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茫的对视不知道持续了多久, 莫念才恍然间低眸去拽自己的衣服,支支吾吾:“还要戴手套吗?”

  贺骞:“先不戴。”

  莫念弯腰自己将鞋子穿好, 赶忙起身:“我去洗下手。”

  都不等人回答, 逃也似地从狭小的小单间跑出去。

  小单间里,贺骞往后退了一步,仰起头, 后脑勺抵在微凉的厚实墙板上, 锋利的喉结上下滚了滚。

  大脑里,不合时宜而古怪地蹦出一句话。

  “妈妈收他做个干儿子!”

  贺骞眼帘微阖, 正看向莫念留下的衣服裤子。

  衣物留着莫念的体温。

  这是他的衬衣,从行李箱里翻出来递过去的时候,鬼使神差。

  他终于相信, 这世界上的确存在一些非理性的偶发性的行为。

  不在他规划完善的人生棋盘上,

  甚至不在他既定的认知范围内。

  沉寂中,贺骞从裤子口袋中摸出一粒糖。

  淡彩的玻璃纸,在灯光下折射出五彩的光线。

  摩挲间会有轻微的窸窣声。

  贺骞拨开糖纸, 是深蓝色的圆粒糖果。

  他丢进嘴里, 舌尖将糖果抵在上颚,滚了滚。

  -

  两人从更衣间出来时, 连远处已经跟了他们两天的摄影师都为之一愣,立刻用镜头对准他们。

  同样是纯白色调的同款击剑服,却穿出决然不同的气质。

  莫念的少年清俊与贺骞的成熟优雅, 既浑然和谐,又各有各的出挑。

  摄影师扛着机器, 自动已经开始绕着两人三百六十度拍摄。

  “我天, 击剑服这么帅的吗?第一次发现好衬身材!”

  “第一次发现小哭包的比例好逆天, 头肩比和头身比都太优越了吧, 一点都不输给贺老师”

  “贺老师霸气狷狂款,小哭包是精致秀气款,说这俩人是BJD娃娃成真我都信好么”

  “摄影师你是懂美学的,这角度,这运镜,太牛了”

  “就是说,有这种电影电视题材吗?两个大帅哥同台竞技,相爱相杀呜呜呜我已经脑补了两小时电影”

  “一定要加个场景,在更衣室是接吻,谢谢”

  “前面的,你是懂竞技帅哥的嗑点的!专业啊”

  莫念看到摄影机的镜头,萌生一种古怪离奇的不安。

  仿佛背着人,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

  此刻一进人群,便生出一览无余的荒唐和心虚。

  等前辈帮他扣上录音设备,莫念的眼神躲闪,简直清晰可见。

  “哇哦,换衣服的时候到底发生什么啊!”

  “小哭包的眼神好暧昧,他心虚什么”

  “难道是偷偷地练习了接吻?救救我,这个脑补好带感”

  “搞快点你俩,一见钟情两天恋爱三天结婚,一辈子白头到老吧”

  工作人员送上两把,准备教两人如何持剑。

  贺骞道:“我来吧。”

  莫念却没抬头,去握住工作人员递来的剑柄,“不用不用!”

  像是知道自己拒绝得太快,都有些不好意思,恍然抬眸看一眼身侧的男人,低声解释,“就让工作人员教我。”

  语气都变得圆钝起来,“前辈,你先去玩吧。”

  他已经看出来了,前辈肯定不需要学习入门动作。

  “不用。”

  贺骞是个说一不二的人,说是要教他,就没打算假手他人。

  从工作人员手中接过击剑服特制的计分设备,站在他面前,缓缓说,“先学习,就不计分。”

  “哦,好的。”

  莫念也想刚来学,计分没什么意义,随后问道,“可是我不会的话,前辈不是一直要教我?你都没法好好玩了。”

  贺骞听他一直往外推自己,倒是不知道方才到底在更衣间是怎么了。

  他揉揉面前少年那柔软的头发,“我不是一个人来玩的。”

  一旁的工作人员,震惊于这位压迫感极其强烈的男人,居然会有如此温柔的模样。

  莫念点点头,握住手中的剑柄,“那,那我这样拿着对吗?”

