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芽愣了好一会儿, 沉默着把手抽了回去。

  “...你来这儿干什么?”

  谢程应半蹲下.身,两人的距离只隔着一个拳头:“这话不应该是我问你吗?”

  他低声:“芽芽,你在这干什么?不是说来不了了吗?”

  “我, ”白芽的声音断断续续, “我从店里出来了,就,过来了。”

  “那为什么不进去, 为什么不进去找我?”

  白芽说:“因为来晚了,现在进去应该不太礼貌...”

  他干巴巴地这样说着,眼睛飘忽,没说两句就编不下去了。

  谢程应说:“芽芽,你抬头。”

  白芽犹豫了好一会儿,慢慢抬起头。

  谢程应对视上白芽发颤的蓝瞳, 他知道一个白芽永远也不会知道的秘密, 白芽本来就有着先天性的瞳孔震颤, 平时还好,但当他撒谎时就会震颤地格外剧烈。

  把药藏起来那天是, 更衣室找他的那天是, 藏篮球衫的那天也是。

  今天也不例外。

  谢程应深呼一口气,他知道在这个话题上再怎么问白芽也不会如实告诉他, 转而问道:“怎么过来的?”

  “......出租车。”

  “在这里待多久了?”

  “也就...三五分钟吧?”

  三五分钟?他全身汗流浃背, 隔着夜色都看得出脸热地发红, 鬼才会信他只在这待了三五分钟。

  谢程应一想到刚才他舒舒服服地待在别墅沙发上窝着吹空调, 而白芽工作的餐馆和这里距离足足几十公里, 他一路奔波着赶来, 却蹲在这个鬼地方眼巴巴地隔着窗望着他——还不知道到底看不看得到, 心里就有种沉闷的窒息和难受潮水一样涌来, 溺地他快要死掉了。

  他快心疼他心疼地要死掉了。

  谢程应再次握住白芽的手,声音带了几分隐忍:“和我进去...”

  “不。”白芽很坚决地摇头,他用力把手抽回来,“我,我要走了,今天是周末,我,我是趁着老板娘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出来的,店里人很多的,还有很多我该干的活,店里还有人在催我的。”

  白芽另一只手撇了一下沾着草屑的发丝,很闷地说:“你也不用有什么愧疚,我只是...顺便赶来的,顺便的,也没有在这里呆很长时间,”他很重地咬字,“就看一眼就走的那种,现在也时间到了,你也该回去了。”

  谢程应没有点破白芽话语见的前后矛盾,直截了当地问:“礼物呢?”

  “什么?”白芽怔了一下。

  “生日礼物,”谢程应蹲着,揪起一根草咬在嘴里,向白芽伸着摊手,一副无赖的样子,“礼物,你提前那么多天就知道我生日了,没有礼物吗?”

  他故意道:“刚才任溢那个混蛋家伙可都给我礼物了——当然,我嫌晦气,把那个给扔了,你的礼物呢?”

  “扔了??!”白芽失声叫起来,他难以置信,“你把任溢给你的东西给扔了?”

  他倏地一下子站起来,眼角都急出了泪花,“你怎么可以扔了?”

  “我为什么不可以扔?”谢程应盯着他,大有咄咄逼人的架势,“我烦透了他,他给我的东西我恨不得烧了丢进化粪池,为什么我不能扔?”

  白芽急得不行,冲他吼道:“因为那是我送你的礼——!”

  他尾音半落,就察觉到不对,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已经覆水难收。

  一片静默中,谢程应把那个粉色的丝绒袋子小心翼翼地拿出来,攥在手里一点点展开。

  不大不小,刚刚覆了谢程应一片温热的掌心。

  他轻声问道:“是这个吗?”

