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晔焦头烂额地在房间里踱步，表情有些不好看。
发过去的消息迟迟没有回复，如果不是相信赵陆，他估计现在已经推掉所有的事情去陪戚时序了。
可眼下他确实走不开。
网上的舆论如同瘟疫一般席卷起来。
越来越多恶意中伤的言论，有关戚时序的造谣，还有那些他都不知道发生过的编造故事。
大众往往没有判别的能力，只认准了所有的事情不会是“空穴来风”便对所有的说法照单全收。
韩晔咬紧牙关，拼命压制住怒火，尽量保持着理智。
这种规模怎么可能没有人的刻意引导？他不用想都能明白，背后的助推手有哪些人？
他只希望戚时序在没回他消息的同时也没有关注网上的这些消息，他怕他难过。
韩晔思考着解决方案，手指在桌面上有节奏地敲击着。
“啪嗒”门开了。
韩释由着保镖把自己推进来，脸上已经很明显带着胜利者的微笑，韩晔只与他对视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您有什么事吗？”韩晔不咸不淡地开口，手上一刻不停地安排着工作。
韩释安坐在轮椅上，手指拨动着腕上的手表：“我不觉得你现在有这么忙。”
“我记得，戚时序已经和公司解约了是吧？那他现在什么样的名声和你有什么关系呢？”
韩晔终于是舍得将视线从电脑屏幕上移开一点，看向父亲：“我喜欢他，我就觉得有关系。”
韩释反而是大笑起来，眼角都藏着讽刺：“当然，当然可以，但你觉得你现在安排下去的事情有人会替你完成吗？”
韩晔目光骤寒：“您什么意思？”
韩释依然挂着笑，平和地回答：“我什么意思，你不知道吗？小韩总？”韩释有意地加重了“小”的读音，其中的意味已经很明显了。
韩晔有些头疼，事实上连着几天被韩释、戚苑联合找茬，他确实是疲倦不堪。
“爸，我们这样挺没意思的。”
韩释不置可否：“不啊，我觉得挺有意思的。你既然坦白了喜欢，连最基本的底线都不要了，我当然要帮你验证一番这种坚定啊。”
“戚时序的事情，我会问清楚的。我们实在是没有必要......”韩晔苦恼地斟酌语气，尽可能地措辞委婉。
韩释摆摆手打断他，语气终于激烈了起来：“没有必要什么？韩晔啊韩晔，你是不是忘了你的命是谁救回来的？”
韩晔愣住了，艰难出声道：“您什么意思？”
韩释冷笑了声：“你还有脸问我什么意思？你自己说的喜欢崔旭，我当年答应也是想到崔旭救过你的命。结果现在......”
韩释有些哽住了，不知道该骂什么好，“你现在说不爱了，我也不想多说什么，但是戚时序，戚时序害死了崔旭，你是聋了？那只录音笔还不够清楚？”
韩释勉力把难听的话都收回去，直视着韩晔质问着。
韩晔却是笑了，笑得极苦。
戚时序啊戚时序，这就是你这条命都快丢了，却还是有不断地想逼着你倾尽所有的原因。吃了苦不说，惶给他人做嫁衣......
韩释不解：“你笑什么？”
韩晔摇头，表示没笑什么，嗓音喑哑像是抑郁的人抽了一夜的香烟：“不是崔旭。”
“你说什么？”
韩晔再一次重复：“不是崔旭，当年救我的人不是崔旭。”
“而是戚时序。”
韩释：“你想清楚自己在说什么！”
韩晔缓缓站起来，如释重负般地揭开西装地尾扣，仿佛要将多年的浊气一吐而尽：“当年崔旭被送出国，是戚时序捐了骨髓给我，病房里不允许进入。你们来的次数也少，所以没有发现。”
韩晔嘲弄地垂下眉眼：“我也没发现......”
“后来我身体好了，终于不用躺在床上的时候，戚时序就已经出院了，我便一直认为那个人是崔旭，但不是......”
韩释愕然，手指按在表盘上，因为难以置信把手腕压出了一个血痕。
韩晔直视着自己的父亲，明了当年的事情韩释也被蒙在鼓里。
“所以我不能对不起他。爸，收手吧，真相还不清楚......”
“别欺负他。”
他的小狐狸心思太多了，心思这么多却从来不表现出来，他费尽心机地去猜，也总是猜错，这次欺负这么欺负小狐狸，他怕他哄不回来。
韩释依然不能接受，但是看着韩晔的表情不似作伪，眼下也不想丢了面子。
沉默半晌：“等我查清楚再说，你最好期待不是戚时序的把戏。”
韩晔盯着韩释拨打出去几个电话，心中郁结终是被舒缓了些。
尽管事情解决了一般，韩晔愈发感受到无力。他应该怎样才能护好戚时序？
尽管韩晔旗下的公关部门给力，也没有戚时序的关注度造成的影响力大。
多个官媒下场为戚时序站台，表示戚时序真的是一名优秀艺人，也被认为是受到资本的裹挟而无济于事。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这戚时序背后真的很有点东西啊。”
“纯吃瓜路人，戚时序这一波不得先出来道歉？”
“粉转黑，我怎么粉上他这个玩意？”
“yysy崔旭记者这么帅，人品这么好，我的天，戚时序有哪点比得上人家，竟然还害别人。我希望崔旭记者在那边一切安好。”
......
