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高福一看到他,顿时激动地热泪盈眶,沈韫这个天降神兵实在来得太及时了。

  沈韫见状,心脏一紧,有力的双手紧紧握住高福肩膀,“怎么了,高总管,可是陛下有事?”

  “是,”高福用力把眼中热泪逼回去,在沈韫越来越肃然紧张的神情中反应过来,赶紧一摇头把话说清:“不不不,陛下无事,是我,世子不必担心。”

  “你怎么了?”沈韫松开他,仔细将高福从头看到尾,确认他周身没有任何问题,这才稍稍放了心。

  “我没事,就是担心陛下,陛下这两日头痛症又犯了,太医叮嘱说一定要好好修养身体,可陛下连晚膳都不按时用,奴婢着急啊。”高福说着,倒豆子似地把江瑢予那点坏习惯滔滔不绝全倒了个干净。

  诸如“陛下夜夜安寝都要靠安神香来助眠”“太医精心熬制的补药被陛下偷偷倒在了花盆里,花都被淹死了十几盆”“陛下连西域上贡的顶级雪燕都不吃,御膳房熬的补品全都赏给了值夜的小太监,那小太监短短一月竟然重了十斤!”此类,不胜枚举。

  沈韫听的额角一抽。

  登时怒目而斥:“这怎么行!陛下怎么可以这样,身为一国之君,简直太不像话了!不行,我现在就要去面见陛下!!”

  高福一抹眼角,满脸鼓励地望着他,那意思是“你快点进去啊!”,沈韫气势汹汹往前走了两步,旋即又默不作声退了回来。

  “你先进去跟陛下通传一下,不然我进不去。”声线陡弱。

  高福:“……”

  高福在沈韫备受期待的目光中艰难挪步,最后不得不鼓起勇气一马当先。

  沈韫听着高福在里面通报,看不见江瑢予表情,不过没有多久,他就听到江瑢予一句淡淡的“叫他进来吧”。

  沈韫成功进了御书房的门。

  他进来时江瑢予头都没抬一下,只问:“你有什么工作要向朕汇报?”

  沈韫行了一礼,随后道:“臣想向陛下禀报,今日京畿治安良好,无不法事件发生,臣还揪出了几个探子,重新加固了京畿边巡防备工作。”

  “嗯,做的不错。”江瑢予闻言一点头,抬眸看向他,“你还有别的事吗?”

  沈韫视线往高福那边瞥了过去,高福强顶着两道灼热目光,奋勇挺身:“陛下,您该用晚膳了。”

  “……”

  “就算您不用,沈统领也是要吃饭的,沈统领辛苦一天,还要长身体呢,他不能不吃饭。”高福语无伦次说完,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口不择言些什么了。

  被说还要继续长身体的沈韫:“……”

  江瑢予眼神似笑非笑地在两人身上逡巡一圈,沈韫简直想扶额,然而已经没有退路了,他只好梗着脖子硬说:“是的,陛下,微臣还未用饭。”

  说完紧张屏息等江瑢予发话。

  就在他以为江瑢予会说“你饿了为什么不自己去吃饭”,或者“你用不用膳关朕什么事,自己的事情都安排不好”之类,结果却听到自然一句“叫人传膳吧。”

  沈韫不可置信猝然抬头,江瑢予已经站起了身,白皙冷秀的面容在烛光映衬下竟然显得十分柔和。

  那一瞬间,沈韫仿佛出现一种江瑢予正在温柔注视他的错觉。至于为什么说是错觉,因为下一刻,江瑢予公事公办的声线便随之响起:

  “正好,朕也有事要问沈统领。”

  江瑢予走至沈韫身前,一张漠然到无可挑剔的秀丽脸庞古井无波,仔细看去,甚至隐隐带上一抹不易察觉的冷意。

  沈韫的一腔私人情绪瞬间被兜头浇了个透,他沉默跟上江瑢予到外间用膳。

  高福准备的动作十分迅速,完全看不出来他其实是个上了年纪的太监,两人走这几步路的功夫,晚膳就已摆了满桌,琳琅满目目不暇接,显然是准备良久。

  江瑢予不在意,沈韫也垂头耷脑无精打采的。

  突如其来的沉默气氛让高福一下子哑了言,他只好当自己是个无形的布菜工具,不停给两人夹菜,要不是担心江瑢予不好好吃饭他也不会夹在两人中间这么尴尬戳着,进退两难。

  好在江瑢予及时开口,“高福,你先下去吧。”

