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去了一个多月,战争不仅没有平息,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我军也并非战无不胜,偶尔也会败北,不过总体来说,士气还算高涨,前势一片光明。

  与此同时,江瑢予出京前定制的武器战甲也随着辎重一并送达。

  辎重押运车体量重大,行进速度缓慢,因此一直到今日才全部运送过来,江瑢予收到消息立刻带上随身小太监去查阅了。

  率先映入眼帘的便是璀璨夺目的金丝战甲,这金甲乃是用黄金和其他合金一起锻造而成,薄而坚韧,重量相比于正常盔甲会轻盈许多,穿似无物,且质地极坚,寻常的刀剑很难穿刺,却又不会过于坚硬而很难穿脱。

  江瑢予一摸便知,这是极好的料子,也符合沈韫的身形,他很满意。

  不枉他花费重金,好不容易才出了这么一身,可惜沈韫现下不在,不然真想立刻就叫他试试,还有这些武器,江瑢予眼里滑过一抹精光,对最后的大战势在必得。

  甚至不惜动用私人金库,给将士提供最好的条件,待大军凯旋而归,剩下的事情也就好办了,届时他自然会为沈韫扫平一切障碍。

  江瑢予视线落在那身黄金战甲上,终于凝上点点笑意。

  只等沈韫作战归来,给他一个惊喜。

  可是今天这一等,就是数个时辰,直至天穹黑透,那个人依旧没有一点归来的迹象,听不到熟悉的马蹄踏声,见不着泱泱大军身影。

  江瑢予忍不住开始担忧。

  他叫来今夜值守的副将,让人去打探消息,沈韫怎么这么久还没回来,副将领命火速去了,江瑢予在屋内反复踱步,愁眉不展。

  今日沈韫去清剿敌人的一个军团,那是之前敌人溃败留下来的烂摊子,和近一月来我军和敌军打定点战差不多,按理说沈韫早该在日落前就赶回来,现在都月上中天了,沈韫带去的兵却仍不见人影,那就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出事了。

  江瑢予在心里对近一月来敌人的战力,我军情况,以及最近的作战计划都进行了一个复盘,一切都在计划中,没有其他变故。

  可是,江瑢予眉心紧紧拧起,他终于想起来一个致命弊端,他所部署的这一切虽然周密谨慎,却忽视了战场上诡谲瞬变的形势,他每一次的部署都是根据现有情况形势所作出的调整,却忘了目前的计划本身就有一定的滞后性。

  这种事无法避免,只能靠作战的将士随机应变,而今晚这般情况,怕是——

  “来人!”江瑢予骤然出声,他心中升起很不好的预感。

  “陛下有什么吩咐?”立刻就有小兵进来,等着江瑢予指使。

  “让人通知姜元帅,罗将军,还有就近方便的将军,立刻派兵前往支援沈将军。”

  如果他猜测的不错,这恐怕是敌人一早就准备好的攻敌之计,接踵而来的胜利麻痹了我军神经,降低了我军警惕,如果这时敌人猛然攻上,那对战无不胜的我军来说将会是重大一击,如若敌人的布局足够精妙,其后果江瑢予简直不敢深想。

  一股无孔不入的后怕席卷了他。

  一旁小兵领命,看江瑢予凝重神色,不敢耽搁立刻发足奔出,执行命令去了。

  江瑢予转头,看向外面漆黑广袤的夜空,手心攥紧,早已失了往日的云淡风轻。

  ·

  彼时,沈韫和手下所剩不多的精兵被团团围困逼进了深林里。

  “将军,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手下抹了一把脸上潮湿液体,早已分不清是跑出来的汗还是迸溅的血。

  然而战况危急,他们甚至顾不上为死去的兄弟收尸,只能搀着受伤的兄弟急忙躲进这深林,但也不是长久之计,敌人举着火把,朝这里不断逼近,他们很快就无所遁形。

  沈韫眉梢压紧,紧绷的面部线条在月光下凝成了一条劲悍的线,沉地仿佛能滴水。

  他今日只带了一千兵士出来,本以为是胜券在握的一件事,没想到害了将士,我军损伤过半,敌人奸险狡诈,蛰伏多日,降低他们警惕大肆围攻。

  可恨他竟也粗心大意,中了敌人诡计,沈韫拳头攥紧,棱角分明的脸上满是痛色,可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胜败乃兵家常事,他并不惧怕失败,但他不能让这么多跟着他一起出来的兄弟折戟在这里。

  沈韫飞快在脑中思忖着什么。

  手下没有等到他的回答,义愤填膺道:“实在不行咱们冲出去和他们拼了!能杀一个是一个,能杀两个算一双,我们还赚了!”

