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的打算是在结束沈云和这边的工作后，去找蒋书骏，去看看从他的视角能否发现一些问题。
没想到的是蒋书骏相当抗拒吴三七去抽取自己的记忆，甚至扬言如果这么做的话，他会闹得不死不休。
沈云和出面调停才没有让洛凛和蒋书骏直接吵起来，他拽住了要发脾气的洛凛，让他先离开，留下自己跟蒋书骏单独聊聊。
关上门，沈云和用电流干扰了审讯室里的监控。
显然，他并不想让任何人听到他们之间的对话。
“我见过你安排的那个人了，他没有告诉我他的名字的，只是跟我聊了一下当年污染案的情况。不过我一直不太理解一点，你为什么笃信神明的存在？你是否亲眼见证过。”
蒋书骏或许早就料到了沈云和会过来找自己，他不慌不乱地靠在椅子上，看着空白一片的天花板：“沈队啊，咱俩真的是同病相怜。只是你比我要幸运得多。”
“对不起，我一直想找机会跟你说抱歉，我当年应该劝你勇敢一点。”
“和你没有关系，”蒋书骏挠乱了自己的头发，“是我自己的错，是我当年没有勇气跟他告白。”
“你问我为什么笃信神明的存在，我可以告诉你的就是，我亲眼见过。”
在那场风波里，在他失去挚爱的污染案中。
神明高高在上地看着自己。
——“你弟弟选择了让你活下来，那就让你活吧。”
在蒋书骏因为吉利斐雪的污染而喘不过气的时候，他在半睡半醒之间，看到了一块金色的面具。
那面具悬浮于空中，如同在对着他耻笑一般，宣布着弟弟的死亡。
但那个梦境很快就消散了，消散得完全找不到任何的痕迹。
他一度以为只是自己的幻听，直到遇见了简皓玉，他才明白，一切悲剧都有源头。
沈云和没有说话，看着蒋书骏沉浸在过去的情绪之中无法自拔。
“凭什么他们高高在上，凭什么审视着我们普通人，凭什么生杀夺予，凭什么道貌岸然地看着我们的丑态？”
“他们算什么神明！锡安修道会那群傻逼将他们供奉起来，为他们驱使！他们是叛徒！”
说到激动处，蒋书骏捏紧了拳头。
沈云和低下头看着水杯里的茶叶起起伏伏。
神明，就像是凝视着水杯的自己。
茶叶是如何翻滚，如何被沸水折磨，如何在经历过痛苦之后顽强存活，与喝水的人毫无关系。喝水的人甚至不想关心这杯茶是否好喝，他们只是为了解渴而已。
沈云和起身，默默地关上了审判室的门。
他去找了洛凛，告诉他蒋书骏如果不愿意的话，就不要强迫了。
洛凛无奈接受了这个提议，他一直都很相信师父，对此没有表示出任何怀疑。
现在要紧的是找到那个自己在幻境里看到的“塔米尔”到底指的是什么，这件事丢给了小木头，只有它强大的运算系统可以揪出幕后的真相。
运算还需要时间，楚尘好说歹说，洛凛才总算收拾收拾工作，准备上床睡觉。
只是闭上眼，脑子里全是一队二队的人。
走了一段沈云和的人生，就好像他也切实地成为了那位“沈队长”，背负了同样的沉重与负担。
“楚尘，你怕吗？”
楚尘之前说过，他不希望与锡安修道会为敌，而从现在看来，他们逃脱不出与他们为敌的宿命。
他们，或者是整个调查局，早就已经处于漩涡的深处了。
神明…….实验……
这两个词语是洛凛通过沈云和的眼睛看到的答案。
只通过这两个词语，他猜测整个污染案不过是神明的一场实验，是用来制造异能者，还是用来看看人类对吉利斐雪的抵抗力？不过都无所谓了，要紧的是，在他们的眼里，人命没有任何意义，甚至不足以去激起他们任何的情绪。
那么就算是人类中的佼佼者，就算是绣球花，恐怕也无力抵抗。
“学长怕吗？学长不怕的话我也不怕。”
如果学长怕的话，我就——
等楚尘问完这句话，洛凛已经疲惫地闭上了眼。
他确实是累到了，不管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都濒临崩溃。只是当初楚尘的面，没有彻底爆发而已。
楚尘撩拨着他的头发，又替他盖好被子，好让他睡得舒服一点。
等确认洛凛已经入睡，楚尘才从床上爬起来。
【妈咪哟，你要干什么？】
“帮我看好学长，他如果醒了，就告诉我一声。”
【好滴好滴。】
“乖，明天请你吃云空间。”
楚尘起身穿上拖鞋，走去了健身房。学习室改的，洛凛还在里面放了一块巨大的镜子，就是为了时刻检查自己肌肉的状态。
说起来，学长有时候还挺臭美的。
楚尘打开了灯，站在镜子面前。