  “拇指抵住这里……这样。”

  贺骞侧过身,站在他的身后,握住他的手掌去握剑。

  莫念被握住手的时候,一不小心晃神。

  ——还好戴着厚厚的手套呢,不然他肯定会害羞到脸红。

  贺骞比莫念高,这个动作正好能将他整个人拢在怀里。

  摄影师的角度抓得太妙,两人仿佛是前后站着在拥抱。

  “救救我,这个摄影师是拍偶像剧的是吧!太会找角度了”

  “那个,摄影大哥,要不然你往贺骞背后踹一脚,让他紧紧抱住小哭包吧”

  “踹一脚,我支持”

  “这俩人实在是太好拍了,原来世界上真的存在颜值都门当户对的恋人,求求你们原地结芬吧”

  “这个该死的体型差,一辆黄色大卡车从我脑子里开过”

  “姐妹,白日宣淫可要不得”

  “……这里三根手指用力,但不要扣得太死,挥剑的时候会不够灵敏。”贺骞慢慢地说着握剑的技巧。

  “哦。”

  莫念的耳朵嗡嗡嗡,耳廓一直有前辈的气息,很淡,但无法忽略。

  他有一种荒诞的错觉,他可能这辈子都不可能和前辈学会如何击剑了。

  就像是高中上数学课,只是捡个橡皮而已,起身的瞬间黑板上的公式已经从勾三股四弦五变成了柯西不等式。

  莫念想,那他现在到底在捡什么橡皮呢?

  贺骞也发现他在走神,不疾不徐地问:“是不是发现不好玩?”

  作为第一届奥运会至今的冷兵器项目,击剑的确属于第一眼很特别,但稍一了解便枯燥的运动。

  就像是这座酒窖里来的客人,全场没几个人是真的专注击剑,主要是社交休闲和谈生意。

  没等莫念回答,贺骞去拿他手里的剑:“我们去玩别的,想去哪里?”

  “啊?不用不用。”

  莫念赶忙握紧剑柄,耷拉着眼睛看他,“前辈,是不是我学得太慢了?”

  所以前辈不耐烦了?

  “不是。”贺骞不想他来玩又扫兴,“继续?”

  “嗯!继续。”

  莫念挥了一下剑,倒是不重,“然后呢?”

  贺骞招了招手,一个工作人员过来,两人简单沟通两句。

  工作人员在气势有些锋利的男人身旁,只觉得他完全不输给专业运动员。

  听明白之后,他去选了一把花剑,来陪练。

  贺骞退回到莫念的身侧,继续握住他的手一起执剑:“先学一下击剑的基本礼仪,别担心,很简单,我教你。”

  莫念瞧一眼被握住的右手,听前辈在身后侧一直说着动作要怎么做。

  和对方挥剑行礼,基本的出剑动作,脚的步法等等。

  他宛若一个大型玩偶,被贺骞半推半抱地动作,仿佛自愿将灵魂上交给神祇的人类。

  不过十分钟,贺骞松开怀里的少年,语气疏朗如风,眉眼带了点浅笑:“很好,是不是很容易上手?”

  “嗯!”

  这抹笑容里有夸奖有欣赏,莫念甚至感觉到暖洋洋的,他莞尔垂眸。

  前辈笑起来真是如山脊薄雪笑容,叫人如沐春风。

  此时,一位客人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上前。

  工作人员十分礼貌地道:“您好贺先生,这位客人说是很喜欢您的电影,看能否跟您要个签名。”

  贺骞转身,神色倒是未曾变化,但明眼人一看便知客气疏离起来,他略一颔首:“你好。”

  对方也没想到影帝会答应签名,几乎是受宠若惊地将自己的手机翻过去:“可以签在我的手机壳上吗?”

