退出来了，他点开这个相册好似就是为了确认一下这张照片在不在而已。
萧竟的行李箱里有一张他妈妈的照片，但他从来没有拿出来看过，其实他有点记不清他妈妈的样子了，他不敢把那张照片拿出来看，他害怕他记忆里的模样和照片上的不一样。
生日那天是个阴天，上午空中挂着黄澄澄的太阳，空气中一丝风都没有，天气燥热，闷极了。
天气预报上说今天会有大暴雨，无风闷热的空气中带着风雨欲来的压抑。
今天的拍摄全部都转移到了室内。
萧竟对这一天并没有什么实感，和平常没什么两样。早早起床吃饭化妆，到片场准备拍摄。
这样的日子已经持续很长一段时间了，它并没有因为今天是萧竟的生日而给萧竟带来什么不一样的感受。
可到底还是有些不同的。
中午的时候，萧竟和时与两人凑到一起吃盒饭，搁在凳子上的手机震动了两下，他没在意，继续闷头干饭。
时与：“不看看消息？”
萧竟觉得稀奇，时与怎么突然提醒他看消息。他放下筷子，疑惑地拿起了手机。
正是先前时与的家庭群，萧竟一点进去就看见了戚惠兰和时建伟的消息。
两人在群里面给他发了红包，让他自己去买生日礼物。
这种感觉很奇怪。已经很长时没人在过生日的时候给萧竟发红包，说让他买喜欢的东西。
这种情绪在萧竟脑海中一闪而过，这种体验可能也就这一次了。
萧竟去看时与，这红包他不能收。
“怎么了？”时与偏头凑近萧竟，看向他的手机屏幕：“给你发你就收着，他俩不缺钱。”
闻言萧竟心底那点苦涩悄然散去，啼笑皆非地想，这是缺钱不缺钱的问题吗？
萧竟环顾四周，这会儿大家都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吃饭聊天，没人注意到他们，他往时与身边凑了凑：“咱俩只是协议结婚，我收这红包不太合适吧？”
戚惠兰和时建伟的红包是发给时与对象的，不是发给他的。
时与轻飘飘地瞥他一眼，手指在萧竟手机屏幕上点了两下，把戚惠兰和时建伟的红包都收了。
“哎你……”时与手快的萧竟都没来得及阻拦他。
时与：“给你发的你就收着。”
收都收了，萧竟也不可能再退回去，只能在群里给两人道了谢，说等戏拍完，就回去看他们。
萧竟想着他现在收了戚惠兰和时建伟的红包，等时与过生日的时候他也给时与发一个大红包就好了。
“昨天是你生日？”萧竟猛然想起来，时与和他的生日是挨着的，时与只比他大了一天。
时与淡淡点头。他自己对过生日这种事情不太热衷，也不太在意。
萧竟有些懊恼，时与都记得他的生日，他却不知道时与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不用在意，我平时也不怎么过生日。”
时与这话也不是在安慰萧竟。生日这天，一般都是他给戚惠兰买束花，陪戚惠兰聊聊天或者带她出去玩玩，倒没有特意过过。
“我给你发个红包吧。”萧竟说着就要拿手机给萧竟发红包。
时与拿起一旁的矿泉水喝了一口，语气凉凉地说：“拿我爸妈刚才给你发的红包给我发？”
萧竟输密码的手指一顿，他刚才确实是想着等时与就给他发红包。
但他这会儿说给时与发红包是完全没有这个意思的，只是因为自己忘了时与的生日，想弥补他一下。
“不是，”萧竟连忙解释：“我是因为没记得你的生日，也没给你准备生日礼物，想弥补你一下……”
萧竟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干脆没声了。他把微信退了出来，手机捏在手上，有些不知所措。
时与把他的手机抽了出来搁到凳子上，看着萧竟说：“我是因为没有过生日的习惯才不说的，我也不需要你弥补什么。”
如果真的想弥补，就不要整天把协议结婚挂在嘴边了。
时与在心里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