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呼...”

  白芽手肘撑在洗手台前,慌不择路地甩掉手套,鞠起一捧捧的清水往红透了的脸上扑。

  黏腻的触感已经洗去,他可以确定脸上是干净的了,烧起的热意却被点着,愈来愈旺。

  怎么会这样......

  明明整个过程都没有接触的,明明,没有皮肤间的直接接触...

  为什么会这样?

  白芽困惑而惊惧地翻来覆去检察自己的手心,小心翼翼摸了摸刚才谢程应隔着纸帮他擦过的左面颊。

  难道自己的“病情”又进一步恶化了吗?

  他低低地咒骂一声,戴上手套,拦住一个从水房走出来的人:“喂,你,”

  白芽伸出戴着手套的手,顿了顿:“摸一下我的手,谢谢。”

  那人本来以为这人是个神经病,但是见白芽眼尾殷红,面若桃李女孩儿似的俏模样,又莫名拒绝不了,呆愣地回手握了一下。

  白芽收回手,道一句谢,转身走了。

  奇怪,别人碰明明也没有感觉的...

  他终于犹疑着下了那个他隐隐探到的结论——是那个人,谢程应,只有谢程应,谢程应的触碰不论是否隔着东西,都会让他难以自持,都极有可能暴露他的秘密。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

  白芽眼里难得浮现一丝迷茫,忽的耳边传来什么熟悉的声响,还没能转过头,一只手拽着他的头发往隔间走,“砰”一声撞在洗手台上。

  剧痛伴随着耳边的声音一齐袭来。

  任溢笑道:“听人说你最近过得很滋润啊?怎么,老子趁着军训去外面旅个游,你这小白耗子就没人管了无法无天了是吗?”

  他轻而易举揪着白芽的衣领抬起来,把人的头摁在水龙头里冲,白芽咬紧牙关,拼尽全力,一口咬住任溢的手腕,却被对方扔垃圾一般甩开,带起几滴飞溅的水花。

  任溢嘶了一声,盯着手腕上的牙印,笑容弧度更大:“长本事了?”

  白芽倚着瓷砖咳了几口水,把额头挡眼睛的刘海抹上去,眼里一片冷冽的冰蓝,没有说话,死死瞪着任溢。

  这是一张极具恶意的脸,也是一张的熟悉的脸,他带来暴力,殴打和胁迫,自初中开始。

  白芽鼻子尖动了动,恶心的臭味传来,他突然莫名其妙有些想吐。

  任溢愉悦地止不住笑,他目不转睛盯着白芽破碎冷倔的样子,只觉得身体最里处一股快感的电流直冲天灵盖,他忍不住又一脚踢上去:“说话啊,嗯?”

  他挑的地方刁钻,都找着不露在外的地方殴打,一群人就这样把白芽团团围住。

  这破一个礼拜的旅游,真鸡扒跟开荒没两样,他真后悔一时兴起跟他们那帮子b人去浪,哪有跟这个小家伙玩儿来的痛快?

  黄奕凑到任溢耳边悄声道:“老大,这洋鬼子最近和谢程应挨得很近。我担心...”

  任溢眸光一闪,随即转身嗤笑道:“你个猪脑子,就这种玩意儿,臭阴沟泥里的虫子都不如,谁看的上?谢程应又不是捡破烂儿的。”

  白芽神色麻木,脸更白了。

  黄奕心里忐忑起来,他一时说不出谢程应从军训开始的那些瓜葛,眼神飘忽不定,不管怎么说,他确实觉得谢程应对这人不太一般啊?

  任溢不知为何因为这句话莫名烦躁起来,挥了挥手:“得了,找时间我也得和谢程应聊聊。”

  白芽本倒在地上,听到这句话瞳孔一缩,抬头问道:“谢程应和你什么关系?”

  任溢还没答,几个小混混先虚张声势起来:“我们任哥和谢哥可是道儿上最要好的哥们儿,你以后见了先磕三个响头吧!”