  白芽的视线落到谢程应的手心,他哑着嗓子,一个字说不出来,点着头说:“嗯。”声调说不出的委屈。

  谢程应笑了,上前和白芽挨得更近,揉掉他头上的草屑:“我都看出来了,粉色的袋子,谁能想出这样的包装袋,不是你还能是谁送的。”

  白芽破罐子破摔,低声说:“你,打开看看吧,我随便买的。”他还想再说什么补充一下,诸如“没怎么用心”“没花多少钱”“跟你那些别的礼物比不了”什么的,以此降低谢程应的期待,可最终还是作罢。

  积累数日每晚爬在心上的熟悉的紧张感和惴惴化为悬在心头的利刃,白芽紧紧盯着谢程应的神色。

  谢程应拉开丝绒袋的抽绳,食指勾着里面的细线,那块宝蓝色的椭圆形猫眼石就像个跳跳绳的小孩子一样从丝绒袋子里跳出来,在无边的夜色里借着月光炫耀着自己的多彩美丽。

  她是一块上等的贵妇,外形是圆润粘手的,又带着少女般生石的颗粒感,珠圆玉润,内外鼓满,泛着美丽而纯净的光泽。

  谢程应看着这块酷似白芽眼睛的猫眼石,又看了看白芽的脸,喃喃道:“很漂亮。”

  他回过神来,手心攥紧吊坠的绳,直视着白芽的眼睛:“我很喜欢。”

  白芽却扭开头,心里后知后觉的喜悦甜滋滋的涌上来偏偏本人还不觉,抿唇道:“你本来就该喜欢。”

  谢程应又抓住了白芽的手,把吊坠挂在白芽的拇指上,迎着对方疑惑的眼神笑道:“帮我戴上。”

  说着,他对白芽低下头。

  谢程应对别人低头的次数可不多。

  白芽不知道说什么好:“你自己没有手呀?”但还是尽职尽责地给谢程应戴在脖子上。

  谢程应低头又看了好几眼,把吊坠握在手心,他盯着白芽的眼睛,轻轻地吻了一下这颗猫眼石。

  白芽呼吸一错,恍惚间以为谢程应的吻落在了他自己的眼睛上,连心头也被掀起阵波澜。

  谢程应又用擦去白芽脸上的汗,他只在这待了一会儿,身上也被热地起了汗,真不知道白芽是怎么忍着在这里呆这么久的。

  两人在一片升腾的灼热气温里傻傻的对视着,最后又一齐笑出来。

  末了他解下外套,披在白芽身上,给他认认真真地系上扣子,从头到尾白芽都安安静静的,倒真像只戴上领带的猫了。

  谢程应把最后一颗扣子系好,正巧白芽今天穿得黑裤子,头发也被他刚才打理干净,白色的T恤掩在里面,配上这身高定的外套,看起来倒也有模有样的。

  谢程应牵着白芽的手:“走吧,和我回去。”

  白芽把下巴埋在外套里,鼻翼微微动了一下,点点头。

  他把白芽带进来,宴会已经超时有半小时了,好在时间耽误的不多,现场很快恢复了原样。

  谢程应回来时走的小路,没什么人发现他们,现场的来宾也有一些谢程应的同班同学,同龄人不少,白芽也没引起太大注意。

  他们来到沙发这边,梁然和凌书泽还在那坐着,凌书泽见到白芽穿着谢程应的外套,起初还有些讶异,梁然则是早就见怪不怪了。

  谢程应拿出一管清凉油,白芽在外面待的时间肯定很长了,在外面又夜色挡着看不到,别墅顶部的水晶吊灯一照,星星点点都是蚊子叮的包,谢程应边涂着边皱眉头,骂白芽傻,凌书泽都快看呆了,梁然却早就见怪不怪。

  等快涂完了,谢程应又被谢继明叫去了。

  这次是谢程应理亏,和三人招呼了一句他稍后到,转身前对白芽说“等我”,先去和客人们周旋去了。

  远远听到谢继明模模糊糊一句“不穿外套,成什么样子”。

  凌书泽还沉浸在刚才看到谢程应给白芽涂清凉油的场景里,他心里显然受到了极大的震撼,对白芽打了个招呼:“凌书泽,程应的发小,你是白芽吧。”

  白芽点点头,端详了凌书泽一会,以表礼貌,开口问:“学校好像没见过你?”

  凌书泽笑了笑,谦虚地说:“我小时候跳了几级,现在已经上大学了。”

  说罢他就开始等,等白芽惊叹地夸赞他好厉害,然后他将会摇摇头说不算什么,人再问他他现在上什么大学,他就会说一般一般也就第三,他上的a市最好的医科大学且其排世界第三,然后会坦然地迎合上对面人惊叹的目光,然后......