  莫念很知情识趣,主动地对教练说:“教练,我再试一下。”

  他想看看没有前辈亦步亦趋地护着自己教,他会不会忘记刚才的步法。

  贺骞这边跟人签字结束。

  合影的时候,他的双眸越过其他人,寻找莫念的身影,视线焦点随着他动作稚拙地挥剑。

  “贺老师这是心不在焉啊?小哭包离开视线一秒就开始找”

  “谁来告诉我,骞移莫化CP是不是真的,太真了你们懂吗!”

  “这哪儿是刚认识三天,这像是找了三辈子的心上人终于出现”

  “可惜老婆轻易不动凡心”

  “如果最后跟我说一切都是剧本,两个人的动心都是剧本安排的,我会哭死”

  “拿麻绳去节目组,不是制作人死就是我死!咬牙切齿”

  莫念摸索到一些规律。

  击剑不仅仅是看起来帅气,更需要一些“你进我退、你来我往”的大智慧。

  等停下后,他雀跃又开心地展眉而笑,转身就看到前辈一直站在后侧,双手抱胸,姿态有些高冷。

  他缓缓地收起笑容,扬声问:“前辈,你来吗?”

  贺骞从工作人员手里拿过花剑,走上剑道,见面前的人要离开,侧眸眼眸,淡淡地看他,“你不陪我?”

  “嗯?”

  莫念原本是说前辈和教练玩,没想到是和自己,他赶忙道,“前辈,我还没完全学会呢。”

  刚才和教练就是简单来了几下,连护面都没戴上。

  “那我陪你练。”

  贺骞将一个银色的面罩抛给他,声调利落如劲风。

  莫念只好戴上,扣好后,隔着一层细密的网布看过去。

  当冷峻的男人入目时,他陡然找到一个可以肆无忌惮地直视他的理由。

  贺骞戴的是黑色网格面罩,虽遮住脸庞有棱有角的锋芒,可高挑修长的身材和专业的握剑姿势,往剑道山随意一站,便引得全场的人目光聚焦。

  -

  两人对阵,莫念便知前辈一定是学过击剑,动作身法都异常灵活矫健,本来还有些局促,但在前辈的引导下,慢慢地放开了,随意地挥动,反正前辈都能“接招”。

  但是击剑还是太累,莫念缺乏运动,没一会儿就抬手求饶:“前辈,我想休息下。”

  贺骞摘下面罩,抛给一边的教练,随意地抹了把黑色的发丝。

  他走到莫念面前,帮他打开面罩后面的卡扣。

  面罩拿掉的瞬间,莫念感觉失去了保护罩,不能再继续看着前辈的脸了。

  有些遗憾。

  “我去拿水,你休息下。”贺骞拍拍他的肩膀。

  莫念也揉揉头发,偏过头悄悄看前辈卓尔不群的背影。

  每一步都踩得刚好,不管怎么样好像都很吸引人。

  他随意一瞥,周围都好多人在看前辈。

  说不上来是羡慕谁,许是应该羡慕前辈,有这么多人的另眼相待。

  可是下一秒,他竟然羡慕起周遭这些人了,可以堂堂正正地欣赏锋利的身影。

  视线由远及近,徐徐落到鞋尖上。

  莫念没来由地想,击剑馆的新鞋子,穿了大半小时,居然还是一尘不染。

  恍然间,一道影子落在鞋尖处,莫念扬起脖颈,刘海飘然飞开,正要露笑,却见一个陌生人的脸。

  他愕然地瞪大明如珍珠的眼眸,笑容凝滞。

  陌生人浮起平白亲昵的笑容,开腔打招呼:“你好,可以认识一下吗?”

