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十点整。
闹钟吵醒了莫念。
他穿着贴身的毛衣，从被子里伸出胳膊拿手机。
迷迷糊糊地记得在瑞士酒店, 这里没沙发。
骞哥睡在哪里了？
他撑着枕头起身。
身旁是稍整理的被子, 以及中心压下去一些的枕头。
所以，昨天，他们跟午休一样是同床共枕吗？
漆黑的大眼睛盯着枕头, 沉默了几许。
不知为何, 嘴角翘了翘。
可是他一点都不记得了，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跟帐篷那晚一样, 腿脚往骞哥身上压。
莫念这才回神，想起自己昨晚喝酒了。
后面的记忆，断了片, 完全没印象。
洗手间有声音传来。
莫念一下子清醒，往床头靠去，点开微信。
Sasom i en spegel：【照片】
照片是一张合影，他和骞哥正面对着镜头。
他脸上浮着酒后的粉, 眸光荡漾笑意；骞哥则是一贯的古井无波, 面色倒是特别柔和。
什么时候拍摄的？
莫念完全不记得了。
贺骞从洗手间出去时，他正皱眉冥想。
“头难受吗？”
“啊？”莫念扭头。
房间里很暖, 贺骞穿深灰色的薄毛衣，柔软的面料贴合身材，身材优越而气质慵懒。
莫念晃神, 在他走动的时候，才收回视线：“没, 不疼。骞哥, 我们什么时候拍的照片？谁拍的？”
“段科。”贺骞走到生活区的小吧台, 倒了一杯温开水, 沉眉望向落地窗。
纯蓝的天幕下，雪山山脊的光芒如金线。
果真是一点都不记得了。
莫念蹙起眼睛，眼神盯着照片，一边研究一边快速点开保存进相册。
一抬起脸，眸光与骞哥的视线交汇。
有些做贼心虚地甜笑，不吝啬地夸赞：“段科把骞哥拍得真好看。”
贺骞拿着水杯的手朝洗手间推了推：“去洗个澡，一会儿去吃早饭。今天节目组有滑雪安排。”
“哦！”莫念连忙掀开被子起床，胡乱套进鞋子里冲进洗手间。
贺骞看着他关门，靠在小吧台的边缘，拿出手机，调出相册里另一张合影，细细地欣赏。
-
莫念快速洗个澡，却忘记酒店布局和别墅不一样，找不到吹风筒。
他拉开门，一块毛巾盖在头顶，一绺蜷起的黑发冒出来。
“骞哥？吹风筒在哪里你知道吗？”
贺骞正在回复节目组的消息，正抬头，就瞧见粉白的一张脸，五官精致。
眼神单纯，如出水的嫩芽。
他没错过那一小撮卷发。
“在外面，我给你拿。”贺骞放下手机，同时瞥了眼直播镜头。
节目组是让八点开始，贺骞刚被提醒才打开。
莫念打开门出来，歪着头继续擦。
白色毛巾底下，头发乱蓬蓬的滴水，小卷毛无所遁形。
贺骞拿着吹风筒走过去，轻声提醒：“镜头已经开了。”
莫念拿了之后道：“我很快！骞哥你要不先去吃早饭吧。”
贺骞看他手忙脚乱地将吹风筒往插座里塞，上前还是取回来。
手里一空，莫念从弯腰插插座的姿态，仰头。
结果被推着坐到床沿。
“我给你吹。”贺骞垂眸，“介意吗？”
莫念头顶的毛巾正好滑落，露出蜷起的一头卷毛。
他看着他深邃的眼睛，而后立刻低下脑袋。
莫念轻轻摇了摇头，双腿并拢，乖乖坐好。
怎么会介意呢，骞哥给他吹头发诶！
贺骞打开吹风筒，慢条斯理地从边缘开始吹干头发。
莫念小声地说：“骞哥，我其实是自然卷来的。”
就是想告诉他一声。
“我知道。”贺骞第二天就看出来了，只是每晚他洗完澡都会在洗手间吹干才出来。
手指在发丝间滑过，头发又多又蓬松，微干的状态，摸起来很舒服。
“不喜欢卷发吗？”贺骞问道。
头发被吹干后，变成直发。