  梁然早已熟悉这般套路,确切的说他从小听到大,烦地已经开始吹鼻子瞪眼。

  白芽却只是点点头,表示了解。

  凌书泽哽了一下,试探着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学校。

  而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白芽,他开始盯着桌角,一副要死不死的神情,发呆似的听着凌书泽说话,静若神佛。

  这里没了谢程应他就彻底没了挂念,样子活像是大学水课的最后一排盯黑板的学生,要不是怕老师点名立马卷铺盖走人。

  凌书泽:......

  梁然乐坏了,嘲笑他:“怎么样?满肚子话回狗肚子了吧,人不吃这一套儿!”

  凌书泽第一次吃瘪,臭着脸瞪他:“对,回你肚子了。”

  在这待了一会儿,班里的一些同龄的同学们填饱了肚子悉数过来了,晏紫穿着一身小套裙装,呼吁着大家一起玩些卡牌游戏之类之类,白芽思索一下,自己决定坐到了沙发之外的小单人沙发上,和众人隔开了一段距离,这些凌书泽都看在眼里。

  他默默记下白芽在群体之中的与他人互动反应,缜密的大脑以医学生独有的逻辑高速运算着分析,脑海里霎时比对出数十份渴肤症患者的临床表现。

  却都没有白芽这样特别。

  好在,只要患者有一个足够交托信任,爱,与真心的人,治疗就算不上困难,但也只是算不上罢了。

  几个人仗着人也多就这样玩儿了几局,出乎众人意料的是,白芽除了一开始不熟悉规则玩的有些生疏之外,从明白规则的第二局开始,就把把赢,不管抽到再如何烂的臭牌,都坐怀不乱——通赢,没一局例外。

  刘玉玉小声感叹:“不愧是学神呀,做什么都这么厉害...”

  白芽摇摇头,只低声说:“没有。”

  他不习惯受到瞩目与重视,在下一局开始,就故意不再赢得胜利了。

  一群人玩的热火朝天,意犹未尽,这时候谢程应才回来。

  谢程应挪过一个小单人沙发坐在白芽旁边,支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看着白芽手里的牌,挑眉问:“不是有王炸吗?怎么不管他?”

  他抽出两张大小王,直接把梁然手里的四个六炸飞了。

  梁然这几局手气都是极差,好不容易抽到四个六以为稳赢,又被谢程应这个飞来横祸炸飞,心情不可谓不差,摆着手把牌撂下:“打牌有个什么意思,换个游戏!”

  都是同龄人,暂时还都没那么多的勾勾绕绕,虽然家境相差大,但经这样一熟悉也都活络了几分。七八号个人商讨起来玩什么,吴昊阳举手提议:“正好谢哥家这儿宽敞,要不咱玩捉迷藏吧。”

  梁然一蹦三尺高:“嚯,就玩这个!”他刚才打牌正好输的不太痛快,拍着胸脯道:“就玩这个,呵!爷在这儿玩捉迷藏可是从小玩到大的,今天你们谁找到我我管谁叫爷爷!”

  谢程应撩起眼皮瞥他一眼,毫不客气地拆台:“指的是你异想天开钻马桶躲着吗?”

  几个人哄堂大笑,石头剪子布后决定出由谢程应捉人。

  “老规矩,范围就是从这里到三楼,不许出范围,可以藏任何一个房间,记时三十分钟,捉到超过一般算捉人的赢。”

  几个人懂了规则,分散而开,谢程应倚在沙发上,一边爱不释手地不自觉搓揉着新到手的吊坠,一边背对着他们闭上眼。

  默数三分钟180个数,开始捉人。

  -

  谢程应从沙发上站起来,转过身跨过茶几,十分给面子地四处张望了一下,然后从茶几底下揪出了梁然。

  梁然:......?

  谢程应无语极了:“你能不能别每次都躲一个地方。”

  梁然揉乱了头发,抱怨道:“谁知道你每次也不换一换地方,每次都找这个地方,烦死了你。”

  谢程应一句话都懒得和他说,脚步一转从茶几旁边离得最近的那个沙发后面揪出了凌书泽。

  凌书泽:......?