过去之眼加上乐园，之前自己怎么没想到还有这样的结合方式，倒是错过了一些机会。
复制异能-过去之眼。
复制异能-乐园。
他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动了异能。
楚尘想要看看，吴三七所形容的黄金大门到底是什么。
一阵黑暗过后，楚尘睁开眼，他正站在一扇巨大的黄金大门前。
楚尘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试着想要推开门。
“你真的要推开这扇门吗？”
背后突然传出一阵熟悉的声音。
楚尘回头，望见了一个一摸一样的自己站在黑暗之中。
不过不同于自己的蓝色眼睛，绣球花的红色眼睛，那位“楚尘”的眼睛，却是金色。
“现在还不到时间，推开的话，我们的计划就全都失败了。”
蓝瞳的楚尘仔细打量着那双金色眼睛：“到底是什么计划？”
“你知道了，就没有意义了。”
金瞳的楚尘伸手抱住了一模一样的自己。
“不要堤防我，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他低着头，在蓝瞳的楚尘耳边回答，“如果学长不怕，我们也就不怕，如果学长害怕的话，我们就——”
“杀了所有的神明。”
“他应该永远生活在我们所搭建的城堡里，做着骑士守护公主的美梦。”
蓝瞳的楚尘点头认可：“我知道了。”
说到底，不管金瞳还是蓝瞳，他们都是一个人。
本质上同样地恶劣，同样地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够将对方的心思猜个七七八八。
“我知道了，谢谢你，”蓝瞳的楚尘站起身来，“谢谢你告诉我，我可以拥有戮神的力量。这样，我做别的事情，就可以更加肆无忌惮了一些。”
金瞳的楚尘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黑暗散去，楚尘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收回了过去之眼。
【妈咪呀，你看到什么了啊？】
楚尘摸了摸小木头的头，显示出了平常少有的关怀与亲切。
“我看到了可能性。”
去解决这一切麻烦的可能性。
第二天一大早，洛凛开着车带着楚尘去给3.17污染案死去的人上坟。
他们未曾有缘份去见一面，只能借助虚伪的工具去复原他们那样惨烈的人生。
如果他们还活着，或许就是调查局里，会给洛凛和楚尘工作指导，会教洛凛如何去追楚尘，会教楚尘如何做饭的，亲切的前辈。
他们会鼓励着洛凛早点从吉利斐雪的阴影里走出来，也会在洛凛和楚尘告白的时候跑出来凑热闹，再感慨一句，年轻真好。
又是一年暮春，风将花都吹落。
献完花，洛凛看向楚尘。
“昨天的那个问题，我听到了，”洛凛说，“你问我怕不怕神明，我现在可以告诉你我的答案了：我不怕。”
那样冷漠无情，用吉利斐雪筛选人类的神明，不可怕。
洛凛只觉得他们可恨。
“我要跟他们斗到底，问问他们，到底为什么要把这样恶毒的毒药洒到人间。”
他坚毅的眼神印在了楚尘的瞳孔里。
那正是楚尘爱他的原因。
“嗯，我们去问他。”
楚尘伸手抱住洛凛：“不用难受，学长，我相信这个世界上一定会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
他们驱车离开后不久，简皓玉带着一束花同样来到这片墓地。
他走到一块墓碑前，放下了自己的白色玫瑰。
墓碑上刻着的是蒋书驰的名字。
“我代替他来看你了，”简皓玉点了三支香，没有香炉，他就简单地插在土壤里，“祝你，生日快乐。”
他曾经听过蒋书骏描述他们之间的关系。
那真不是一段梦幻的爱情故事，反倒像极了路边两只瘦骨嶙峋的野狗相依为命的流浪诗。
正是因此才能够触动简皓玉的心弦。
他很喜欢这样的故事。
因为他也有一段。
刚刚楚尘和洛凛的对话，他听到了一些只言片语，但也足够了。
天气阴霾霾的，这段时间降温，简皓玉来的时候只带了短袖，现在这么穿倒是有点冷。不过没所谓，明天就会天晴了。
他想起刚刚楚尘安慰洛凛时，那副小巧温顺的模样。
“楚尘啊，你终究是因为洛凛开始爱上这个世界了。”
“这样也好，我就不会去杀你了。”