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了代码，他当即坐在地上开始帮小木头破译。
“可以吗？”
“可以，小意思，我十多岁的时候就可以打得他们满地找牙了。”
乔庚将破译好的信息展示给洛凛，由洛凛念给小木头听。
【好滴，谢谢爹咪。】
小木头迅速将代码信息输入进自己的身体里，数据迅速生成一把可供使用的钥匙。小木头抓住钥匙直接捅进面前防火墙的心脏之中，数据顿时土崩瓦解。
乔庚注意到数据世界开始崩溃，他警告洛凛：“这边世界要崩溃了，我们先退出登陆。”
“不行，楚尘还在里面！”
【爹咪，没事的，我已经找到妈咪了。】
崩溃成为碎片的世界里，楚尘的身体自由地往下坠落。
世界即将变成一片荒芜的黑。
他蓝色的眼里，突然闪过一丝金色的光。
他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夏天。
蝉鸣、盛夏、橘子味的汽水。
施暴者受到惩罚，小舅答应会帮楚尘和洛凛办理转学，如果需要的话，他可以使一点手段收养洛凛。
但这样的请求被楚尘拒绝了，他不想要哥哥和弟弟的身份，他要比肩而立的爱人。
9月份开学季，到时候他们就去学校外租一个双人公寓，要带游泳池和健身房的那种。最好离唐人街近一些，自己和学长都不擅长做饭，每天吃外国菜会很折磨人。对了，公寓最好在海边，晚饭后他们可以在暖紫的黄昏后散步，去海边吹吹风。
房间里要有沙发，有电视机，有落地窗，足够他们看星空日落，看夏日绵长。
楚尘举着两瓶橘子汽水，水珠顺着玻璃杯壁往下流淌。
他迫不及待地要把这个消息告诉洛凛。他们可以结束在这里受折磨的日子了，他们可以去更自由自在的地方。
那里不会有人介意楚尘的蓝色眼睛，也不会有人指摘洛凛的私生子身份。
他们可以昂首挺胸地活着，可以大大方方地相爱。
等洛凛去了异国他乡，只能依靠自己的时候，他说不定会很容易接受自己的告白。
但这样是不是不太好，有些不太尊重洛凛。或许应该稍微晚一点告白，要不等到20岁吧，不能再晚了，再晚，学长就会只把自己当成弟弟对待了。
那时候，他对未来有很多种幻想。
有飞舞的白鸥，有无尽的草原，有如同城堡般的教学楼。
直到——
他看见了，尸体。
洛凛的尸体。
他爱的人，冰冷地躺在地上。
蓝色的脉络占满了他的身体，生命的气息从他的身体里尽数消散。
他再次意识到，人类是再脆弱不过的物种。
玻璃瓶破碎，橘子味的汽水变成泡沫填满整个记忆。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楚尘已经抱着洛凛的尸体，他们二人的身上鲜血淋漓，已经分不清到底谁是谁的血液了。
鲜血渗透进大地里，成为滋养樱花树的养分。
他在洛凛的耳边低喃着：“学长，不要怕，不要怕——我不会让你死的。”
“我赐予你，风神的权柄。”
——“你的行为，会招致众神的愤怒。”
“无所谓，我本就是他们的敌人。”
**
小木头伸手在一片虚无之中找到了楚尘。
【妈咪，你好重哦。】
他双脚勾住楚尘的腋下，摇着花手往上飞。
【妈咪，你是不是哭了啊？】
“没有。”
【妈咪粘人精，肯定是又想爹咪了！不过我也是粘人精，我也想爹咪和妈咪了。妈咪晚上我可不可以和你们一起睡啊，我想睡你们两个中间。】
“不可以，你已经是大孩子了，你要自己睡一张床。”
眼前的世界突然变亮了，楚尘下意识地闭上眼，再睁开的时候，看到了自己最熟悉的脸。
“学长——”
“醒了？”洛凛拽着楚尘出了游戏舱，“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没事，我挺好的。”
洛凛仔细地检查了一下楚尘的身体，还好，身上没有受伤的情况。
“我真的没事，不用担心我。”
洛凛即刻召集调查局的人员，将整个比赛场地全部进行封锁，以涉嫌人口买卖对该地区进行调查和监管。而在此过程中，他们并没有发现音珂的身影。
到了调查局后，楚尘找了个机会支开旁人，告诉洛凛自己已经见到音珂。
“你已经见到了，在比赛的时候吗？”
“对。”
楚尘的话并没有说完，他紧张地捏着自己的衣角，仿佛有话要说。
洛凛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异常，折回来询问楚尘到底怎么了。
“到底怎么了？比赛结束之后你就心神不宁的。”
“没什么。”
洛凛看他似乎还有难言之隐，伸手轻拉着楚尘坐在自己身边。