  梁然:乐。

  凌书泽整理了一下领带,神色冷静:“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谢程应转步在一楼转了一圈,四处又揪出来个吴昊阳,然后上楼,二楼都是卧室和客卧,一般这里藏得人会比较少,他直接跨步上三楼,在ktv室门口停下,进门的时候故意开了室内的闪光灯,立刻就看到几个人影晃动,又是轻而易举。

  谢程应没走几步就揪出来个人,找人如饮水,顺畅地宛如开了游戏透视,引得众人哀嚎一片,不可谓不壮观。

  到了最后,就只剩下白芽找不到了。

  谢程应思索着,下了楼来到二楼。

  二楼都是卧室,一般玩捉迷藏的时候这里的人会藏得最少,因为场地也大,大家也都多少有些隐私意识,担心进卧室会触犯到隐私,更何况一些房间都是上锁的,一间一间地试探还浪费时间,不如去别的地方。

  但也有例外。

  谢程应一面思索着一面一间间开卧室门,找了五六件客房,都找不到。

  捉迷藏的难度就在这里,就算是你找过的地方,你也不能保证你找过的地方不会有躲起来的人,最终在一点点的疑虑中更添心头烦躁,在忐忑和疑虑中到达时间截止期限,遗憾告败。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但谢程应不一样,他向来有自信,他所找过的地方,就是能保证万无一失,从无特例。

  低头看了眼时间,已经就剩下十分钟了。

  他猜测白芽应该是没怎么玩过捉迷藏这个游戏的,但小猫果然就是小猫,不成想还挺能藏的。

  他又开了几扇客房的门。

  已经就剩下五分钟了。

  谢程应并不怎么着急,说实话他还有些优哉游哉,毕竟不是什么大事儿,他的胜负欲也没那么强,如果赢得是白芽的话他反倒比自己赢了还开心...

  可突然这时候脑子就该死的灵机一动——

  白芽不会藏在他的卧室去了吧?

  谢程应在自己的卧室门口停下,果然,因为今天难得一趟回到家,他在里面换了西装,出来的时候忘了锁门,门甚至这时候还是虚掩着的。

  谢程应轻悄悄地推开门,明明是他住了十多年的房间,此时却有点陌生了。

  他直奔卧室内里的床,低头在床下看看,没有;窗帘背后,没有;暗柜后面,没有;甚至连卫生间的浴缸里也没有。

  那就只剩下一个地点。

  谢程应扭头看向他的更衣室。

  这里被陈姨打理地很好,由于他长期不回家,因为与父亲不和的原因不在这里住,所以一些他以前随意扔在外面的衣服都被叠在一起,收拾到了衣柜里,外置的衣架显得空荡荡的,藏不了人。

  谢程应看向衣柜。

  那个衣柜很大,足以容纳一个人。

  他已经心里有中微妙的感觉,暂且称之为心灵感应。

  走到衣柜旁边,他胸有成竹地笑着问:“...芽芽?”

  谢程应食指关节轻叩了叩衣柜的门,发出厚木质特有的声响:“知道你在里面,出来吧。”

  衣柜没有动静,过了好一会儿,里面才传来一声肘部闷闷地撞击声和随之而来的很小的滑落声。

  像是肌无力的人地抬起胳膊用最后的力气支撑着向用力而用不了力地敲在上面然后无力着滑下的样子。

  谢程应有些疑惑了,他握住衣柜开门的把手,问:“芽芽?”

  这次连那个微妙奇怪的撞击声都没有了,深处传来一阵小动物似的低低的哼声,带着点哭腔。

  谢程应心里陡升起一些不太好的预感,他打开了衣柜门。

  衣柜里被陈姨叠的整整齐齐的衣服已经散乱一片,带着狼藉的五颜六色覆盖着中间那个小小的人。

  他向里面看去——

  白芽窝在他的衣服里,如同窝在蜂窝的发.情期的蜂后,又整个人像只蒸熟了的虾,曲着身子浑身都是红的。

  被谢程应披上的西装外套早已经不知道卷到了哪里,在这片不大不小的昏色空间里,白芽身上的棉质的白T向上挂到了腰际,露出半截白地晃眼的腰肢,眼眶带着水雾地看向来人。

  至于为什么说带着水雾,大抵是因为白芽眼窝太深,应激的泪花囤积在眼眶却流不下来。

  他动了动水红的唇,却哽着嗓子一个字说不出来,硬挤出个字眼,唇形似乎在说,“药”。

  药?药,要,yao...

  yao什么?什么是什么?