  莫念尚且没有开口,正想看看摄影师等人什么情况,对方却已经开始笑着自报家门:

  “我是省击剑队的,今天来这里玩,我叫卢朝。”

  他约莫二十五岁上下,阳光帅气,谈吐也好,只是下一句让莫念有些哭笑不得。

  卢朝道:“刚好遇到你和你哥哥。”

  莫念站起身,同样客气地问:“你好,你有什么事吗?”

  他疑惑,这人不认得前辈么?

  是从不看电影的么?

  卢朝微笑,看着明眸善睐、长相精致的男孩子,听他语气柔软,面上的神色更加灿烂:“我能和你一起玩玩吗?不知道你是否愿意。”

  莫念直言:“其实我是第一次来。”

  正要解释,便听一道熟悉的嗓音来解围。

  “你好,你有什么事?”

  贺骞的声音冷冷淡淡,像是冰泉水淌过,但也是客气得挑不出毛病。

  卢朝依旧面带笑容,看了眼比自己高一些的贺骞,对面前可爱精致的男孩道:“你哥哥跟你说的话都一样。”

  哥哥?

  贺骞皱起浓眉,打量这不速之客。

  莫念不想同陌生人解释太多,只说:“不好意思,我们可能不方便。”

  说话间,他往前辈的身侧站一步。

  贺骞注意到他的动作,拿水瓶的手稍稍一抬,作势挡在他前面。

  卢朝见状,恐引起误会便解释道:“我是想邀请你弟弟比一场。”

  “我弟弟第一次玩。”

  贺骞眉尾挑起,黑眸里透着几分刁钻:“不过,我有兴趣跟你比。”

  “嗯?”

  莫念轻轻地发出一声鼻音,快速看向前辈,惊愕。

  “好。”

  卢朝瞬间来了兴致,刚才其实就发现这位个子高的帅哥应该是学过一些。

  他答应的同时,朝着莫念轻佻地看了一眼,似乎有意要在他面前崭露身手。

  只是等卢朝走上剑道严阵以待,都没见那位兄长过去,之间对方正格外有耐心地拧开矿泉水瓶,细心地将瓶子递给“弟弟”。

  卢朝瞧着两人的动作,暗自忖度:这兄弟俩可真有意思。

  莫念拿了水瓶没喝,低声问:“我们不是录节目吗?可以么?”

  他都不知道怎么就跑出个陌生人。

  贺骞重新解开一只手套的手腕处绑带,用力一拽,绑紧,侧着一双锋利的眼眸瞥了眼那个年轻男人。

  莫念都怀疑,是不是他太敏感,似乎感觉到一阵突如其来的浓重杀气。

  不只是莫念,就连观众都看出来了。

  “卧槽这人谁啊?不知死活来撩小哭包?”

  “刚才我没听错吧,他说小莫莫和贺骞是兄弟俩?”

  “贺老师说我弟弟的时候,似乎咬牙切齿了呀”

  “哦豁,是来找死的(后仰”

  “贺骞眼神都变了,要动真格”

  “开玩笑,就在眼皮底下敢来撩小哭包,当贺老师是死了吗”

  “打起来打起来!”

  随着贺骞戴上面罩走上剑道,莫念都忘记直播的事情,光顾着紧张,他往前站站。

  摄影师不愧是顶级团队出来的专业人士,第一时间挑好完美角度。

  对于新手而言,剑道又窄又过于长,

  对于专业选手而言,却已经足以展示全部实力。

  周围其他的工作人员和客人也都围拢过来,虽不知情具体情况,但都纷纷拿出手机开始拍摄。

  其中一人应当是卢朝的朋友,笑着扬声:“打比赛吧,连上计分啊!”

  卢朝笑了摆手:“不用,不然人家说我专业队出身的,胜之不武。”

  言语之间,透出一种专业选手的傲气。

  贺骞的语气倒是谦虚客气:“原来你是专业队出身,那就当是给我一个训练机会,连个计分器试试?”