他们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往前是影响人类发展的吉利斐雪二代项目，往后是当年造成调查局重大伤亡的污染案。他们不管怎么走，都已经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你知道吗楚尘。在你离开我的那些年里，我尽可能地在脑海里将你描绘成冷漠无情的样子，我不断地诋毁你，试图证明你是个忘恩负义的人。但我自己比谁都清楚，你不是那样的人，只是我没有勇气去找你对质。”
他只能在阴暗的角落里，看着那颗名为“楚尘”的星星在夜空之中熠熠生辉，然后扭曲地诅咒着他不得幸福。
“有时候我也在想，如果我早一点去找你，早一点将事情都问清楚，我是不是能看到19岁就登上电视节目接受采访的楚尘，我是不是可以参加22岁楚尘的毕业典礼，我是不是可以陪着25岁的你走进国际联盟。楚尘，17岁的时候犯下的错误，我不想27岁的时候再犯一遍。”
如果当初没有那样一场误会，他们或许早就彼此分享了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光。
而不是在误会与猜忌中，抹黑彼此。
“那如果…….如果我是怪物的话……”
“洛凛，我很害怕，我真的怕故事最后的答案是我，我——”
楚尘的眼睛变成了血红色。
明明是代表着血与杀戮的红，可洛凛看着就是莫名地心疼。
“如果有一天这个世界容不下你的话，我陪你离开。”
如果你是怪物，那我们就逃到没有歧视，没有规则的地方。
怪物与怪物可以互相拥抱。
洛凛伸手抱住楚尘，胸口偏下的地方在剧烈地疼痛。他第一次深刻地意识到，每次体内的吉利斐雪有所异动，肋骨处就会剧烈地疼痛。
他在那个瞬间，想起了樱花树下，神明的喃喃细语。
他睡在神明的怀里，像一场美好的梦境。
那真是如同玻璃幻境一般美好的画面。
他的神明长了一双金色的眼睛，花瓣落在他的睫毛上，像光的恩泽亲吻万物。
那个时候的他睡在神明的怀中，伸手抹去了乖仔那张稚嫩的脸上的泪水：“千分之一的奇迹，果然是不会发生在我的身上。”
他向来运气都不够好。
恶毒的父亲，早亡的母亲，泥泞一般的成长环境，窒息的校园生活…….
还有刘朔刺入自己胸口的药剂。
就在蓝色的脉络即将覆盖他的全身，身体的细胞全部破裂来宣告这场战役他已经溃不成军的时候。
像亚当挖出肋骨重塑了夏娃那般，至高无上的神明挖出了肋骨，来修补他已经被吉利斐雪蚕食的身体。
“命运没有给你的寿命，由我来续写。”
“你未曾得到过的爱与奇迹，由我来赐予。”
**
洛净来到楼顶，拿着一罐汽水。
新闻里说，今天晚上会有一场盛大的流星雨。
身体里的另一个声音询问洛净：“你有愿望要许吗？我可以帮助你完成愿望，比流星靠谱很多。”
洛净摆摆手：“我只想干掉我的亲爹，这种事不需要你出手，我自己弄垮他的公司就够了。我也不想要他的性命，我只想看他过得不好而已。”
“也是，这种简单的诉求不需要依赖流星，流星应该用来完成更加不可能实现的愿望。”
“你们无所不能的神明也会烦恼吗？也会有想要祈求旁人的时候吗？”
“我并没有过那样的经历，但我确实见过一位神明祈求过流星。”
“谁啊？作为神还这么卑微。”
另一个洛净没有回答。
她沉默了许久，以谦卑的，学习者的姿态，询问洛净：“人类口中的爱，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
洛净被噎了一下：“啊…….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啊，我是没有什么爱来爱去的经历的，对我来说，除了母亲和弟弟之间的亲情，其他人都是可以从我的人生中剔除的。但有些人就会爱得很惊天动地，要死要活的，我是理解不了，但当事人似乎乐在其中。怎么？你们神仙不可以谈恋爱吗？”
另一个洛净回答：“不是不可以，是不需要。我们足够强大，所以不需要有伴侣来补足自己的能力。其次，我们这个种族不需要繁衍，爱对我们来说是一种负担。”
“或许有一天人造子宫出现了，人类也会变成另一种意义上的神明。你知道吗？随着科学技术以及教育程度的提高，人类对婚姻与生育的欲望会降低。”
“嗯，这听起来，我们算是殊途同归了。”
洛净没想到对方会这么认真地采纳自己随口胡来的猜测：“我就是瞎说，你可别信。不过爱情这种东西，或许短期内不会在人类之中消亡。人啊，总是想有个精神依靠，不然会觉得孤独。哪怕是爱偶像，爱纸片人，爱着猫猫狗狗，人总想从一些东西里得到爱，赐予爱。爱，可能是一种抵御孤独的手段，证明活着不单单只是活着而已。”
“那真是很美好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