莫念歪着脑袋，后颈细白，“不是，就是显小，有的剧组不爱用。”
贺骞了然，站着低眸。
头发蜷卷的少年更加柔和可爱。
莫念搭在床侧的手指动了动，想起昨天在直升飞机上，被紧紧地握着手。
忽然心都跟着飘飘忽忽起来。
额！
他在胡思乱想什么？
鼓噪的吹头发声音里，莫念拿起枕头边的头发，低着头开始看消息。
结果就看到微信群，李博东他们发的截图，还在@他。
都是一些微博上的评论。
其中有一张，是莫念坐在贺骞的大腿上，手指戳着他的肩膀在说什么。
莫念：“……”
他猛的抬起头。
吹风机还在嗡嗡嗡作响，贺骞的手顿在半空，低沉地问：“嗯？”
“我……”莫念赶忙看一眼镜头的方向，不敢再直视他，“我昨天喝多了之后是不是……”
干了什么要命的事情。
身前的人却忽然弯腰，慢慢地对上他的眼神。
莫念的眼睛里印着他的脸，眼眸微转，瞳孔清澈。
贺骞的脸庞逼近的时候，莫念的心脏一下子跳停。
连身在何处都不知道，恍恍惚惚。
贺骞盯着他的眼睛，启唇：“是什么？”
无所遁形的莫念慌了，手指揪住被子小幅度乱扯。
“是什么？”
他忘了刚才在说什么，不由自主地跟着问。
贺骞浮起笑意，看着他良久，手揉了揉他柔软的头发：“全忘了？”
莫念见他笑，像是雪山融化似的，心里跟着有一道阳光照耀进来。
也不晓得为什么，最近好些事情都凑在一起，比他小半生发生的事还多，情绪起起伏伏。
而节目快要结束了。
他不由得瘪瘪嘴。
他眉心蹙了蹙，贺骞皱眉：“想到什么了？”
这双眼睛都像是一幅画，时而隽永含蓄，时而大胆热烈。
“想到……”
莫念脱口而出，结果没有继续往下说。
他心里虽然乱，可是也知道不该乱说话，只能摇头。
——想到我们节目要结束了。
他才猛的发现，自己不希望节目结束。
可是为什么呢？
莫念说不清道不明。
“好了，头发吹干，去早饭吧。”贺骞直起身，收拾吹风筒。
莫念拿着手机，心绪不宁。
看到微博上几个片段的时候，也没有觉得害羞或者尴尬，而是……
他居然开始佩服喝醉酒的自己。
尤其是在玻璃门上堵着贺骞的自己。
是那么的勇敢。
如果……
莫念盯着贺骞走动的身影，心里想：
如果他清醒的时候也可以这么勇敢就好了。
默默将某个视频转发到自己的微信。
贺骞提醒道：“念念？去换衣服？”
“嗯嗯，我立刻去。”莫念揉揉头发，去行李箱里找衣服换，“我们滑雪对吧骞哥？”
贺骞去收拾其他东西：“滑雪服已经按照你的尺寸准备了。你里面穿暖和点，套个大外套一会儿方便换。”
莫念拿起衣服进去换，心里想，什么事情有骞哥管着就好像妥帖了。
也不用他费心思。
合门的瞬间，脑海有个小声音提醒他：
可是节目很快要结束了。
非常快就要结束了！
早知道这样，前天演完同人文后，就不闹情绪了。
-
两人从房间离开，下楼和大部队汇合。
李博东一看到莫念就笑，趁着贺骞去取早餐，他凑过来手臂搭莫念的肩膀，把他搂到一旁去。
莫念则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小声问：“嗯？你怎么了？要说悄悄话吗？”
他都准备去按录音设备。
李博东闷闷发笑，阻止：“不用。那个……就是我粉丝，你知道吧，特别好，特别关心我们。”
莫念眨巴眨巴眼睛，单纯无辜，像是被拐进森林的小鹿。“东东，你粉丝真好。”
李博东点着头，老神在在地说：“就他们也关心你。就想问问你，昨天几点睡的？”
“哈？”莫念晕头，几点睡的？他怎么知道哦。
他都醉得敢“推倒”骞哥。
正蒙着呢，肩膀被人一碰，他转身就被另一个手臂捞过去。
贺骞把这个傻乎乎的家伙给带回来，黑眸看一眼李博东。