  “是,陛下!”高福瞬间如释重负,放下公筷飞快出门,其速度之快堪称平生之最,临走前还不忘体贴地为两人关好门。

  江瑢予夹了一块枣木熏鸭慢条斯理吃着,中途不忘觑了眼沈韫,“不是要吃饭吗,吃啊。”

  沈韫这才动箸,开始吃了起来。

  “朕听说你最近和翰林院来往甚密,怎么,是有职务上的交叉吗?还是有其他困难没有及时告知朕的?”江瑢予语气平淡,仿佛真是闲聊。

  然而沈韫却知道,这位多疑的陛下开始盘问了。

  京畿边巡和翰林院自然是八竿子打不着,没有半点职务交叉,唯一联系的纽带不过是他和顾绯书的关系,但这无关紧要。

  沈韫谨慎回答:“没有。是臣在翰林院有一好友,时常往来而已。”

  “好友?怎的没听你提过?”江瑢予神色微动,抬眸朝他看去。

  “只是个普通朋友。”沈韫声线有些低。

  江瑢予有时问地太多太细,总会给他一种他还在乎自己的错觉,然而沈韫知道,眼前这个人并非出于此因,那不过是帝王天生的强势掌控欲作祟。

  尤其是江瑢予对他。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不想就旁人的事多说。

  江瑢予见他不想再谈,眉间一冷,什么普通朋友连谈都不能谈了。

  江瑢予冷声提醒他,“翰林位置紧要,朝廷上不知道多少目光盯着,就连丞相也特意着人下过请帖。既是普通朋友,若无要事就不要来往了,免得落人口舌徒生事端。”

  “是。”沈韫手指紧紧抓住竹筷,用力将心里酸涩情绪镇压下去。

  江瑢予乜他一眼,看他这般,将要出口的话在舌尖转了一圈,到底还是吞了回去。

  他放轻声音,温声道:“吃饭吧。”

  沈韫心里因这三个字一下子差点决堤,他大口吞了一口饭这才勉强稳住几欲外泄的情绪。

  .

  翌日,早朝过后。

  高福几次三番偷瞄江瑢予神色,见他状态正常,这才放心。天知道昨晚他在外间候着有多心惊胆颤,想进去看看情况又怕自己多余,好不容易等沈韫出来,问他话也不说,真是急死个人。

  好在陛下把饭吃了。

  江瑢予眉峰紧压,秀丽俊美的脸上满是阴霾,就连那平时惯常勾起的一点唇角都压紧下去,尽管大多数时候这是因为嘲讽而非开心,但总比没有好啊。

  高福担心不已。

  近日的奏折江瑢予都仔细看过,却无一人提及官盐。

  他单独召见御史,这事就连御史也不知情,两人心神俱惊,可见瞒得有多紧了,至少从表面看不出有任何问题。

  而谁有这通天本领不言而喻。

  高福浑然不知其中隐藏危险,他抬头看了眼和煦天光,对江瑢予笑眯眯道:“陛下,今日天气不错,陛下要不要出去走走?”

  江瑢予想也不想地回绝,“不——”不过转瞬,他又改变了主意,在高福期待的目光中还是一点头:“那朕出宫看看。”

  “好啊,出宫好。”高福十分高兴,江瑢予能松口出去散散心就已经很好了,他不挑地方。

  再说,皇宫天天待着也腻了,出宫好啊,出宫多好,出宫不仅能见识风土人情盛世强国,没准陛下一出去心情好了饭还能多吃一碗。

  江瑢予没有过多耽搁,决定好就回殿换上简装秘密出宫了。

  守备森严的皇宫后门悄无声息打开,一列整装的大内高手护送一辆低调华贵的马车悄然驶离皇宫,而这动静完全无一人所知道。

  高福本来也想跟去,奈何江瑢予让他留下,以防宫中有事,高福确认了江瑢予的安全也就同意了。

  就这样,江瑢予的马车缓缓驰至京城大街。

  江瑢予掀开帷幔,探眼朝外看去。京城繁华,街巷行人络绎不绝,商贩生意热火朝天,江瑢予这辆马车很快就被淹没进满目繁华里,低调地丝毫不起眼。

  车声辚辚,江瑢予看过一间又一间繁忙店铺。

  往来店铺排布清晰,北街尽是各色茶点酒楼,南街则为饰品服饰,东街武器工具琳琅,剩下的大物件尽数归属西街,方便倒是方便,功能分明极尽便捷之能事。

  对此,江瑢予倒是乐见其成。

  可有一点,总让他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早年还未登基为帝时这大街他就常来,先帝在世期间耽于丹药而疏朝政,整个国家莫说是京城了,混乱成灾,哪有如今这般欣欣向荣。