类似地评论种种，韩晔觉得自己都读不下去，翻了好几页才看到为戚时序说话的粉丝。
“求求大家了，事情还没明朗前我们先闭麦好不好，不要一上来就骂呀！”
“骂骂骂，你们有病，我们家戚时序退圈了，凭什么要出来抛头露面地为这些子虚乌有的事情解释？您没事吗？”
“墙倒众人推啊，戚时序能力人品圈内有目共睹，你们现在出来哔哔，先看看脑子吧！”
只可惜这样的评论不多，一出来就被各种辱骂的言论冲了。
韩晔难以想象隔着屏幕地这些粉丝们是如何这样的相信戚时序，可越是看到就越是觉得难过。
他们隔着屏幕都可以看清楚戚时序的心，而他日夜朝夕共处却是用“怀疑”伤害戚时序，明明他最知道戚时序是怎样的人......
韩晔把平台关掉，公关部门的方案还在制作，但是他心中已经有了考量。
他要公开和戚时序的恋人关系。
他们是恋人关系，不是见不得人的包养与被包养。
而且......而且身为崔旭的好友，不可能和“杀人凶手”在一起，这样流言一定会不攻自破。
韩晔捏捏眉心，轻笑出声——这确实是最好的办法。
也是戚时序一定不会接受的方法。
他替戚时序做决定，当得了脏水一时，却抵不住背后的嘀嘀咕咕，这些依靠键盘发散恶意的人，总能想出各种腌臜词汇来恶心人，最好的方式就是一个完美的真相，让他们无法像苍蝇一样寻求缝隙，留下腐臭。
并且他也想要一个解释，有关崔旭的死的解释。
但他却比任何人都清楚，戚时序做不到，至少现在做不到。
他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又如何面对那些希望捅入他心脏的话筒？
韩晔手指虚按在键盘之上，迟迟做不了决定。
是掩饰般得翻过这一页，解决大的风浪，还是真的用那些不清不楚地公关手段拖到戚时序自己能来说的那一天？
他做不了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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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苑好整以暇地端坐着，手上捧着茶。
背后的落地窗干净而透亮，阳光渲染着半边天空，此处便是最高的大楼，望向窗外毫无阻碍，视野里的一切宽阔柔和。
戚时序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他来之前就将手机关机，赵陆倚在车边吸烟，目送着他走进来。
他说不了话，只能等戚苑先开口。
戚苑微眯着眼睛，嘴角地笑分外张扬：“你来了啊？韩晔呢？”
她自己说着却忍不住笑起来：“韩晔来不了对吧，毕竟我确实是给他制造了些麻烦。”
说完，戚苑慵懒地后躺在沙发上，手中的茶却端地稳稳的递给戚时序。
“他不是宝贝你宝贝得紧么？一早就心思缜密地为你转院，生怕我给你使阴招？哈哈哈，他应该是没想到，我还是更喜欢你主动，我可从来不爱逼迫别人办事。”
戚时序听着戚苑尖利地嗓音，面不改色地端起眼前的茶，浅酌了口。
戚苑有些讶然于戚时序的平静，表情终于收敛，变得严肃起来。
戚时序顺手接过茶壶，似乎是对茶不够满意，开始自己动手。
行云流水地动作可以称得上是赏心悦目，戚苑也没了开口说话的兴致，静等戚时序把茶泡完。
礼尚往来般，戚时序也给戚苑递了去一杯他泡的茶，做了个“请”的手势。
戚苑有些兴趣，便饮了一口。
入口就足够惊艳，也不知道跟谁学的手艺。
戚苑施施然将茶杯放下，瞧着戚时序依然沉得住气的样子，开始起疑。
“你再不说话，你放在心尖上的小韩总可就要遭受打击了。”
戚时序眼中的寒光一闪而过，面上却依然温润。
抽出一张随身携带的纸，开始“唰唰唰”的写字。
“我说不了话。”戚时序将纸举起来给戚苑看。
戚苑玩味地撩了下头发，笑道：“他将你养成哑巴了？”
却没想到戚时序也跟着她笑，低眉继续写：“没有。他对我很好。”
也不算是倾泻，但戚时序此时确实很有分享的念头。
“他对我很好。我之前觉得我不想永远顶着‘崔旭’的影子这一个身份活，但后来却因为是‘崔旭的影子’可以接近他而高兴。”
“他之前说喜欢我，我一直不信，我总觉得是他分不清楚习惯和爱。但是现在我却有些想清楚了，无论是感激还是爱，他乐意给，我就乐意接。何况我已经在他眼里看到爱了。”
似乎是感觉到戚苑不耐烦的情绪。
戚时序继续在纸上写：“我知道我现在跟你分享我的感情进程你会觉得无聊。确实，对你，我也不该说什么。”
“但是，你还是我的母亲。我对你不抱任何期待，只是想和那些人一样，想告诉自己的父母，我很幸福。仅此而已。”
戚苑瞧见最后四字“仅此而已”的时候抬头注视戚时序的眉眼。
依旧温和而且平淡，没有丝毫的波动，就像是在说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一般。
戚苑不自然地移开视线：“少做些无聊的事。”
戚时序回得很快：“当然。”
戚苑烦躁地点了根烟，放在唇边吸了口，白雾附在她的眼睛上，戚时序目不转睛地盯着看，总算是发现了彼此样貌的共通点。
戚时序依旧平静，长久的爱恨经过时间的冲洗，原来到最后真的就只剩下了平静。
戚时序没有了感觉，他瞧着戚苑，之前总是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所以一次比一次摔的疼，可再疼也是十多年前的事，比不得新鲜划拉出来的伤口。他应该是真正地放下了。
戚苑吸了口烟继续说：“捐吧，戚时序。”
很简洁。
戚时序仰头，眉眼舒展，衬得那双狐狸眼更加流光溢彩。
“好！”
“我之前说的代价，权当做一些小礼物，希望你会喜欢。”
戚苑盯着戚时序落笔的最后一句蓦然警觉，可一贯的自负并不让她觉得此时的戚时序和韩晔还有还手的机会。
于是，红唇轻起：“当然喜欢，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