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时序的气色好了不少，眼睛却愈发冷淡。
也算是麻痹的感觉逐渐消退，终于有力气拿起笔，韩晔只撑在他的身上瞧着戚时序有话要说不再动作。
“阿晔，”韩晔看到纸上出现这两个字心里微微一暖，可戚时序像是突然明白过来，连忙用手将自己写的纸遮住，着急地用笔划去。
韩晔阻拦不及，等到他擒住戚时序的手时，那句阿晔上已经被划了几道浅淡的痕迹。
韩晔蓦然觉察到戚时序的不安，压下心疼，温柔地对戚时序说：“小七，叫我阿晔吧，我喜欢听的，不要怕。”
戚时序总算是减小了挣扎的力道。略微安静地垂下眸子，写道：“不是我，我没有嫉恨崔旭。我真的没有。”
韩晔揉了揉戚时序的头顶，这几日没来得及打理，愈发的长了，有几缕垂落在肩上，倒显得戚时序的脸愈发瘦削。
韩晔看着戚时序写的话，略带些苦涩，只能说：“嗯，阿晔知道。”
戚时序仍是不信，紧张地盯着韩晔的神情，直到没发现什么异常才缓缓将笔放下。
除了这一句解释，他没什么好说的了。
在戚时序昏睡还没有醒过来的时候，韩晔就已经收到了那份音频的鉴定结果，说明了没有任何剪裁拼接的成分，也确实是戚时序所说的话。
他不愿意相信，可是事实摆在面前，尽管这份事实出现的时机过于巧也在理论上来说并不应该出现，多少也说明了真实的情况。
可他不会再放开戚时序的手了。
如果真的是他的错，就让他们一起来承担吧。
最对不起他们的是他，而不是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是他没有弄清楚对戚时序的感情，才一步步错过把人逼成了缠绵病榻的模样，也是他没有给够戚时序足够的安全感，才会让崔旭的心意埋雪这些年，崔旭一直都是他的挚友。
若是戚时序真的害了他，他不会代替崔旭说原谅，他没资格也不现实，在一切被证实之后，他还会继续爱着戚时序，但应该不会再同他在一起。
不然良心谴责，如何安？
韩晔有些痛苦地攥紧了拳头，看向戚时序的眼神里带着难过。那么就让现在的我多照顾一下你吧——小七。
医生终于姗姗来迟。
再检查过戚时序的身体状况过后，面色凝重，侧过身子开始询问韩晔：“请问，您是病人家属吗？”
韩晔看着戚时序的头突然低了下去，轻笑了声：“当然。”
医生了然地点点头，倒是没说什么让韩晔和他出去的话，开始说明病人的情况：“嗯，病人的身体状况很不好，多项指标都不正常，需要好好的养着，刚才听你说过不能发声的问题......”
医生关掉了病历本，神色凝重了些：“这不属于我的专业领域，但是我仔细检查了一下他的发声部位，应当在生理上不存在什么病因，我的初步判断是心理问题导致了戚先生现在这种失声的情况。”
和韩晔意料的差不多。
韩晔礼貌地向医生握了握手，表达了感谢，等把医生送出病房就拿出手机开始拨打吴伊的电话。
对面的铃声是轻缓的古典音乐，韩晔总算是把自己焦虑的心情疗愈了些许。
吴伊接过电话。
“吴医生你好。”
“韩总?是戚先生出什么事了吗？”
韩晔惊讶于对方的敏锐，索性省去那些弯弯绕绕寒暄的话直白道：“对，小七现在发不出声音了。这边的医生说是因为心理问题。我是担心小七现在的身体状况可能不是很适合到处移动，便想问一下您有没有时间跑这一趟？”
吴伊听到失语时，神色就凝重起来，她确实是没有想到戚时序的心理状况已经严重到了这个地步，隔着话筒也能听出韩晔的担忧，吴伊立马答应了下来，表示自己会迅速安排时间给戚时序做一个心理检查。
韩晔等到肯定的答复时终于舒缓了口气。
扭头却发现戚时序直勾勾地盯着他看，一双狐狸眼湿润润的，却一丝魅色也无，此刻纯情得不行。
韩晔有些好笑地对上戚时序直勾勾的视线就看到眼前的人缩进被子里，怎么也不肯出来。
小狐狸竟然在害羞。
韩晔也没想着把人捞出来，反而是把被子仔细掖好，将戚时序团成团——戚时序身体不好，他怕他着凉。
眼前这人对他太小心翼翼了，可他伤害他良多，此刻的温情怕是更会让他的小七害怕吧。
韩晔不知道怎么和戚时序表达他想得那些东西，戚时序现在也说不出话，贸然地表达说不定让人着急，偏偏只能写字，而戚时序现在又没什么力气，他怕把人累着了。
所以千言万语也只凝结成了落在戚时序脸颊处的一个吻。
韩晔突如其来得觉得难过。