  谢程应那灵活运转了足足十几年的大脑,在此刻,结结实实地宕机住了。

  他被本能驱使着,不仅没有拿出药,还向前跨了一步。

  挤进了那个对于一个人勉强宽敞,对两个人逼仄不堪的衣柜。

  -

  ——“人到底哪儿去了?”

  梁然枕着胳膊往书房的桌底下看,不出预料一片荒芜。

  刘玉玉有些担心:“这都超时间十五分钟了,也不知道他们俩人去哪了,该不会出什么事儿了吧?”

  “在自己家能出什么事儿嘛,”晏紫还带着些从宴会拿的小零食,晃晃悠悠地跟着大部队,“我看,倚着谢程应平时对白芽那个黏糊劲,保不准他们俩去哪玩了没告诉咱们。”

  “应该不是。”凌书泽一边走着,摇摇头,“以往每次程应玩捉迷藏都对结果很认真,每次都卯着劲要赢,不是中途擅自终止游戏的人。”

  几人边说着边一处处找,他们兵分两路,另一拨人在别墅的西南侧找,他们在东北边找。

  梁然哼声:“不让人省心,找到了非要他俩自罚三杯。”

  几人这样相跟着绕来绕去,终于到了谢程应的卧室。

  衣柜轻微到几乎听不见的响动戛然而止。

  梁然伸了个懒腰,像到了什么老地方似的一下子扑在房间里的沙发上,左右扭动着身子嚷嚷:“还是这里最舒服咯。”

  凌书泽瞥了他一眼,转头看向衣帽间的衣柜。

  说起来倒是奇怪,他们三个从小到大玩了不知道多少次捉迷藏,不乏有时候会跑到这个房间里来躲着,却还从来没有躲进过这间衣柜。

  兴许是觉得都是男人,谁运动完了后不一身汗味,越是对彼此熟悉就越是嫌弃,因而没有进去过。

  看一眼也无妨。

  他走到衣柜面前,若有所思的样子,盯着衣柜的门良久,手握上衣柜把手...

  “姓凌的,”梁然招呼着,欢天喜地地指着谢程应的乐高展柜,“谢程应这小子,背着咱们集了这么多,枉我今年过生日还给他蹲了个全球限量款呢,别再他早就有了吧。”

  凌书泽被吸引了注意力,转身走过去了。

  等脚步声逐渐远去,白芽浑身僵硬的身子才一下瘫软下去。

  他嘴巴依旧被谢程应捂住,窒着不敢呼吸的鼻子终于算是通了气。

  他眼前模糊,世界都是透明颜色,白芽谨慎地恢复着呼吸,很慢地眨了一下眼珠,一直积蓄在眼眶的泪水终于滴了下来,烫在谢程应手掌的虎口。

  谢程应心脏跟着这滴泪在体内炸开,他仓皇地移开捂在白芽嘴巴的手。

  手心一片潮湿。

  和白芽嘴角边的透明液体,是同一种物质。

  谢程应喉结滚动着,大脑却运转不动了,他看着被压自己压在衣服堆上的白芽,混沌而狂野着。

  他是谢程应不是畜生他是谢程应他是人不是畜生。

  叫魂似的把自己叫回来,谢程应撑起身体想要离开,可在柔软的衣物上用不上任何力气,他一用动,衣柜就跟着轻晃。

  “怎么感觉有什么声音?”

  隔着厚厚的衣柜门,他们均听到了梁然的疑惑声。

  于是又不一动不敢动了。

  白芽的神志摇摇欲坠,他身后是谢程应的衣服,身前是热气腾腾活着的谢程应,两面被人的气味裹挟,无异于对他的理智的慢性谋杀。

  他嗓子已经完全哑了,声音气若蝉鸣:“...混蛋,药。”

  如果能回到三十分钟前,白芽一定要回去扇那个时候的他一巴掌。

  怎么就那么鬼迷心窍,非要来谢程应的房间呢...

