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块里加入柠檬、薄荷,浸了轻微的桂花香,甜、酸、凉交融在一起,绪以灼却只感觉到好似要将人溺死其中的甜味。
绪以灼唯一有印象的一次接吻就是和君虞,她没有汲取到多少可怜的接吻的经验,也没有君虞那般无师自通的天分,将糖块抵在舌尖后推入君虞口中后就不知道该如何做,只会像只无害的小动物一般,用柔弱的舌头轻轻舔舐饲主的嘴唇。
贴上去的那一刻绪以灼就闭上了眼,眼睫无措地发颤。
亲上去时的气势泄得一干二净,绪以灼自己都唾弃自己。
君虞觉得好笑,抬手扣住绪以灼的后颈,让她再低下来些。先是温柔地点点绪以灼舌尖以做安抚,等人放松警惕,便强硬地侵入对方口腔。
君虞太了解绪以灼了,知道她素无招架之力。
果然不出多久,绪以灼便晕晕乎乎,浑身都软了下来,喉咙里发出无意义的呜咽。撑着桌面的那只手还能勉力维持,抓着君虞衣领的手没一会儿就没了力气,软软搭在她的肩上。
到最后,是靠君虞一手扶着她的腰才勉强站稳的。
丢脸啊。绪以灼捂住通红的半张脸,她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眼尾绯红带着泪珠,本就没有扎起的头发凌乱,斗篷要落不落地挂在臂弯,要知道怕是一时半会儿不肯见人了。
绪以灼也不清楚为什么自己反应那么大。每一回刚开始君虞的动作都很温柔,后期似乎激烈了点,但也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绪以灼用自己因为缺氧变得不是那么灵光的脑袋思考,自己是不是被君虞温水煮青蛙了。
君虞用手背在绪以灼脸上贴了贴:“好烫。要休息一下吗?”
她眼里盛着脉脉情思,声音也温和如一斛春水,好像刚才那个强势按着绪以灼后颈不让她逃离的人不是自己。绪以灼也心甘情愿地再一次被她哄骗,连自己都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被拉到君虞身边的,挨着女友坐在长条的石椅上。
永林镇盛产甜口的小吃,绪以灼方才每个摊位都买了一点,放在一起好像很多,其实只是包装占面积,两个人互相投喂没一会儿就吃完了。
等她们收拾好垃圾,又牵手在漱园里逛了一会儿,差不多就到了闭园的时间。月上中天,时值午夜,再回隋安太麻烦了,绪以灼就在镇内唯一的一家酒店里定了间套房。
永林镇这几年打算大力发展旅游业,酒店民宿都有整顿过,虽然只是一家镇子里的小酒店,条件却比绪以灼原先预想的要好许多。套房一厅一卧一卫,卧房里只有一张大床。绪以灼脱下斗篷挂好,回头便见君虞已经坐在了床上。
束好的头发被解开,长及膝盖的墨发垂下,在洁白无垢的床单上弥漫开。卧室里只开了壁灯和一盏床头灯,暖黄灯光的映衬下,君虞微微抬起头去看绪以灼。灯光模糊了她身上的棱角,显得这时的君虞温婉柔软。
绪以灼承认君虞装出来的样子真的有把她勾引到。
但她也知道如果自己真信了,到时候骨头渣子都不剩的一定是自己。
君虞软声问:“要试一下吗?”
本就在悄悄移动的绪以灼瞬间退后了一大步,靠在浴室的门上。
“还是不要了,”绪以灼强作镇定,“我觉得我还小。”
她背到身后的手拧开门把,打开一道缝就闪身挤了进去。关上门还不够,过了一会儿甚至又跑回去反锁了。
君虞注视着紧闭的房门,无声笑了笑,唇角勾起的弧度很快又淡去。
这么着急,你是想做什么呢?
君虞在心里质问自己。
还不是怕吗?怕自己抓不住绪以灼,怕绪以灼的爱还不够,更怕……
更怕自己心软。
君虞后仰倒在柔软的床铺中,抬起手臂挡在眼前,光线被隔绝在外,她回到了自己更熟悉,更自在的黑暗中。
好像有旧时的亡魂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回光明的世界里,又好像是抓在她的肩膀上,在她耳边劝说放弃。
可她不想给自己留退路。
绪以灼吹好头发穿着睡衣从浴室里出来时,便看见君虞平躺在床上,好像睡着了。
她放轻了脚步,蹑手蹑脚来到床边,刚坐上去边上就伸来一只手,捻起一缕头发摸了摸发尾:“又没吹干。”
绪以灼没照顾好自己被长辈当场抓获的心虚:“你没谁呀?”
