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复醒过来的时候,全身都冒着冷汗。
他做了个非常荒谬的梦,梦里镜子里的自己留着血泪,梦里的时霁一夜白头。
梦里的一切都不真实,但他又分不清到底什么事真的,什么是假的。
直到他看到了坐在身侧的时霁。
心里绷着的那根弦突然松懈了下来。
“醒了?”
时霁在看最新一期的流行杂志,感慨上面的衣裙布料当真是俗到了极致,也就是珠宝设计勉强能入眼。最近糟心事太多,购物或许能够缓解这样不高的情绪。
看到不错的,时霁就会用水笔圈出,然后丢给下属安排。
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把珠宝送到自己家里。
以往,时霁的爱好都是华丽,绚烂的,如今却会属意那些简单,精巧,带着点可爱的饰品。
因为他觉得适合沉复。
“哥——”
沉复还没开口问,时霁就已经准备好了回答。
“你昨天在会议室里睡着了,我就把你抱回来了,”时霁抱怨着“不是跟你说了困了就早点回家吗?怎么还要等我。”
“因为,不想一个人回家。”
沉复遮掩了过去。
“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噩梦?”
时霁记得阮知年提到过,那小鬼对沉复下了咒,会让沉复看到最崩溃的东西。
“没有。”
沉复摇了摇头。
那不是什么噩梦,那是总会到达的未来。
时霁也没有起疑心,只是伸手揉了下沉复的头。
他算是再也不敢放任沉复一个人待着,尽管有自己的羽毛来护着沉复,但真要是遇到什么事,自己是来不及的。
几番思索若是随便找个妖怪来陪着沉复,也会吓到沉复,时霁只能麻烦颜一隐过来陪人打游戏。
“师兄,你倒真是个薄情寡义的,有空不在家陪陪沉复,整天把他丢给我,你也不怕我趁虚而入。”
“我借你八百个胆子,你敢得罪麒麟吗?”
“这倒也是。”
颜一隐认了怂,答应会过来陪着沉复。
“不对啊,老哥你要干啥,把你如花似玉的娇妻丢给我。”
“算账。”
时霁确实要去算账。
与此同时另一边,王和染正在收拾东西。
他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此刻更加苍白,额头上沁出了豆大的汗珠。
“你在找什么?”
王嘉染跟在他身后不明所以。
“逃!快逃!”
王和染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自己竟然招惹上了如此不能招惹的。
白色的妖王。
他怎么就忘了妖王的名讳,他怎么就偏偏惹怒了他。
如果沉复当真是妖王的情人,自己这么做不就是打了妖王的脸。
“逃到哪里啊?”
王嘉染不明所以,只是好奇弟弟到底怎么了,回来之后一直不太对劲。
是啊,能逃到哪里。
这山川草木,鸟兽虫石,无不是妖王的天下。
“是啊,我能逃到哪里去。”
王和染垂下了手,茫然地看着地面。
“你确实,无处可逃。”
与声音一同而来的是妖风。
王嘉染和弟弟所居住的公寓内,突然狂风大作,阳台的门被污浊的风暴力拉开。
等风云散去,白色的妖王踏着素色的地砖,款款而来。
“时霁?”
王嘉染通过相貌仍然能够辨认出时霁,但为什么这人的发色确实通体透白。
王和染向前一步,挡在姐姐面前。
“事情是我干的,和我姐姐无关,你要杀要剐冲我一个人来就好。”
什么要杀要剐?
站在一旁的王嘉染虽然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却因为养了弟弟这么多年,直到这世界的真实面目与大多数人眼中的并不一致。她隐约察觉到了危险,捏紧了双手。
“你确实该死,千刀万剐都不足以泄愤。”
时霁火气烧得正旺,肩膀却被阮知年拍了下。
他也赶了过来,生怕时霁真的怒火上头,把鬼给杀了,到时候自己的事情就不好交代了。
王和染捏紧了拳头,他知道妖王到底有多强,自己在他手下恐怕难逃一死。
“不过,我们不仅不会杀你,还会给你提供一个人类的身体,”阮知年走上前去,“你应该很想要一个人类的身体吧。”
阮知年的目光,落在了王嘉染的身上。
提到这个,连王嘉染都忍不住开始动心。
“你说的是真的?”
王和染回头看了一眼姐姐,提示让她不要这么激动。
这种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的模式,倒是相当好用。
“昨夜地府收了一位被阳寿未尽的人,那人执意要转世,我可以让你附身在那人身上,继续他未完的人生。”
阮知年抛出了诱人的条件。
“你一个人类如何插手地府的事情。”
受限于灵力,王和染根本看不出来阮知年的真实身份。
“我是鬼王。”
时霁也向阮知年点头喊了声师叔,也算认可了他的身份。
如此,两个人才算是确认了他们并不是在开玩笑。
“那你们想要什么?”
“一些答案,”阮知年回答,“以及你手里的镇魂散。”
王和染本还想问他们是如何知道镇魂散的,但一想两人一个鬼王一个妖王,认知和灵力都远在自己之上,纠结这些也没什么意思。
而镇魂散对自己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秘密,告诉他们也无妨,说不准这两个人还能为自己报仇。
王和染是王嘉染捡到他之后取的名字,他的原名,早就被遗忘了。
“我出生时就被父母抛弃,大概有些人这辈子运气就是不好,没过多久,被以之教的人捡去。”
“以之教?”
时霁从没有听过这样的说法。
“是一个以道教学说为基础,追求得到成仙,而误入歧途的——邪教吧,”阮知年说起了自己知道的消息,“我在地府曾遇到过有些人阳寿未尽转世,是以之教下的手,他们似乎会捡走弃婴,养大到六七岁,然后割裂魂魄和身体,在身体里塞入新的灵魂。”
听到割裂魂魄和身体,时霁突然震了一下。
沉复的灵魂和身体也被割裂了,难道真的一个组织干的。
猜到了时霁眼里的疑惑,阮知年没有理会,让王和染继续说下去。
“陛下您说的是大部分的情况,也有我这种例外的,身体被那群邪道拿去,因为八字属阴,他们便把我炼化成了厉鬼。但后来他们的教主突然暴毙,我趁乱逃了出来,才遇到了姐姐。”
教主…….暴毙…….
时霁细细地咀嚼着其中的细节。
“教主暴毙的时间是什么时候?”
“这——”王和染愣了一下,以前是用年号纪年的,“同治三年,我记得是甲子年。”
时霁掐指算了年份,侧过头看向阮知年:“沉——”
君子国覆灭,沉复与蘅雾帝姬失踪的那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