  诚然,这和他的宵衣旰食积极管理有关,可这变化未免太大了些。

  虽说商行一经变动必然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但经商免不得竞争,商场如战场,必然会有矛盾冲突,可这里,实在是太和谐了,简直和谐地不正常。

  同行之间言笑晏晏,给人一种我们都是相亲相爱一家人的错觉。

  就像是,有人刻意调整过的一样。

  江瑢予放下手,沉声吩咐,“去查查这里怎么回事。”话音未落,查探的暗卫便纵身离去,消失在人山人海中。

  江瑢予继而又道:“去盐当看看。”

  驾车暗卫很快调转车头,江瑢予掀开半截帷幔,眼看着民众扎堆争相购盐,三三两两的声音落进他耳里:

  “最近这盐跟雪粒子似的,又细又白,瞧着真是不错,这不,我又来买了!”“是吧,我家那位也爱吃,说是干活都有力气了,赶紧趁着便宜多屯些!”“对对对,我家那丫头啊,挑食地要命,最近吃饭都能多吃一碗了!”

  “……”

  几个妇人结伴从江瑢予马车前路过,江瑢予适时转过脸。

  他侧颜白皙澄净,气韵天成,加之这次出门未有过多装饰,只简单一束长发,乌黑墨发随着他转头动作恰巧在身前落下几缕,遮住那本就被角度掩盖而不甚明显的微凸喉结。

  帷幔放下了,反而给人留下更多遐想空间。

  不远处靠墙的几个锦衣男人眼尖地看见了这直击人心的一幕,为首的男人一捂心脏神情恍惚,笑容荡漾嘴中痴喃:“我的天哪,美,真是太美了,简直是仙女下凡……喂!你们几个!看见没有,那是哪家的小姐?”

  身后立刻有人回答:“什么哪家小姐,那马车上都没刻字,想来也就是哪个商贾家的女儿,瞧她身边只有几个侍卫呢,就那小身板,我一屁股都能坐死。”

  锦袍男人闻言哈哈笑了几声,旋即一整衣襟,阔步上前,“既如此,我们就去看看是哪家的小仙子那么漂亮。”

  这种乌龙江瑢予属实没有料到。

  不过他也不在乎,他身边这几个身形瘦弱的暗卫随便单拎一个出来都是能干翻他们一群人的存在,这点江瑢予毫不担心。

  他就这么端坐车内悠闲品茶,在那几人过来时也仍自岿然不动。

  直到外面传来一阵调笑,“小子冒犯,不知姑娘芳名,家住哪里啊。”说话间手也不闲着,竟然大胆过来掀帘。

  江瑢予始终连一个眼神都欠奉。

  就在这瞬间,马车外毫不意外地响起男人鬼哭狼嚎的喊叫声,可意料之中的,属于暗卫的禀告声并未传来,取而代之的反而是一声极其熟悉独属于青年的薄怒话音:“滚”!

  江瑢予垂着的眼睫一顿,抬头隔帘望向前方。

  过去、少年沈韫

  沈韫特有的磁性声调稳稳传来:“微臣来迟,陛下受惊了吗?”

  江瑢予唇角上勾,一如既往地噙着浅浅笑意:“没有,你来得正好。”

  说完,他一掀横亘在两人之间的那片薄帘,最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身玄色劲装的沈韫,利落挺拔站他面前。

  江瑢予很少见到沈韫这种装扮,他每次见沈韫,沈韫不是着一身大红朝服就是身披甲胄,甚少有这样偏休闲的时候。

  青年精悍有力的窄腰被束进黑色腰封,完美落拓的肩胛线一览无余,那是个让人很有安全感的宽度,视线再往上,是青年那张轮廓分明线条流畅的面容。

  这一对视发生地太快,沈韫其实都还没看清江瑢予俊秀白皙的脸庞,就见他一侧首,冷声吩咐暗卫,“那几个人,处理了。”

  “是!”暗卫一点头,方才那鬼哭狼嚎的声音立时戛然而止,无声无息消失在了喧嚣人海。

  沈韫抿唇,目光微淡。

  江瑢予没察觉到青年此刻黯然的心情,转而卷起车侧帷幔,透过车窗问沈韫,“你怎的在这里?”