  来了也就罢了,躲哪里不好,还,还非要鬼使神差魂不附体一样躲进了衣柜里,那天更衣室的一件篮球服就能让他失控成那个样子,他到底怎么敢的,怎么敢挑战满是谢程应的气味的衣柜的。

  他刚躲进来时,心底还藏着一丝喜悦,可五分钟后,迟来的应激感和冲击下腹的热度让他腰腹酸软,一片热麻,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犹如陷入沼泽的软骨动物,动弹不得了。

  谢程应回过神来,他固执地摇头,用气声说着:“不行,不能吃那个药。”

  怎么都行,不能吃那个药。

  白芽气地眼角都要溢出泪来,他发泄似的咬在谢程应肩头,谢程应能清晰地看到白芽的肩脊在海浪般地挺动。

  “我快不行了...”

  谢程应能感受到白芽的吐息喷洒在他脖颈,热度伴着电流直接流窜到鼠膝,他稳着呼吸,伸手想把白芽卷边的白T拉下来,却被制止住。

  白芽指尖轻颤,握着谢程应的力气却出奇地重,缓慢而坚定地拉着这只手下移到...

  谢程应本就漆黑的瞳仁变得更加深不可测。

  白芽哀求着,眼尾殷红:“帮帮我,求你了...”

  他被隅于这一片黑暗昏色的狭小空间,口腹呼吸只见每一片都是极致的鲜甜。谢程应是此刻掌控他所有的爱与欲的手握权杖的国王,他支配着他的身体的每个部分,在这片空间的每分每秒。

  而他甘之如饴。

  谢程应指尖微动,本意想要挣脱,却被夹地更紧。

  ——“怪了,”梁然挠头,“明明好像听到什么声音了,又没人。”

  晏紫笑话他:“真逗,该不会是你刚才肚子响了又不好意思说就怪别人吧?”

  梁然揉着耳朵气道:“晏紫你有病,是你放屁了吧?”

  晏紫抱胸,事实如何不重要,她就是要故意抬杠,尤其是抬梁然的杠:“放屁,我早看透你了,哪儿有什么声音,准又是你闹事儿瞎咧咧。”

  凌书泽头疼地看了眼时间:“时候不早了,我们看看别处去吧。”

  除了两个拌嘴的小学生,其余人点头同意。

  谢程应一直深呼吸着绷紧那根弦,他不敢冒着被这么多人发现的风险在这里做什么,可明显白芽已经被热意烧的神志不清了,管不了那么多,开始用冒着细汗的热乎乎的额尖蹭他下巴。

  “芽芽,你先......”

  你先放开,先等会,等人走了再说...

  谢程应勉强稳住心神,他为难而克制地仰着下巴,大手抚在白芽汗湿的后脑,刚想轻轻拔开,却没想到这似乎给了他什么错误信号。

  白芽眼神迷离,他探着猩红的舌尖,开始舔舐谢程应脖子上的青筋。

  谢程应放在那的手无法自控地猛然收紧,馋嘴的小猫哼唧一声,呜咽着出于本能般地咬住他的喉结。

  尖尖的小虎牙咬他的力度并不重,勉强能称得上痒,却咬断了那根本就徘徊在光与暗之间举棋不定的那根弦。

  谢程应猛地钳着白芽的手腕把他摁在衣柜壁上,欺身附上他清瘦纤窕的后背,白芽吃痛的哼了一声,嫌谢程应手劲大,他太白,耳尖此时却冒着粉,像撒上草莓粉的白牛奶,甚至能看到耳上的隐隐约约的青紫的血管,他克制着咬住白芽的耳背,顺着耳骨的纹理一点点地闻。

  香的,好香。

  他在此刻甚至怀疑白芽连血都是香的。

  外面一伙人即将走到门口的时候,梁然却又似乎触及到了什么童年回忆似的,终于注意到了这个衣帽间,又大大咧咧转身进去,疑惑道:“程应的衣服都哪儿去了?”