  “对啊,咱们冲出去和他们拼了,咱们不怕!”“冲出去和他们拼了!!给咱们兄弟报仇!杀!”

  “……”

  沈韫依旧没有说话,他唇角抿地很紧,眼看着手下已经克制不住汹涌的情绪,竟想直接冲杀出去时,沈韫眼疾手快攥住了那兵士肩膀,“别冲动。”

  “现在出去,我们这边必然全军覆没,敌方好几个主要将领都在,没有那么好对付,我们不能做没有意义的事,必须保存实力,只有这样,才能为死去的将士报仇,诸位不要意气用事!”

  “可是,将军,我们都受了伤,还能怎么办?”

  沈韫轻轻垂下睫,脑中已然有了一个极为大胆的计划,此举虽然冒险,却也是最能保全他们的万全之策,只是一旦时间耽搁太久,或是没有援军支援,他自己可能会遭遇不测,在这一刻,他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什么,还是坚定了这个想法。

  “敌军步步紧逼,我去引开他们,你们帮我,借助这里林叶茂密,弄出黑影动静,佯装我们逃窜出去暴露行踪,等我成功引开他们,你们立即掉头去寻求支援,不得耽搁!”沈韫长话短说,将计划规划完毕。

  “可是将军你一个人——”

  “我能应付,他们打不过我,能拖一时是一时,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听令行事,我努力将敌人引至红叶谷,届时那里会和,就这么办,即刻执行。”沈韫不由分说,时刻紧盯敌人的一举一动。

  手下也知道没有时间犹豫了,一咬牙,狠心道:“好,我们听将军的,将军你一定要撑住!兄弟们,快,我们赶紧助将军一臂之力!”

  顷刻之间,全员行动,弄出一阵极其声势浩大的动静,当然,这不过是掩人耳目,实际只是草木摇晃的虚影,这影掠过密林快速往前,实在很像那么回事。

  “那里,别让他们逃了!”远处传来一声暴喝。

  声音传进沈韫耳里,眼看着敌方逼近,越来越多的火把发亮,他们这点小伎俩很可能会被看穿,他看准时机,纵身掠了出去。

  飞身出去的时候还不忘袭击了敌方一个重要副将,虽然没有一击毙命,但挑衅意味十足,足够让敌人抓着他不放。

  好在沈韫轻功登峰造极,他弄出来的这一番动静足够蒙蔽敌人视线,将大部分的敌人吸引走,快步挪移在山林间,向红叶谷奔疾。

  ·

  江瑢予心跳地厉害,派出去的士兵去了几个时辰,他快要按捺不住,就在他控制不住情绪出账时,报信的士兵箭步奔来。

  “陛下,已经联系上沈将军的部队消息。”小兵飞速汇报。

  江瑢予心脏骤松,眉心舒展,接着问道:“那他们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江瑢予话音未落,就听小兵疾言厉色道:“沈将军遭敌埋伏,孤身做引,现在正朝红叶谷方向奔去!”

  江瑢予表情瞬间一僵,声调陡变:“什么?!”

  “沈将军去时只带了几百精兵,敌人奸诈,提前埋伏了数千人手,等沈将军过去时将其死死围困,我军浴血奋战,现已死伤过半,被敌人逼进山涧密林,沈将军为护手下周全,孤身一人将数千敌军引向红叶谷。”

  小兵一低头,哀叹道:“现下……怕是情况不妙了。”

  红叶谷乃深壑盆地,倘若真被敌人逼至此境,退无可退,恐凶多吉少。

  江瑢予当即没控住住情绪,一想到距离昨晚事发已过去几个时辰,整个人身形不稳往后晃了两步,旋即缓和过来,俊美无俦的秀丽脸颊此刻仿若坚冰,唰然拉开营帐,悍然吩咐道:

  “传令下去!大军立刻整军前往红叶谷,支援沈将军!朕将御驾亲往,另外再调龙虎营旗下所有骁勇战士,配合沈将军的兵士,全歼敌军!常副将和伍副将从后翼包抄围攻敌军,阵前所有将士听朕号令!”

  说完即刻动身,身后的小太监拦都拦不住,“陛下不可,战场凶险,陛下贵为万乘之尊怎可以身犯险,陛下怎可置自身安危于不顾!”

  江瑢予想也不想地打断:“还不立刻整军!半刻钟之内如尚未整军完毕,所有人军法处置!”

  小兵一激灵,再顾不上其他,拔腿就去通报了。

  江瑢予呼出一口浊气,忍无可忍,手指紧攥成拳,指骨咔咔轻响,沈韫情况未卜,叫他怎能坐以待毙,就是因为战场凶险,他才更要亲临现场,以便实时监测战场情况。

  江瑢予侧首,冷声吩咐:“准备一下,朕即将御驾亲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