  沈韫回神,走向江瑢予车侧,“臣听闻京城大街近日不太平,顺道过来看看情况。”

  说话间他和江瑢予近在咫尺,他只要轻轻一低头,便能将江瑢予的每根睫毛都看得分明。

  他就这样深切注视他,而江瑢予仿佛浑然未觉。

  “说说吧,都看出了些什么?”江瑢予转回头,气定神闲呷了一口酽茶。

  沈韫收回目光,道:“京城这几年变化很大,大家商贾组织成立商会,这里每一家商铺都入了会,自发形成团体,职能分明。前段时日不知哪里来的商贩非法售卖私盐,这条街上因此人满为患,盐当那边发现了这边情况,立刻把这些不合法的私盐取缔处理了,但盐量众多,加上之前售价低廉,现在也只能低价贱卖了。”

  “有这种事?”江瑢予只稍一想,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眸光乍然一沉。

  不过在看向沈韫的一瞬间,所有冷绪还是收敛得一干二净。

  沈韫望向人来人往的街道,已经有人朝他们这边频频张望了,沈韫压低声音,“陛下,要去逛逛集市吗?”

  江瑢予四下看了一眼,同意了他的建议。正好这时,沈韫下属将他的马牵了过来,沈韫一个利落翻身上马,和江瑢予的马车并辔而行。

  两人离开原地,周边视线渐次散去。

  “陛下很久没有来过市集了吧。”沈韫视线掠过周围,然而眼角余光却始终未曾脱离过身边那辆辚辚前行的马车。

  “嗯,确实很久了。朕忙于政务,哪里有空。”江瑢予话虽这样说,但声音确是不由自主的轻柔,这一点连他自己都不曾注意到。

  “那今天,陛下好好逛逛。”沈韫说着,不管是语气还是神态都十分松快。

  江瑢予在熙攘街市中一偏头,正望见沈韫沐浴在阳光下线条悍利却亲疏有度的半边侧脸,不禁出了神。

  其实他以前常和沈韫逛集市,但那已经是很久远之前的事了。

  只是在这时不合时宜地突然想起。

  “殿下!坐稳了,我这样抱着你你就不会摔下去了!”

  少年沈韫清脆稚嫩的话音从时光中纷至沓来。

  那时不过十几岁的半大小伙身量还远不够高,至少跟已经成年的江瑢予没有丝毫可比性。

  但他高坐马上,将江瑢予揽在怀中时,竟然格外有安全感。少年炽热的胸膛紧贴江瑢予瘦削的脊背,连带着江瑢予的后背都一并烫热起来。

  江瑢予纵然再不受宠,好歹是个皇子,不至于连匹马都没有。

  只那天沈韫新得了一匹枣红马,又是他人生中第一匹爱驹,心情十分高兴,迫不及待就牵着马奔向兰亭别苑要和江瑢予分享。

  不巧竟撞见了两个丫头在江瑢予房里鬼鬼祟祟,沈韫过去一看,那两丫头在光天化日之下竟还想脱江瑢予衣裳!

  沈韫顿时目眦欲裂,生了好大一顿气,凶神恶煞地把两丫头从房里愤愤撵出来,赶紧一把替江瑢予把衣服拢好,不准人再看。

  可怜两个丫鬟使尽浑身解数才得以有机会接近江瑢予,梦想着服侍江瑢予一回,将来不求当上贵人娘娘,哪怕只是个普通侍妾也好啊。

  她们怎么也没想到,会这样衣衫不整地被人赶出来,而赶走她们的竟然还是个毛头小子!