  下课铃声响起,几个人扬长而去,白芽低着头顿在原地,指节绷出青色,微长的刘海遮住眼睛。

  恶心,想吐。

  终究还是在洗手台前干呕了一会儿,好半天也没能缓解这种该死的不适感,那些人身上恶臭的搅合地他喉咙里发痒,总觉得有什么脏东西似的。

  白芽慢慢用卫生纸把刚才浸湿的头发擦干,就这样过了好一会儿,直到头发干透了,才起身向教室走去。

  谢程应正拿着手里一个白色小药瓶左看右看,见白芽来了晃了晃手里的药瓶,药片随着摇晃出声。

  “这个是什么?”谢程应问,“你生什么病了?”

  不料这句话像是触及到了刺猬的肚皮,白芽一把夺过药瓶,白着脸:“你翻我桌子?”

  谢程应见白芽反应这样激烈,忍不住想逗逗他:“如果是呢?”

  白芽重重地坐回座位,手里的药瓶死死攥在手里:“那我现在就去申请调座,”他脸上情绪变幻莫测,最后冷笑道:“还不都是一路货色,没什么不一样。”

  谢程应扭头问:“什么意思?我和谁一路货色?”

  白芽眸色越来越冷:“装什么?”

  谢程应皱起眉,他不知道为什么一眨眼的空白芽又恢复了初见时冷冰冰的样子,刚打算细问,一旁扫地做卫生的刘畅正巧扫过来:“有垃圾吗?”

  刘畅收走两人的垃圾,他嘴碎,边扫地边道:“白芽,刚才搬座位的时候不知道谁把你的桌子弄倒了,桌里的东西稀稀拉拉落了一地,还是谢程应给你收拾的,哎,有这么个同桌真好,哪像我那个...”

  白芽把药瓶放在桌兜的最里面,沉默不语。

  谢程应转过头,眼睛有些危险地眯起来:“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就一会儿,就这么不待见我?”

  白芽突然问:“你以前在学校和任溢他们一起打过架?”

  “...是。”

  白芽不再说话,低头把书包里厚厚一沓的作业拿出来开始写——这些都是别人托他的。

  谢程应被刚才那个问题搅得有些恍惚,托着下巴盯着自己桌子上空白的试卷。

  他后半句没能说出口,那就是他现在不打架了。

  但是,他以前确实打过架,打得比任何人都狠。

  可是他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多的人都记得吗?

  谢程应扭过头,目光是前所未有的认真:“我现在已经不打架了。”

  至少他想向白芽解释。

  白芽想把作业本抽出来:“谁管你现在打不打架。”

  谢程应索性把白芽的笔也连带着抽出来:“你不信我。”

  白芽冷着脸:“还我。”

  他伸手想要把东西夺回来,谢程应把笔握在手里,支着下巴:“告诉我,刚才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白芽收了力,眼睛盯着谢程应,不动了。

  谢程应不明所以地也停下,却见白芽猫儿似的向前一扑,显然直指谢程应手里的作业本和笔。谢程应毕竟多年打架经验,反射性一拽,反倒直接把白芽拽进怀里了。

  两人同时僵硬住,谢程应眼睁睁感受到白芽的体温以一个极快的速度升高,他第一反应是以为白芽高烧了,刚才的情绪瞬时烟消云散。

  他着急地抚上白芽的额头——以一个白芽完全反应不过来的速度。

  “怎么了?发烧了?”

  只见怀里的人浑身僵硬,却又出奇的软,肩胛骨随着他的动作颤了一下。

  该死...混蛋...碰到了,全碰到了...

  白芽把头深深埋下,却难掩双颊通红,嘴里断断续续地说:“放开......我。”

  谢程应大脑瞬间宕机。

  他像被烫到了,动作僵硬,停滞着,理智牵扯着情感,僵持良久终于松开手。

  谢程应想起第一次见面时那个仅仅握住手腕的触碰,脑海里渐渐把这些串联起来:“你病了?”

  他皱着眉问道:“所以你不能和别人有触碰?是不是和刚才的白色的药有关?到底怎么回事?”