  卢朝远远看一眼旁边的软萌小弟弟,挺乐意地说:“也行!你也可以看看能在我这儿扛多少时间。”

  工作人员过来给两人连上计分器。

  卢朝骄傲地说:“在我们队里,我还没怎么输过,其实你都不用在我手底下拿分,三分钟内能避开我两剑就能进市队的成绩了。”

  工作人员心里也捏把汗,卢朝不常来,但是大家都知道是击剑这一块小有名气的人,拿过一些奖。

  贺骞没有反驳他这话,在工作人员的辅助下,将计分器调整到合适的角度。

  一切准备就绪,两人正式开始对阵。

  旁边一看阵仗响起热闹的欢呼声。

  可是才开始,卢朝立刻发现对方的弓步比刚才自己看到的更扎实,远不是闹着玩。

  匆匆应对之间,他警觉过来,对方可不是虚头巴脑地玩一把而已。

  可惜,卢朝完全没意识到,贺骞压根不打算跟他多浪费时间,快狠准地直接跃步冲刺。

  卢朝都没进入状况,被击中一次。

  等他的金属背心亮起来的时候,场地上的欢呼声更热烈。

  专业选手的出师不利,显然更加激发大家的兴趣。

  莫念才知道,原来外面的金属外套在被花剑击中后,如被点燃的烟火会闪烁出暗绿的光。

  可是前辈居然是这么厉害的花剑高手吗?

  他对此没概念,只知道紧随其后,那名叫卢朝的人似乎步步紧逼,出剑异常凌厉。

  贺骞不遑多让,英挺的身姿矫健灵巧,腾挪进退之间,两把花剑叫人看得眼花缭乱。

  “有趣,我在恋综顺便看了个击剑比赛”

  “贺老师深藏不漏,还玩这一手呢”

  “开玩笑好吗,都有人明刀明枪来抢小哭包诶,老贺不行也得行!给我杀杀这人的嚣张气焰”

  “贺老师出剑好凶好锋利,没跟人留余地啊,这人真是给他们队丢人”

  “只有我在意小哭包为什么不动心,宝啊,你老攻为你冲锋陷阵你动心意思一下啊!”

  “小哭包真就是心如磐石,恋爱脑的我居然有点欣赏他了”

  莫念人都傻眼了。

  不是就比试一下,怎么搞得真刀真枪要打起来一般?

  他从来没看过奥运会的击剑比赛,

  也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如此惊险。

  每次卢朝身上的暗绿色金属灯亮起来的时候,莫念都想说,要不你们别比了!

  花剑以三分钟为一局,一般情况,循环赛是三分钟内击中五次,淘汰赛是要在九分钟内击中十五次。

  要么是最先击中达到有效次数,要么是规定时间内击中对方次数多者,为胜利。

  此刻的三分钟,对莫念而言,过得跟三十分钟一般漫长。

  虽然贺骞已经在规定时间内击中四次,时间到后,两人都没有要停手的意思。

  尤其是卢朝,一副势要扳回一城的进攻架势。

  贺骞身姿游刃有余,他本就身材修长,动作灵巧,挥剑时显得更加从容。

  到六分钟时,还尚未击中贺骞的卢朝已经心急如焚,次次往他的不设防的偏门位置击去。

  莫念瓷白的脸上眉毛都要拧在一起了。

  要不是怕说话影响比赛,他都要忍不住让前辈小心点。

  等卢朝的金属外套再次亮灯时,已经是十三次击中,距离十五次非常接近。

  胜负已定,没必要再继续,可是卢朝攻势不减。

  在自己引以为傲的专业领域翻车,这可是太丢人了。

  他已经不是随便玩玩而已,是必要拿回自己的荣誉。

  贺骞握紧花剑,黑色面罩后的双眸,虎视眈眈地盯着卢朝。

  “哥哥”?

  他看起来就这么像是莫念的兄长?

  昨晚母亲的话言犹在耳,怎么个个都要跟他作对?