君虞起身,点了点她的眉心:“哪有鬼魂睡觉的。”
君虞下床去浴室找了吹风机,亲自给绪以灼吹干后,才放心地把人塞进被窝。
绪以灼怀揣了只抱枕侧躺,眼皮已经在打架,却还是努力睁着看君虞一件件脱下身上的衣服:“你要做什么?”
“我也洗一下。”君虞将换下来的衣服叠好放在衣篓里,“乖,你先睡,等我出来陪你。”
绪以灼含糊应了声,揉着眼道:“那你先穿我带来备用的睡衣吧,应该穿得进的,明早我助理会把干净的衣服送来。”
“好,睡吧。”君虞柔声道。
绪以灼委实是困得狠了,得到回应后几乎是眼睛一闭就沉入梦乡。
君虞确实不需要睡觉,待她穿着绪以灼的睡裙离开浴室,回到床上时也没有立即躺下,而是先抽出了绪以灼怀里的抱枕。怀里骤然一空,睡梦中的绪以灼眼皮不安地动了动,君虞很快便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腰上。
绪以灼安分下来了。
君虞拿起绪以灼枕边又忘了充电的手机,输入密码解开屏幕,随便点开一个网页,冷眼看着大片大片的空白。
和她用绪以灼电脑时的情况一样,搜索的内容不是空白就是完全不匹配的内容。
这个幻境已经足够高明,但这只对幻境针对的那个人来说,于她这样的外来者而言可谓破绽百出。
绪以灼的世界与明虚域大有不同,只靠绪以灼的记忆根本无法编织一个尽善尽美的幻境。即便她被限制没法明言,只要稍加引导不过多久绪以灼自己都能发现不对劲。
君虞的目光从屏幕上移开,把手机充上电后才缩进被窝里。绪以灼的呼吸舒缓平稳,显然是睡熟了,这会儿君虞搞出一些动静绪以灼一点反应都没有。
君虞小心拂开绪以灼额前垂下的额发。
“我还该做些什么呢。”君虞喃喃道,“不够,我总觉得还不够。”
第一次在这个幻境中睁开眼,君虞就知道自己把握到了绝无仅有的机会。
不只是她将隐藏的一部分真实袒露给绪以灼,在这里绪以灼的秘密更是毫无保留地呈现在她的眼前。
她拼了命也要把握住这次机会,就好像即将在井里溺死的人死死抓住头顶垂下的唯一一根绳索。
*
绪以灼零点发消息让助理把衣服送到她房间,六点钟的时候衣服就送到了。助理轻手轻脚地来,轻手轻脚地走,除了感知敏锐如君虞完全没有惊动睡着的绪以灼。
亲妈传承给绪以灼的助理天团,进可管理公司退可操持家务,绪家两代家主认证值得拥有!
确认进门的人确实只来送个衣服顺便带走换下来的脏衣服,而且只在客厅短暂停留后,君虞再度闭上眼睛,抱着绪以灼继续假寐。
经过几日君虞差不多弄清绪以灼的作息了,也许是因为这个世界多了手机电脑电视一类让人堕落的电器,绪以灼不像在明虚域那样每天早睡早起,基本上半夜睡中午起。
想想绪以灼其实是一个早已辟谷的修士了,君虞就没有催她起床吃早饭,而是等她中午起来后,和她一起在清平镇里寻找没见过的餐馆。
“出去玩吃连锁店没意思。”绪以灼的声音很是雀跃,“就要去一些在其他地方没看过的店。”
落后半步的君虞从后面为绪以灼扶好歪了的贝雷帽,问她:“清平镇离你家这么近,没有来玩过吗?”
绪以灼用力摇头:“我爸妈带我出去玩总是去国外,要么也是国内离隋安比较远的地方,而且——”
绪以灼抓着君虞的衣角控诉:“他们好过分的,说哪有过二人世界把小孩子带上的,就总是把我扔家里自己出去玩!”
君虞笑着戳了戳她脸颊:“委屈以灼啦。”
绪以灼轻咳一声:“不过我爸妈还是很爱我的,到时候我出柜应该……应该也不会受到太多阻碍……吧?”
绪以灼冥思苦想了一会儿到时候该怎么应付爸妈,猛然间回过神来:“不对啊,我们之间最大的问题好像不是性别。”
人鬼殊途才是最大的阻碍吧!
绪以灼瞪大了眼睛,她突然间意识到了不对:“怎么你大白天也可以被看到了?”