戚时序要是没有遇见他，说不定是一件好事呢？
之前调查戚时序的时候，他看过戚时序意气风发的样子。
身姿挺拔，眉目如春，校园时期一定有很多人喜欢他吧。
韩晔突然就有些嫉妒，他没见过戚时序身为年纪第一发言的样子，也没见过他意气风发得到荣誉的样子，虽然戚时序后来得到奖项下面都有他的身影，其中的缺憾却是难以弥补。
戚时序年少时是什么样子？戚时序只在他的面前掀起过一角——打过架，兼过职，也算是热热闹闹过一回。
韩晔想起资料上对戚时序的描述，他拿着最好的成绩，长着最顶尖的样貌。
然而戚时序的生活细节没在资料中体现多少，唯一强调地是说他独来独往，行踪不定，所有的大型活动一次都没参加过，之后的同学聚会也一次都没有来过。
戚时序身边一直没什么朋友。
他这么优秀的小七，一个朋友都没有。
韩晔讽刺地想着却又觉得无比的合理。
确实如此，戚时序怎么交朋友啊，他拥有的是数不清的秘密，说不清的难以启齿，一件可以坦白的事情都要掂量着，如何和别人成为朋友？
是说他被亲生母亲抛弃过，还是说被亲生父亲扔在福利院不管不顾？还有十八岁早已预定的一场手术。
对于戚时序来说，那时的了无牵挂，绝对不只是孤独。
他还那么小，所有的一切却要自己独自消化，所以他第一次见到他时，他才那么冷静而强大。
他的小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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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时序很困，但是还不想睡。
他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的韩晔了。
自从他坦白那件事后，韩晔就再也没有这么温柔地对待过他，他要他滚，说再也不想看见他，憎恨地望向他告诉他——“我真后悔遇见你”。
戚时序难捱地睁开眼睛，困意比倔强清醒。
其实所有这些他都能理解，可是他听到这些话还是觉得剜心挠肺。
韩晔不明白，那次初见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他太在乎了......
第一次见韩晔的时候是他首次觉得自己还活着。
胸腔的那个器官跳动得那样剧烈，一下一下。
他想活下去，想自由的活下去，应该都源自于见到韩晔的那一刻起。
他不想韩晔连这个都要否定。
昏睡过去的那段时间一直支撑着他醒来的都是这个念头。
韩晔落在他脸颊上的吻太轻柔，像是对待着失而复得的珍宝，戚时序不明白中间发生了什么，但是不妨碍他沉溺在这片刻温柔之中。
戚时序觉得自己真的很矛盾，思念着他，想看着他，却在与对方对视时避过。
就像之前那样，他爱着却偏偏要装作自己不爱，直到韩晔发现自己的心意却还在那里纠结这份爱到底纯粹不纯粹，这个爱纯粹不纯粹。
他仓皇至极地避开所有猛烈的欢喜，在某种程度上不也是为以后的分开订好基调吗？
他的害怕比爱意更深刻，以至于总是想着如何规避着伤害，也难怪后来韩晔说呀累了。
好在，现在身上的枷锁无论是他愿意的还是他不愿的，都统统地坦白在他们中间，那么他是不是可以勇敢一点，如果韩晔能选择原谅他？
戚时序后知后觉地感受到腹部的刀口疼，如今是彻底地睡不着了。
他悄悄地从被子里探出头来，心疼地看着韩晔的侧脸。
韩晔的眼底有淡淡的乌青，也不知道多久没有睡好觉了，戚时序头脑一热，用手戳了戳韩晔。
韩晔早就注意到小狐狸呆头呆脑的动作，也不动声色地配合着，直到戚时序戳他才表现出来，眼神示意：怎么了？
戚时序移动了下自己的身体，知道自己说不出来话，就拍了拍床——上来睡一觉吧。
韩晔挑眉，那还真是......求之不得。
戚时序在做完动作后就开始后悔，开始祈祷韩晔拒绝。
这是病床，不太适合两个人一起睡哈。
韩晔眸色黝黑，眼见着狐狸防备式的炸毛，慢条斯理地揭开领带，扣子，接下来是袖扣，虽说动作做得色情至极，韩总的眼神却直勾勾地盯着戚时序，逼着戚时序盯着他看。
戚时序觉得狐狸还是要吃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