李博东笑着闪人。
莫念靠着骞哥，顺手就去拿早餐碟子，问道：“骞哥，我们昨天几点睡觉来的？你知道吗？”
贺骞正经回答：“八点半。”
“哦。”莫念没搞明白，这个时间怎么很重要么？
东东的粉丝关心这个做什么？
李博东的小插曲倒是让观众发现端倪。
“噢哟~谁瞧见老贺刚才一扭头不见了小莫莫，上前就劳回来了？”
“李博东太坏了，还说粉丝想知道呢，明明是他想知道！”
“那个啥我也想知道嘿嘿嘿，可是小莫莫显然是不记得了”
“还是骞哥好，小莫莫你还是贴着你骞哥吧。其他都是大坏蛋，哼~”
酒店的自助早餐很随意，能一直开到中午，续上午餐。
只是瑞士天寒地冻，吃的都是以高热量的肉类为主。
跟德国一样，光一个肉肠都能整出好几种口味和类型。
莫念空腹不爱吃大荤，太油腻。
转一圈挑了几个清淡的蔬菜和烤得两面焦脆的面包片。
早餐厅有个不错的饮料区。
稍一靠近，浓香的咖啡味道层次分明。
莫念瞧一眼骞哥的餐盘，已经取了好些吃的，还有一碟子橙子。
不用猜，都知道是给他拿的。
他连忙将餐盘递过去：“骞哥，你帮我拿过去好不好？我去拿饮料。”
贺骞也没多说，他端着两个餐盘往回走。
莫念凑到咖啡台，跟咖啡师面对面尬笑了下。
咖啡台有好些不同的咖啡粉，还有早年间在华国卖的很好的瑞士原产某巢咖啡。
胖胖的女咖啡师看他认真挑选，便介绍起来。
他年轻模样青涩，像是个学生，她带着口音的英语不自觉地降速。
莫念懂了，原来是可以挑选咖啡粉现做咖啡液。
他选了一款，女咖啡师立刻取适量去处理。
等冒着热气的咖啡液到手，莫念想了想，捏着小牛奶壶倒了一点点，再放入半包糖。
白色的圆形小瓷勺轻轻搅动。
咖啡师推推来一杯橙汁，给正在走神搅拌咖啡的少年。
莫念点了点自己：“我的？”
咖啡师指了指自己的同事：“我的同事说，是那位先生刚才点的。可以给你吗？”
又指向远处正在放餐盘的男人。
是贺骞。
莫念愉快地道：“当然。”
咖啡师靠着柜面，上半身凑近，小声说：“男孩儿，你和你男朋友都特别帅！”
她用的是“boy”和“boyfriend”。
莫念不好意思地脸红，“我们……”
英文怎么说来的？
算了。
他端起托盘，弯起眉眼：“谢谢！”
也不知道观众听见什么反应。
不管了。
莫念忍住想要弯起的唇角，走向贺骞。
“骞哥，我倒了咖啡，不知道你会不会喝的惯。”
贺骞将两份饮料从托盘取下来：“谢谢。”
他拉开椅子。
莫念落座。
段科已经吃的差不多，伸个懒腰，在空气中嗅了嗅：“哇，好甜的咖啡味啊。”
赵覃正垂头吃饭，也嗅了嗅：“不是很特别的苦味吗？”
段科道：“你喝得当然是苦咖啡，我们骞哥喝的怎么会苦呢！对吧小念念？”
莫念拿起旁边的黄油刀，在段科面前挥挥。
段科战术后仰，拿起自己的银质餐刀，比划两下。
贺骞往莫念的餐盘里送了一个金灿灿的荷包蛋：“先吃饭。”
“对嘛，小念念你先听骞哥的，先吃饭。”段科笑着说。
莫念扭过脸，看了看旁边的男人。
阳光从窗外照耀进来，光线透亮，贺骞俊挺的鼻梁都泛着光。
莫念连忙转过脸，什么都没说，而是隔空瞪一眼段科：“不跟你玩，小段科！”
段科拿着苹果汁喝：“小念念！”
莫念笑着往面包片上抹黄油，送进嘴里，伸手去拿饮料的时候，橙汁杯已经被送进自己手里。
指尖擦着男人指背的肌肤，摩挲而过。
他的指尖很快地用力蹭了一下。
贺骞却微微侧眸，等少年的握住玻璃杯开始喝橙汁，他略有所思：是错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