还没等君虞想一个合理一点的回答,绪以灼自己就笃定道:“你果然越来越强了。”
君虞无奈地点头。
勉强也算是对吧,随着她陷入这个幻境越深,能发挥出来的力量也越多,但更多的原因还是这个幻境基于绪以灼的记忆编织,而记忆的主人绪以灼已经越来越接受君虞的存在。
“这就好办了。”绪以灼一敲掌心,“既然你和普通人已经没什么两样,我就找人给你弄一个假身份。你不说我不说,没有人能发现你是鬼魂。”
对现状尚不知晓的绪以灼高高兴兴地带着君虞继续觅食,等找到了合适的餐馆坐下,在等待服务员上菜的时候,绪以灼还在絮絮叨叨地筹划怎么和父母摊牌,过了家长那一关后两个人又要怎么过。
“以灼,”君虞看着绪以灼满是憧憬的眼,温声打断了她的话,“你还要想起来你是怎么认识我的。”
记起她们的相知相遇自然是很重要的事。
绪以灼有些泄气道:“我能感觉到你的样貌很熟悉,可是我想不起来和你有关的事。”
“不着急,你一定会想起来的。”君虞伸出手覆在绪以灼的手背上,“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她们还有很多时间。
在妈妈批给绪以灼解决人生大事的长假里,绪以灼以惊人的效率找到了女友——准确的说是被女友找到——余下的时间可以纵情挥霍,一向宅得要死的绪以灼拉着君虞满世界撒了欢地跑。
从清平镇回隋安,从隋安到群山环绕的离城,到四面环海的云光屿,又到坐落在申城西江北岸的游乐园。
时间原来可以过得这样快。
和君虞分享同一只棉花糖的绪以灼,站在漫天飞舞的气球下想。
时间的流速是不一样的,和君虞在一起的时候它就这般加速流走了。
“每一对情侣约会都不可错过的地点TOP1,游乐园。”君虞复述着她制定日程表时在网上看到的话,“但是我看到的好像大多是被家长带着的小朋友。”
绪以灼举着棉花糖严肃道:“游乐园对小朋友来说或许还是太幼稚了,但是对我们这个年纪的成年人来说刚刚好。”
“冲鸭!”绪以灼三两口吃完剩下的棉花糖,拽着君虞就往过山车跑。
检票口前已经排了一只长队,她们等待的时候,不断有过山车从头顶飞驰而过。
耳边充斥着夸张的尖叫声。
“以灼很喜欢这样在天上飞吗?”君虞问。
一进游乐园绪以灼就在念叨过山车过山车。君虞先前对过山车的了解全部来自网络,亲眼见到这座据说世界前十刺激的过山车时只觉得不过如此,绪以灼如果喜欢这种感觉她御剑可以更刺激。
绪以灼犹豫了一会儿,老老实实道:“其实我每次做过山车都不敢睁眼,就是人菜瘾大。”
玩最刺激的项目,闭最怂的眼睛。
等与君虞并排坐在过山车上,过第一个下坡的时候绪以灼就闭上了眼,之后全程她虽然一声也没叫,但也只睁了一次眼。
她睁眼去看君虞。
君虞一脸闲适,眼中带着轻松的笑意,一眨不眨地注视绪以灼。
“你一点都不怕的吗?”绪以灼大声问。
君虞表情轻松得不像是在坐过山车,而像是在坐小朋友的摇摇车。
“不怕呀,但是以灼害怕的样子很有趣。”君虞好心提醒她,“又要下坡了——”
尾音消散在骤然凛冽的风声中。
绪以灼死死闭上了眼睛。
下了过山车后,腿尚有些软的绪以灼被君虞搀扶着,倔强地指向下一个项目:“我们去坐海盗船!”
海盗船一次能容纳的人更多,又在工作日的白天来游乐园的人本就没有那么多,没一会儿就排到了她们,绪以灼把她的“人菜瘾大”贯彻到底,毫不犹豫跑向最后一排。
绪以灼深沉道:“坐海盗船不坐最后一排,等于没坐海盗船。”
绪以灼不管说什么君虞都嗯嗯嗯对对对。
但是以灼,如果海盗船上最高点的时候你能把眼睛睁开,你的勇气就更有说服力了。
绪以灼坐海盗船的表现要比坐过山车好多了,她下船的时候还有些不确定道:“感觉没有以前那么害怕了,奇怪,总感觉不久前就坐过海盗船。”
但明明她上次来游乐园都是初中毕业时候的事了啊。
君虞自然而然地握住她的手:“下一个项目是什么?”
那当然是要把跳楼机大摆锤这些项目一网打尽啦!