  凌书泽有些无语:“被陈姨收起来了呗。”

  梁然想到什么,他靠着衣柜笑:“要不是陈姨,我打赌这家伙的衣服绝对满房间乱飘。”

  晏紫不赞同梁然这么抹黑她心中敬仰的“大人物”,皱眉道:“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

  白芽却得了当头一棒般,他现在的姿势是被谢程应压在衣柜内壁上,换句话说,他现在离衣柜外的靠在衣柜上的梁然,只有一壁之隔。

  后怕和羞耻感终于袭上心头,交织着伴随越发汹涌的热浪,汇成一种难有的刺激感电流般打在他脑海深处,激起一阵从最心底涌起的本能的战栗,他终于怕了,曲着手指抵在内壁,挣扎地仰头:“...谢程应...你——”

  “嘘——”

  谢程应朝着白芽的耳廓吹气,眯着眼睛吐出恶魔般的低音:“这不是你刚才想要的吗?”

  梁然吵吵闹闹的声音只隔着一面浅浅的内壁从外面传来,却推动着这场隐秘的狂欢逐渐来到巅峰,汇往河岸的河流已经侵湿了两岸的河床,打湿游人的鞋底,只留缠昵怡人的蚀骨香。

  衣柜的上部挂着谢程应的旧衣服,有见稍长的篮球衫垂下来,扫过谢程应的头顶和白芽的脸颊,白芽努力睁大眼睛,却只看到眼前一片一片黑云压城的黑暗和绚丽暗甜的光圈,他竭尽全力咬住那件球衣的下摆,死死抑制住最后的声音。

  在他软着身子滑落之前,一双有力的臂膀把他捞进怀里。

  外面的人声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接近尾声。

  谢程应身体绷直,战栗呼吸发颤,他觉得自己处在一种极度的兴奋失控的状态,汲取养料的植物根系一样缠绕着怀里软软的身体:“你怎么这么娇气呀?嗯?”

  他鼻子出热气,拇指并着四指抓着白芽的下巴,凑近着逼迫人家问:“刚才不还一个劲往我身上贴?现在呢怎么怕了?”

  他这样轻薄着人,还不要脸地给自己找理由,谢程应高挺的鼻梁抵在白芽侧脸的耳廓,自欺欺人地低喃:“凌书泽说了的,‘堵不如疏’,如果芽芽实在难受的话,我这样做也算是在帮你,对不对?”

  要是凌书泽听到这话得活活气晕过去,是,他的确跟谢程应建议过对待白芽的皮肤敏感,确实该采取疏导方式而非强硬措施,如果有条件的话做做运动肯定更好。

  但绝不是这种“堵不如疏”,也更不是这种“运动”。

  谢程应却还在这样问着,装模作样地叫他芽芽,却又欺负白芽说不出话,手上动作就更过分。

  白芽咬着篮球衣,终于被撑着到极致地渗出泪来,可怜兮兮的猫尾巴已经濒临绝境,又被恶劣至极地遏制,他憋得脸颊刷红,喉咙里咕噜着含含糊糊地骂他。

  “谢程应你疯了,唔...让我——”

  最后一个字眼还没出来,衣柜壁外的重力消失,人走了。

  可他在紧张敏感到极致的绝境里茫然无措,恍惚间还以为柜门开了,伴随着臆想的开门一并到来的是闸门的崩坏,泄闸的洪流从脑海里奔涌,碎沙石般冰雹似的快乐一颗一颗击打在他的每根神经,却偏偏口不能言,身不能动,连压抑极致的颤抖都要小心翼翼。

  谢程应趁着怀里的人还在失神,偷偷吻在白芽湿漉漉的鬓角。

  衣柜外,梁然恍然大悟,他对视上凌书泽看傻子似的眼神,自顾自痛心疾首道:“我靠了,我怎么就忘了我可以给程应打电话呢??!”

  在场几人一愣。

  白芽睁大眼睛,大脑一片空白。

  对呀,怎么就忘了可以给谢程应打电话的。

  梁然率先掏出手机,摁下号码。

  作者有话说:

  下本开《小寡夫获得美貌值系统后》点专栏可看嗷~感谢在2023-04-04 21:04:55~2023-04-05 11:04: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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