  来扯他绷紧的神经?

  安泳搞的动心指数,贺骞其实一直没当回事,他更烦躁的是自己的反常。

  他比一般人早慧,从少年时期开始就对自己的人生有着极其强烈的掌控欲望,甚至是享受这种精准到一丝不苟的掌控。

  但遇到莫念开始,一切都不受控制了。

  仿佛脱轨的列车,轰轰烈烈地驶向悬崖。

  悬崖尽头是山是海,一切都未可知。

  挥剑时,贺骞想起进节目以来,似乎总要看到莫念在眼皮底下才觉得安心。

  那份隐秘的掌控欲才能得到真切地满足。

  可是,莫念并不属于他原本人生中的一部分。

  他不能善做主张地将莫念纳入自己的人生,再以自己过于极端的控制欲去控制他。

  但是仅仅过了一个晚上,或者是一个上午。

  贺骞就变了。

  至少看到这个陌生男人对着莫念说话的时候,贺骞感到前所未有的莫名的烦躁。

  他知道如何控制情绪,去维持表面的平静。

  可是这种表面平静,毫无意义。

  贺骞的唇齿间还留有那枚蓝莓味糖果的甜味。

  甜中带着酸涩。

  继而,他想起前一天莫念流眼泪的时候,酸甜的橙汁顺着他的手指往下滑。

  他手指的肌肤,又仿佛再次被甜腻的橙汁包裹。

  假使现在没有戴着击剑手套,谁都可以看到他手背和小臂的青筋爆起。

  等九分钟时间到,工作人员提醒时,贺骞毫不留情地最后一剑击中对方侧腰。

  姿态凌厉,仿佛对方是他的仇敌,根本不留情面。

  记分牌上出现贺骞的十五次击中得分。

  简直不可思议。

  全场愕然,彻底安静。

  时间结束,莫念松口气。

  他虽然是外行,在看到得分后,惊喜得蹦高,冲向了贺骞,声音都透着骄傲和自豪:“前辈!你赢啦!”

  “刺啦”一声,贺骞扯掉黑色面罩,额角满是热汗,漆黑的眼眸盯着他。

  莫念那轻盈的身姿、逐渐放大的精致脸庞、闪烁喜悦的大眼睛、带着骄矜的语气,都像是混合在一起的化学元素,刺激着贺骞的每一根神经。

  最后化学元素如危险品,极其迅猛地点燃了贺骞。

  男性荷尔蒙爆发时刻的侵略感,更是如疾风骤雨般袭来,当他一手拿着网格面罩,一手左手狠狠地扣上莫念的窄腰,紧紧抱住他往怀里按。

  莫念几乎是跌进宽阔滚烫的胸膛。

  猛然仰直天鹅颈,四目相对,星耀闪烁。

  他呼吸着灼热的气息,大脑轰得一声,狂风过境似的。

  周围闹哄哄的嘈杂的一切仿佛听不见了,慧明如珠的大眼睛里只容得下前辈锐意锋芒的脸。

  在这一刻,莫念好像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命中注定般,降临在自己的生命中。

  因而当英俊的脸朝着自己靠近时,他长长的纤细的羽睫,脆弱地轻颤,如暴风雨中的蝴蝶,可是始终不畏不避。

  四唇相触,他的心如小鹿乱撞。

  什么都听不见,浑身如被靠近火堆般被炙烤。

  眼眸中明晃晃地印着男人冷冽又温柔的、充满矛盾的眼神,手掌心麻酥酥的。

  两条腿像是被抽走了筋骨,软绵绵地站不住。

  若不是紧紧地被贺骞箍在胸怀间,他早就已经坠落在地。

  痴如莫念,第一次亲吻,悸动与茫然间双唇轻启。

  随后是长驱直入的侵袭感,鲜明地刺激他的大脑,整个人飘飘忽忽地闪过一个大胆的、莽撞的念头

  ——好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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