  两个丫头楚楚可怜望向江瑢予,口里不住期期艾艾地喊着“殿下”,泪水在眼眶来回打转,任谁看了不说一句我见犹怜。

  偏江瑢予跟没长眼珠子似的,对我见犹怜的美人熟视无睹,一转头就开始熟练安慰起一个毛都没长齐的浑小子。

  “好了,你若不喜,我打发了她们就是……好,只是这人是父皇指过来的,不好这么草草处理……行,都依你,我明天一定陪你骑马……”

  “她们居然还想脱殿下衣服,实在是太可恶了!不行,今晚我不走了,我要留在这里跟殿下一起睡,保护殿下!”少年气鼓鼓抱紧他的殿下不肯松手。

  江瑢予失笑摇头,将少年跑得潮热的头发捋到耳后,无奈道:“这不是还没脱嘛……好吧,你啊。”

  两个丫鬟看着那位霞姿月韵贵不可言的殿下就这么轻飘飘地答应了少年无理取闹的要求,登时眼睛都瞪大了,一时连肩上滑落的衣裳都忘了拉起来,瞠目结舌当场石化,直到她们被高福带人拖走才反应过来哭喊求饶。

  可惜,江瑢予从始至终视而不见。

  第二日,江瑢予如约陪沈韫骑马。

  沈韫拉着他同乘一匹,江瑢予也未有拒绝,直到被少年烫热的胸膛蹭出了一片汗热,江瑢予才猛然意识到了什么,他在少年活力四射的纵马中回头,赫然发现这孩子已经这般大了,结实的身体甚至比他更富力量。

  可在这之前,沈韫明明还是个连男女敦伦都不懂的毛头小子啊。

  江瑢予看着少年瞳孔中满是自己的倒影,头一回语塞住了。

  他心想,这少年早失怙恃,他是不是该和少年拉开距离,教他一些该尽早知道的东西。

  江瑢予还在兀自出神,那少年不知看见了什么,忽然双眼放光,激动道:“殿下,你稍等我一会!”

  说完飞身而起,利箭一般跃了出去,江瑢予见状又觉得自己想多了。

  少年这样其实也很好,小小年纪武功超群,无忧无虑纯稚天成。江瑢予按捺下复杂思绪,静静坐于马上等待少年回来。

  “殿下!我买了你喜欢的蟹粉酥,刚出炉的!你快尝尝!!”

  少年眼睫弯弯,唇角漾笑的模样倏然落进江瑢予眼底。

  江瑢予还未回神,少年的骨骼就极速生长,迅猛抽条,穿过浩瀚时光,赫然再次出现在他眼前。

  “陛下,微臣刚买的蟹粉酥,您要尝尝吗?王记家是老招牌了,排队队伍都排到对面大街了。”青年轻轻笑着,语气却带着一丝试探,一只手拿着糕点递向他。

  江瑢予抬头看他,略眯了一下眼睛。

  “陛下不用担心,微臣已用银针试过,此行绝对会保障陛下的安全。”青年轻松的微笑收了回去,唇角紧张地抿起,但那只伸出的手始终固执地没肯收回去。

  眼看沈韫表情即将维持不住,就在他失落准备收回手的时候,江瑢予一伸手将糕点接住了。他拆开包装油纸,里面不出意外地放了好几样点心,个个精致小巧,俱是他爱吃的。

  江瑢予拿起一块蟹粉酥送到嘴边轻咬一口,蟹粉的咸香瞬间在唇齿间蔓延开来。

  “味道不错。”

  沈韫闻言,霎时转过头,一瞬不瞬看向江瑢予,恰见年轻帝王秀丽雪白的半边侧颜,和那沾了一点蟹粉的唇角微不可察轻轻翘起。

  沈韫眸光一悸。

  就在两人静静逛过闹市时,江瑢予派去探查情况的暗卫回来了,暗卫汇报情况和沈韫所说一般无二。

  在这偌大的京城巷街,皇帝眼下,竟敢有此等官商勾结的恶行出现,江瑢予周身气压骤然冷厉下来。

  他沉声道:“回宫。”

  沈韫骑着马,一言不发调转方向,亲自护送江瑢予回去巍峨皇宫,高福早早就在宫门口候着了,皇帝微服出宫毕竟是件大事,容不得疏忽。

  江瑢予的马车驶进宫门,沈韫骑马立在宫外一止步,遥遥注目江瑢予离开的背影。

  “停车!”江瑢予忽然想起还有一件事没问沈韫,但马车刚停,高福又立刻迎上前来,急声道:“陛下,您可算回来了,御史已在御书房等您许久。”

  江瑢予想着反正沈韫的也不是什么大事,便暂时算了。正好他有急事要立即同御史商议,转而吩咐暗卫加快行驶速度,回寝殿更衣去御书房。

  沈韫垂眸看着那处,一直到帝王马车消失在眼睫深处,方才面无表情转过身,纵马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