等把刺激的项目全部玩过一遍,绪以灼才心满意足地在霞光之下,坐于旋转木马之上,安抚自己过分活蹦乱跳了好一会儿的心脏。
双排的旋转木马,一排顺时针,一排逆时针,她和君虞一内一外,每次重合都会故作夸张地发出一声“哇”,伸手去碰对方的指尖。
绪以灼觉得自己像一个傻子一样,笑得趴在旋转木马的马背上。
黄昏总是消逝得很快。
但游乐园就像一个永远没悲伤,没有烦恼的不夜城,园中灯火齐齐亮起,各色灯光营造出一个与白昼相似又截然不同的光怪陆离世界。
绪以灼指向建在江边的庞然大物:“我们去做摩天轮。”
“唔,”君虞含笑点头,“情侣不能错的约会圣地之情侣不能错过的圣地项目。”
一入夜游乐园的人就多了起来,排队的本来是一件消磨耐心的事,如果是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再无趣的时光都有了意义。
“手好凉。”君虞让绪以灼捧好手中的热可可还不够,将自己的手也覆在了上面。
绪以灼小声嘀咕着:“怎么鬼魂的手都比我暖。”
君虞刮了下她的鼻尖:“因为我比你会照顾自己。”
时值深秋,气温降得厉害,一日冷过一日。她们出门的时候都里两件外一件老老实实穿着衣服,但是绪以灼玩了一会儿出了汗就嫌热说什么也要把外套脱了。后来歇停下来,吹了好一会儿的风,打了几个喷嚏才意识到冷,这会儿再穿上衣服连外套都没捂暖。
入了夜后,秋风更显寒凉萧瑟。
君虞脱下身上的风衣,搭在绪以灼的身上,绪以灼动了动肩膀想要挣开,君虞用只有她们能听见的声音说“鬼魂可不会觉得冷”她才安静下来。
队伍龟速往前挪动着,她们慢慢来到了队伍的中间。君虞抬头去看隔了好一段距离的摩天轮:“以灼觉得摩天轮的中心像什么?”
绪以灼不明白君虞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但她也没多想,随着君虞的目光看过去。摩天轮的颜色一直在变化着,只有中间一成不变。
“……大红珠子?”绪以灼犹犹豫豫道,觉得自己这朴素的回答好像暴露她是个文化沙漠。
“嗯,很像一个珠子。”君虞道,“以灼有想起什么吗?”
绪以灼一头雾水:“我和你认识的往事里,有和红珠子有关的部分吗?”
君虞摸了摸她的头顶:“以灼要自己想。”
“知道啦——”绪以灼拖长了音。
类似的话这些时日里她已经听到了无数次,但她不知道君虞究竟受到了怎样强大的限制,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将答案告诉她,只能叫她自己想。
绪以灼努力回忆了这么多次,也不是一点收获都没有。她偶尔能忆起一起破碎的片段,但是那些片段都很奇怪,似乎不是发生在这个时代的事情,倒是和白衣女鬼版君虞穿的衣服很是相称。
绪以灼曾经斟酌许久,抓着君虞的衣袖问她我们该不会是前世相识吧。
虽然君虞没有直接回答她,但是从君虞点了点她额头的动作里绪以灼知道这个猜测的方向错了。
不是前世今生的戏码,那难道是……穿越?
可是她对于自己所在世界的记忆十分完整,其他世界的记忆却是想不起一点。
绪以灼今日又陷入了苦苦回忆之中。
“到了。”队伍已经排到头,直到君虞拉了她一把,绪以灼才回过神来。
游乐园的安排十分人性化,摩天轮一个包厢可以进一到三个人,不强制塞满,完美照顾了单身的社恐人士,想要过二人世界的小情侣和带着孩子的一家三口。
门一旦合上,厢房升到半空,她们某种意义上就进入了一个和外界完全隔绝的私密空间里。
“有很多人都会将告白安排在摩天轮的顶点。”绪以灼开着玩笑,“但是君小姐已经告白过了——要进入下个阶段求婚吗?”
君虞反问她:“那以灼愿意吗?”
绪以灼原来以为自己要犹豫一下的。
求婚不同于告白,是更郑重,更要严肃对待的一件事,是要在往后余生将两个人彻彻底底绑在一起。她们认识的时间并不长,虽然说以前应该有过一段不同寻常的往事,但是她这会儿还没有想起来,所以……
“愿意啊。”在君虞话音落下的那一刻,绪以灼便毫不犹豫地答道。
没有三思后行的考量,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了决定。
绪以灼害羞于自己的反应,局促地撇开了脸,但眼中没有后悔,只有怎么藏也藏不住的笑意,她通过厢房透明的窗户往外看,往左是申城的万家灯火,往后是即将升上的摩天轮最高点。
作为国内的一线城市之一,申城是座不夜城,在摩天轮上可以将小半城市收入眼中,君虞看见了一片绚烂的光亮。
对她来说是一个陌生神秘的世界,但对绪以灼来说是熟稔安宁的家乡。
以灼,你喜欢这里吗?