  谢程应一句接着一句,逐渐把他的秘密剖丝剥茧。

  “我都已经说过了!”

  白芽难得情绪激动,他脸上还带着刚才的薄红,语气很重地一字一字反驳道:“只是皮肤病而已,我有皮肤病,过敏。”

  “皮肤病?”谢程应凉凉道:“那你敢不敢把你手套摘下来,看看哪门子皮肤病。”

  他恼白芽这幅不把身体当回事的模样,去拉白芽的手给他摘手套,白芽反应很大地推开谢程应,又捡起刚才掉在地上的本子和笔,不再和他说一句话。

  整个上午都这样沉默着度过,中午的时候白芽也是率先一步走出教室。

  直到他离谢程应很远了的时候,他才突然发觉,刚刚坐在谢程应身边时,那种不适的干呕和恶心感都消失了。

  他这是怎么了...

  午饭时间食堂和商店都人山人海,常人或许觉得拥挤吵闹,闷热。

  而对于白芽而言,中午的食堂是他最喜欢的地方,那里有很便宜的米饭和免费的汤以及他不太喜欢的醋和辣子。

  只需要准备些咸菜,就可以获得满足的一餐。

  白芽端着盘子坐到一个角落,即便到了吃饭的时候,他也依然拿兜帽把自己的头发遮着,米饭和咸菜的口感交融在一起对他而言算是佳肴,他吃的眼睛微眯,空荡荡的胃一点点被填满的感觉很舒服。

  他心里惦记着上午的事儿,味同嚼蜡地吃着饭,不知什么时候旁边倏地传来一阵落座声。

  以任溢为首的几个人端着盘子分别坐在白芽旁边的位置,他们的伙食大多是荤菜。

  一旁的几个学生见了都默默端起自己的盘子去别的地方吃饭,不一会这一片只剩下白芽和这些混混。

  任溢悠悠笑着瞄了眼白芽盘子里的白饭咸菜:“哦呀,吃大餐呢?”

  白芽没有理他,自顾自低头吃着饭。

  任溢男生女相,眼角尖锐,整体看是好看的,可笑起来的时候是狐狸似的狡诈,整个透露着一股不怀好意,让人心生恶寒,他招呼着:

  “哎哎,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咱手里啊,虽然都是些粗茶淡饭,但也绝不能礼数不周,来,给白芽都满上。”

  几个混混自然乐得搞事儿,他一筷子你一筷子地把盘子里的肉菜夹了点放到白芽盘子里,每人夹得虽然都不多,但胜在人多,不一会白芽的盘子里就满满当当,把可怜巴巴的咸菜和米饭挤得几乎看不见了。

  白芽放下筷子,木然道:“我吃饱了。”转身便要离去。

  “着急走什么?你这不是浪费粮食吗?”

  任溢一把把白芽拽了回来,往白芽的饭盘里呸了一口,笑道:“吃吧。”

  白芽沉沉地盯着任溢,没有动。

  任溢偏头笑,他一想到白芽即将吃掉沾了他嘴巴的食物,心里一阵狂热的欣快,倒也不在意白芽动作慢,甚至哄着:“乖,吃了,今天就放了你。”

  他说的真心实意,打一万个包票说的是真话,白芽却依然不动。

  喉咙里又泛起熟悉的干呕感。

  恶心。

  任溢终于伸出手,隔着兜帽摁在白芽的后脑勺上,指着饭,压低声音:“吃了。”

  两人间的气势剑拔弩张,却不知在外人看来,这样一个姿势,在某个角度看去,暧昧非常,引人注目。

  尤其是两人身后传来的那道,极为不能忽视的,阴冷的视线。

  谢程应手里的两份饭盒被他几乎捏皱。

  他目光寒凉,死死盯着任溢抚在白芽后脑勺的那只手。

  和他连衣角都碰不得,和别人就可以在食堂光明正大的调情亲热?

  作者有话说:

  今天双更~晚上九点还有一更,在马.原课上文思泉涌()

  目前为止到三十章以前的大纲都是从马.原课上打的这是可以说的吗(弱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