在升上摩天轮最高点的时候,君虞想要这么问,但是临了改口,变为了另一句话。
“以灼,留在我身边吧。”
不用很久,哪怕只有一段时日也好。
只要能延续到一切结束。
君虞用几近是乞求的目光看着绪以灼。
那是绪以灼无法看懂的目光。
绪以灼脸上的笑容让君虞好似沉浸梦中,她听见她说:“你是我的女朋友,我当然会陪在你身边呀。”
摩天轮落下了最高点。
*
摩天轮是她们在游乐园游玩的最后一个项目,她们来时没有休整,一下飞机就奔赴提前订好票的游乐园,酒店房间还是绪以灼在路上订下的。
订好的酒店和游乐园一样坐落在申城西江江畔,离得不远,绪以灼就没有打车,和君虞一起沿着江岸慢慢走过去。
江风缓缓吹,好像更冷了一点,但是绪以灼裹着君虞的风衣,浑身都是温暖的。
虽然君虞完全感觉不到冷,但绪以灼还是抓过君虞一只手,塞进了风衣的同一只口袋里。
绪以灼抬头去看天空,大城市的灯火太亮,夜空看不见星子,就连月亮也因地上的灯海黯然失色。
“昨天,我弟弟给我打了个电话,他说妈妈已经知道我的事了。”绪以灼说。
这件事情并不意外,她和君虞在一起的时候就做好了准备,事发也在她预计的时间里。绪女士本就手眼通天,认识绪以灼的人又太多,即使绪女士从来不去打探孩子隐私,但绪以灼这般高调地和君虞四处旅游,她们的关系总会传到妈妈耳朵里。
绪以灼也知道妈妈为什么没有直接来问自己,这种大事不是电话里三言两语就能讲清的,妈妈在等她自己回去解释。而表弟应该是通过大姨那边知道了消息,打电话过来让绪以灼提前做好准备。
绪以灼扭过头去看君虞:“明天我们再在申城玩一个白天,晚上你和我一起回隋安见我爸爸妈妈吧。”
君虞轻抚着她垂落后背的头发:“再说吧。”
绪以灼以为君虞是没做好见家长的准备:“你不用害怕,我爸妈很开明的,当初他们也是扛着两方家长的反对在一起,一定不会让我们经受他们经历过的那些事。”
君虞依旧没答应,但也没拒绝:“先回去睡一觉,明日再说。”
“好吧。”绪以灼也没坚持,她们玩了一日也挺累了,君虞也许是没心力去思考见家长的事。绪以灼打定了主意,明天一定要好好和君虞说一下她家里的情况,她们如果要长久地在一起,是一定要过爸妈那一关的。
绪以灼对君虞和自己爸妈都很有信心,觉得她俩的事情可以说已经定下来了。
回到下榻的酒店,两人洗漱完就钻进被子里休息。绪以灼一上床就躺下了,君虞还半坐着就台灯看一本书。
绪以灼早就习惯了,毕竟鬼魂是不用睡觉的,要君虞干躺一晚上也有些无聊。她晚上本就常留一盏夜灯,君虞这会儿开着台灯她也不会觉得刺目睡不着。
等呼吸的节奏舒缓下来,确定绪以灼睡熟了后,君虞也放下了书。
她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君虞看向绪以灼平静的睡颜,嘴唇蠕动。
抱歉。
君虞无声说道,她本来不想用激烈的方式唤起绪以灼的记忆,而是想让绪以灼慢慢回忆起,但今夜绪以灼的话让她感觉到了危机。
绪以灼与父母的亲情深厚,若他们再次见面,绪以灼说不准会在这个幻境中再沉浸一点。
抱歉,以灼,可能要让你做一个噩梦了。
君虞伸出手指,点在绪以灼的眉心,力量的损耗让她身体趋向透明,但是君虞的动作没有丝毫迟疑。
这个幻境里没有梦境,构造幻境的东西在用这种方式避免绪以灼回忆起不该回忆的事,从而发现这个世界的虚假。
但是今夜,绪以灼睡着后一片黑暗的世界里,突然间亮起了一缕红光。
梦中涣散的意识勉强凝聚起,留意到了这个突然出现的异物上。
红色的……珠子?
好像不久前才见过的摩天轮的中心啊。
绪以灼迷迷糊糊间想,然后便看见那个红色珠子开始颤动,继而中间骤然裂开,露出漆黑的瞳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